在海上漂遊了五六日後，原本蔚藍的天空逐漸被濃重的烏雲覆蓋，水麵掀起風浪，要下雨了。

    現在應該已經入秋了，但除了下雨，似乎溫度沒有怎麽轉涼。

    霧色籠罩海麵，黑色的海浪翻卷。

    江褚在身上裹上一層細細的泡沫，拖家帶口的朝海底遊去，海麵風浪太大，一不小心會在海浪中跌撞的魚蝦磕碰到一起，有點像人類擠公交車時司機猛地刹閘的那個畫麵。

    和人撞在一起沒事，和那些長得奇奇怪怪有細密牙齒的魚碰到，看著它們魚泡般的大眼睛朝你身上撲過來，成群結隊，總覺得有些詭異了。

    深藍下黑漆漆的，不過不是完全看不見東西，在海底，有近乎一半的魚都會發光，五彩繽紛光怪陸離，整日整夜魚蝦通明，如同神話中的海底龍宮。

    江褚帶著人魚跟著一群淺藍色的魚組成的龐大隊伍朝海底遊去，那些藍色小魚在黑暗中經常會組合成其他模樣的大型海洋生物，讓其他魚類以為是天敵，就不敢過來了。

    藍色小魚能精準的變化成鯊魚章魚，好像自帶高級審美感，能輕易的排列找到自己的位置。

    江蛋蛋抱著灌滿水的啤酒瓶趴在江褚懷裏跟看電影一樣目不轉睛。每當江褚想要離開，江蛋蛋就用尾巴使勁戳他爹的脖子。

    不準走！看呐！

    江褚隻好拖著他兒子跟著魚群，小魚跟在後麵悠閑的泛瞌睡。

    海底珊瑚水草撥動，正當小魚賴洋洋的摸著耳朵後過類似魚鰓的地方時，江褚忽然拽過他，幾隻有磨盤大的綠龜朝他們的方向衝了過來，帶動水波急轉。

    江褚皺眉，拉過小魚，烏龜不都是慢悠悠的嗎，怎麽像被怪物追趕一樣驚恐？江褚從小魚的眼神中看到同樣的疑惑。

    還沒來得及多想，很多的魚類朝這邊的方向衝過來，猶如百米衝刺，將藍色的小魚衝撞散開，幸好江褚在身邊及時卷起漩渦，避開那些魚類。

    小魚想了想，拉著江褚朝魚群驚慌失措的方向遊去，看看是什麽東西，能讓海底這麽多魚都這般害怕。

    江褚略微猶豫，不過還是順從小魚的意思，在他們周圍形成更急速的漩渦，慢慢的朝著黑暗的方向走去。

    海底是沒有方向的，但是他們身邊一直都會有驚慌遊來的魚群，很好的給他們指明了方向。

    原本小魚還抓了一條模樣奇特的魚，那魚頭上掛著一隻小燈籠，發著明亮的光芒，小魚想借用一下它的燈籠忙著照明，但當光線打在那條魚的臉上時，小魚和江蛋蛋都身上一哆嗦。

    太醜了吧。

    江褚悶笑，這是鮟鱇魚，又稱蛤|蟆魚老頭魚，聽聽稱呼就知道了，這東西算是使用魚類裏很醜的了，有個巨大醜陋的大嘴，身上肌膚坑坑窪窪，尾巴後麵帶著巨大的蒲扇，也就是頭頂上的小燈籠看起來十分搞笑。

