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文有愛人了。

    躺在冰冷的嚴寒模擬庫中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他知道的。

    江漓將頭埋在濕漉漉的膝蓋上。

    小魚靠著他，看了他好一會兒，默默說，“你真的喜歡他啊？怪不得小時候老黏著他。”

    江漓閉著眼睛，海風吹過海麵，夜晚有寒意了。

    “哭了？你小時候可喜歡哭了，一哭就鬧著讓軒文抱抱。”小魚有些羨慕的朝島上橘黃色的篝火望去，怎麽著自己的孩子就長這麽大了，不像那兩個小丫頭，現在還總是鬧人呢。

    孩子長大了呀，不會像過去那樣一哭鬧哄哄就好了呀。

    會感到心疼了，會因為真的難過傷心了。

    小魚摸摸江漓的腦袋，湊過去小聲說，“要不然我幫你吧？不就是軒文嘛，你想喜歡誰都可以啊。”

    江漓抬頭，眼眸泛著冷月的漣漪。

    小魚*的從水裏站起來，拉著江漓從海中走出來，“走吧，吃完飯我就告訴你怎麽辦。”

    江漓抿著嘴，微微彎下唇角，[小魚……]

    “叫爸。”

    江漓握住他的手，眼睛發紅，[謝謝。]

    小魚腳步一頓，扭頭看著他，輕聲道，“就算長大了，也是我和江褚的蛋蛋呀。”

    就算變成什麽樣，就算會不會說話，最心疼他的，隻有他們啊。

    因為他小小的變化，因為他一點點長大兒喜悅的，就隻有父母啊。

    自己家的孩子，少吃一頓飯也覺得心疼呐。

    江漓別開頭，握緊他的手。

    清晨的水霧在冰涼的石塊上凝結成細小的水珠滑出一道道水痕。

    嘩啦。

    海麵濺出一米多高的水珠。

    墨綠的鱗片在空中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江漓猛地朝水底紮去，速度之快的隻能看到綠色的光芒一閃而過。

    然而在他身後，小魚緊緊跟隨著，伸手猛地一扯江漓的尾鰭，用力朝後麵一扯。

    江漓吃疼，尾鰭用力甩開水波，慌忙的朝深海逃去。

    小魚微怒，遊得更快，在一隻綠毛龜慢悠悠擋住江漓的去處時，他倏地按住烏龜，朝上用力再猛地一沉，徹底的抓住了江漓的尾鰭，死死的拽住朝海麵拖去。

    嘩嘩——

    小魚扯出一段水草將江漓的雙手捆住，氣呼呼的瞪著他，咬牙，“跑什麽跑！”

    江漓臉色發紅，使勁想掙脫開小魚的桎梏，但明顯，即便有江褚的力氣，卻敗在經驗更多的小魚手中，他緊抿著唇，眼中也染上點點星火。

    [放開我。]

    小魚抬手朝他打去，江漓直挺挺的瞪著他，打死他，他也不幹那種事！

    “你不是想要他嗎，怕了？怕了就別要了！”

    江漓倔強的別開頭，不肯說話。

    小魚收回手，湊過去用兩指按在江漓的胸肌上，然後慢慢朝下滑，撫過小腹上微硬的鱗片，濕漉的輾轉朝下——

    [小魚！]江漓嚇得大叫一聲，聲波在水麵蕩開一大圈漣漪。

    小魚收回手指，瞥他一眼，“又沒有江褚身材好，切！”

    江漓，[……]

    那能不能不要隨便亂摸啊！

    什麽地方不知道嗎！

    小魚撫一把微長的黑發，撩到肩後，斜眼看著他，用魚尾隨意的撥弄海水，“有反應嗎？”

    江漓，[……]

    他要是對他有反應那就變成什麽啦！

    身為他爸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小魚翻個白眼，“我是說對軒文有反應嗎？”他卷起魚尾數著自己身上的鱗片，放低聲音神秘的道，“那東西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素素說效果很大的。世界上也就隻有我有哦，專門給你留的。”

    [不要！]

    “不要，你就永遠別想要軒文了。”小魚挑起清秀的眉，“你剛出生那年，江褚要毀壞航母，軒文卻百般懇求，因為他的妻子還在航母上，倘若大船毀壞了，嚴寒模擬庫也就永遠失去作用了。”

    “軒文是什麽樣的人你不知道嗎，你能想象到他懇求別人的模樣嗎？他可是如今世界上最有智慧學識的人啊，但那裏躺著的人卻是他不能碰也不能觸摸的地方。”

    “還有，你更不知道軒文當初答應一個壞蛋上船幫他研究江褚和病毒的重要原因就是那個壞蛋給他提供的存放他妻子的地方。”

    小魚一口一個他的妻子，說的讓江漓不敢聽卻又豎起耳朵想將關於軒文所有的事都深深記在心裏。

    等小魚的話音落下，江漓睫羽顫抖的垂眸看著碧藍的海水，望著裏麵模糊的倒影，喉嚨發緊。

    小魚撓撓下巴，“江蛋蛋，你怕什麽？現在的世界沒有科技能讓他複活他的妻子的，你明白嗎，軒文寧肯守著一個活不過來的人也不會要你的。”

    江漓心口悶疼，小魚給他解開手腕上繩索，“不試試怎麽知道，萬一他覺得還不錯呢。”