    小魚看清楚鮟鱇魚的模樣時，果斷的放手讓它走遠，好醜，還賣萌，哼！他不知道鮟鱇魚就是用這種賣萌偽裝自己的模樣來吸引好奇的魚類鑽進肚子裏的。

    小魚把手往江褚後脊上擦蹭，鮟鱇魚身上黏黏糊糊的沾了一手，十分嫌棄。江褚無奈的摟住小魚帶著他躲避更多朝這裏逃竄的魚類，凝眉看著漆黑的深海中。

    他感覺到水流變得急了，隱隱約約帶著一股刺鼻的味道飄散在海水中，似乎連海水的溫度都變的熱了起來，越朝那個方向遊去，水流就越急速，不斷的朝那個方向吸入。

    江褚猶豫的拉住還打算往前去的小魚，還未開口，海中忽然發出震動，濃重的眩暈朝他們襲來，海中發出呼嘯的倒灌的風聲，接著，更多五顏六色的魚蝦閃著光芒四散逃去。

    一隻四米長的龐大鯊魚在遠處張開大嘴，讓逃竄的小魚鑽入它的口中，大肆果腹，海水發出更加巨大的呼嘯聲，水流突然變得詭異起來，朝下湧入，江褚盯著那隻鯊魚，在一次海底顫動時，那隻鯊魚倏地被扭曲的朝深海沉入，龐大的身體驚慌的掙紮卻絲毫沒有用處。

    江褚離怪異水流的地方不算近，但幾乎能清楚的感覺到海水的異常，他嚐試用異能帶動海水，卻沒有任何作用。

    海底發出轟轟顫動，江褚連忙帶著小魚朝遠處遊去。

    強大的吸力在一波長時間灌入後，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海水中一股濃烈的味道散開，海水慢慢滾燙起來，遠處散發著光芒沒有及時逃開的魚蝦能清楚的看到被深深的吸進去，再劇烈的吐出來，在海水中呈現詭異的光影。

    江褚連忙拽著小魚朝來的方向遊去，海灘底下漂浮的珊瑚水草也焉了，變成灰黑色失去了光澤。

    江褚順手捂住江蛋蛋和小魚的口鼻加快遊動的速度衝了出去，一直到海水溫度降了下來時，漆黑的四周靜悄悄時才終於放心的鬆開手。

    小魚跟著江褚飄落在白色沙粒的海底，擔憂的望著他，江褚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麽，但那裏噴射出來在海水中的東西絕對有問題。

    大海本就是神秘恐怖的地方，他們能躲則躲。

    小魚笑一下，魚尾迅速掠過，抓住一條三文魚遞給江褚，讓他剝開吃。

    遊了一趟，餓了的。

    江褚拿著三文魚，帶著兩條魚繼續往遠處遊。

    ……

    海麵上下了瓢潑大雨，風雨大作，烏雲幾乎要將天空都壓下來，鋪天蓋地的遮住大海。

    堡礁邊緣有很多巴掌大的小魚撲通亂跳，斑鳩躺在珊瑚礁上張嘴讓雨水落進來，他嘴唇幹裂布滿裂口，因為自己的愈合能力又不斷的愈合，導致在唇上留下了許多細細的傷疤。

    他深吸口氣，看見水中擔憂的人魚，勉強撐起身體朝他勾勾手，聲音沙啞，“老天看來還不想讓我死……我從來沒覺得雨水這麽好喝。”

    蘇瀾嗯一聲，撐著礁岸坐上來，垂眼看了半天，才伸手抓住斑鳩的手臂，自己慢慢靠過去，低聲說，“別死。”

    “……嗯。”

    大雨下了整夜，雨意轉小，海麵上天色將明，黎明了。

    蘇瀾回頭看著身邊男人的唇上不再沁出血痕，才默默轉身跳進大海。

    他潛進深海，打算去尋找一些能夠盛裝淡水的容器，將雨水儲存起來。

    雨水嘩啦啦澆落，海底平靜，他不經常潛入深海，因為海底辨認方向會很困難，經常耗費時間。

    他修長淺綠色的魚尾飛快略過蔥鬱的珊瑚，眼睛偶然一瞥，看到什麽東西。

    蘇瀾繞過珊瑚礁躲藏在下麵望去，一隻手臂大的章魚正將自己的身體朝一隻玻璃瓶內擠，粉白的觸角都進去了，大腦袋卻留了一半在外麵似乎有些被卡到了。

    蘇瀾迅速遊過去，抬手捏住章魚的觸角，利落的將觸角纏上章魚的腦袋，然後躲遠點等它噴出大量墨汁之後才又遊過去將章魚粗魯的全部扯出來。

    他低頭小心的處理章魚，怕弄碎瓶子，卻突然肩膀上一疼，蘇瀾扭頭揮手打去，卻剛好和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對上。

    江蛋蛋還沒長牙的嘴咬住蘇瀾濕滑的肩膀，不高興的瞪他。

    幹嘛呢！人家正抓章魚呢！壞蛋！

    蘇瀾震驚的眨了眨眼，抬手抓住江蛋蛋的小肚子，擺弄他短小的魚尾，天啊，他竟然遇到了一隻小人魚！

    大海裏難道真的有人魚存在嗎？！

    江蛋蛋使勁掙紮，魚尾撲騰，蘇瀾用力抱住他，拿著瓶子朝海麵遊去，他竟然發現了一條小人魚！他需要上岸仔細看看這東西真的是和他同類嗎。

    蘇瀾魚尾迅速撥開海水，靈活如蛇，消失在海底。

    斑鳩醒來好一會兒都沒看見蘇瀾，正打算下水去找他時蘇瀾才冒出腦袋，他捏著露出一半的玻璃瓶，溫聲說，“我去找裝水的容器。”

    蘇瀾舉高玻璃瓶，上麵掛著一條魚。

    斑鳩瞪大眼睛。

    壞銀，這是我的！

    江蛋蛋的小手努力抱著瓶身，然後卟嘰卟嘰一點點滑下來，最後噗通一聲掉進了水裏，斑鳩嚇得立刻彎腰去撈，抓著他的濕滑的魚尾倒著將江蛋蛋拎出水麵，“這、這這——”

    都嚇結巴了。

    蘇瀾默默想，勾唇道，“撿的。”

    斑鳩狠狠咽下口水，連忙將蛋蛋翻過來，像抱嬰兒一樣抱進懷裏，“這這是、你看這小臉！”斑鳩托著江蛋蛋略帶嬰兒肥的臉，“這長得多像江褚啊，你瞧著眼睛，這嘴巴，這是小魚生的！他們一定也在這附近！”

    江蛋蛋的臉被擠成一團，使勁用尾鰭甩打斑鳩，眼看著掙脫不掉，一張嘴，無聲的哭了起來，抽抽搭搭的鼻子一吸一吸的，特可憐。

    蘇瀾瞪他，“不準哭！再哭不給你瓶子了！”

    江蛋蛋抿住小嘴，氣呼呼的瞪蘇瀾，張嘴咬住斑鳩的手指。

    蘇瀾道，“我找到他的時候隻有他一個人，也許掉下來的時候就衝散了？”

    斑鳩皺眉，輕易從蛋蛋嘴裏抽出濕噠噠的手指，“有這個可能，那樣的話隊長和小魚一定要急壞了！”

    海底，急壞了的小魚瘋了一樣到處尋找他們家丟了的魚，一覺醒來怎麽就丟了呢！

    小魚眼睛發紅，蛋蛋從來都不亂跑的，每次都會自己在周圍玩一會兒就回來了的，怎麽這次找不到了，被別的大魚吃了嗎！

    江褚抱住拚命要遊走尋找的小魚，撫摸他的肩膀，別急，別急，蛋蛋很聰明的。

    他緊皺眉頭，蛋蛋每次都趴在小魚懷裏睡覺的，每次都很乖的！

    江褚不敢慌，不敢讓小魚看到自己的擔憂，隻能緊緊抱住小魚，讓他平靜下來，他們一起尋找，不能讓他這麽沒頭沒腦的到處衝撞，傷了自己。(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