    江漓看著他，目光微微鬆動，小魚乘勝追擊，好心的給他舉例，“你看蘇瀾那條魚，被斑鳩上過之後乖多了，沒事也不傲嬌了，多好。”

    [……你也是。]

    先操後愛什麽的。

    小魚咳一聲，在心裏否決他，嘴上滿不在乎的說，“是呀是呀，感覺可好了，行了吧，我跟你父親就這樣把你給弄出來的，行不！試試唄，沒事的乖，別怕，軒文憋時間長了，脾氣就很容易不好的。”

    [……跟你一樣？]

    江漓就是覺得小魚脾氣不好，被江褚給寵壞，什麽事都喜歡順著自己，偏偏父親還就什麽都聽他的，任由他胡鬧為非作歹。

    “一樣個頭！能比嗎！你到底同意不同意！不同意算了，我告訴你，那東西就一點，本來就是留給你怕你找不到媳婦的，你要是不要，我就不管了，扔到海裏給鯊魚吧！”小魚怒了，說了半天怎麽還不同意，他氣呼呼的往回遊去。

    江漓連忙衝過去攔住他。

    小魚停下來睥睨他，江漓臉色發紅，淺色的唇動了動，[我不會……]

    小魚立刻眉開眼笑，“不會我教你啊，來來來，最喜歡聽話的蛋蛋了——”

    江漓，[……]

    小魚勾肩搭背的拉著他慢慢遊遠了，隻留下泛著太陽光旖旎的波光粼粼。

    *

    軒文帶著一身寒氣從艙室裏走出來，身上深色大衣凝結覆上白色冰雪，將身後的門關起來那一刻，靠在艙室門上神情是掩不住的疲憊。

    他低頭將試劑對著陽光，望著裏麵完全失去活性的病菌，深深的歎口氣，閉上眼睛。

    沒用了。

    沒有精密高端的科技，他根本沒辦法提取氫鍵，沒辦法讓試驗庫更加冰冷起來。

    如果溫度再上升下去……

    軒文手腕微顫，他的愛人，連身體都沒有了。

    他睜開眼，看著慢慢走到他麵前的少年，軒文靠著艙門緩緩坐在地上，聲音嘶啞。

    “我在一次國際科研會上遇到她，那時的法國秋天滿是金黃色，你沒見過的風景，整個世界都好像是橘色，夕陽從古老的殿堂的露天窗照進來，她從領獎台上走下來。”

    “那時候世界還不是這樣，有很多人，需要工作，需要用錢才能購買吃的和房子。我還記得她的項目上寫著——華國第三紀冰川與陸地研究。她是一位地理學家，因為她喜歡旅行，熱愛動物。”

    “她常常滿世界旅行，喜歡在野外做研究，後來我才知道她原本是生物學的天才，但卻搞笑的將幾隻小白鼠養出了感情，不忍心解剖它們，尤其是在麵對越來越精深的項目必須涉及測試注射反複試驗。於是任性的改了自己的方向。”

    “她得了很嚴重的病，在病床那幾年，她還笑著問我，如果有天我接受了什麽研究項目，就一定要瞞著她，她想要毫無負擔的去看世界。”

    軒文捂住自己的臉，“我一直慶幸她沒看到末世，沒有看到人吃人，生物大滅絕，沒有看到鍾愛的世界就此毀滅。”

    “江漓，從我冰凍她的那一天，對我而言才是真正的末世。”

    少年安靜的蹲下來，抱住軒文，眼裏是軒文看不到的悲傷和絕望。

    軒文，你愛她。

    你說的他聽不懂，唯一聽懂的是藏在微顫的寬闊肩膀下深深的懷念。

    你愛她，像江褚愛小魚一樣。

    軒文茫然抬頭，看見江漓微動的唇和突然出現遮住陽光的小魚。

    小魚手中拿著木板鋪天蓋地的襲來，軒文睜大眼睛，瞳仁一縮，腦袋狠狠一疼，震驚的緩緩閉上眼睛，陷入黑暗。

    江漓氣惱的抱住倒下來的人，心疼的捂住他的腦袋，[你瘋了！]

    小魚眨眼，“你一直不動手，所以我想幫你——”

    [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我不想讓他傷心，我真的……]

    江漓抱緊軒文，幽深的眸色氤氳，[他有愛人，我不能傷害他，我不要了，不要這麽做，他會更痛苦的，小魚！]

    小魚咬住下唇，“可……我已經給他打了。”他攤開手，空蕩蕩的針管中一滴水珠混著一滴血水落在江漓手背。

    *

    江漓沒有見過猙獰的喪屍，沒有接觸過複雜的人性，所以他比誰都單純。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魚生途中因為一人而磕磕絆絆過的無比艱辛。

    可從這一刻開始，他才明白這一輩子最大的不定數遠比他想象中的坑一千萬倍。

    看著緊閉的艙門和在陽光下飛舞的灰塵，江漓告訴自己，永遠都不要相信江小魚說的話。

    連放屁都不能相信！

    他側頭看著躺在床上身體越來越熱臉色潮紅的軒文，輕手輕腳的將他把衣服打開散熱，指尖輕碰過軒文白皙的胸膛，江漓深吸口氣，忍著身體的悸動著迷的望著他。

    嘶——

    江漓猛地站起來，小心翼翼扶起按著腦袋的軒文。

    軒文胸口起伏，呼氣之間灼熱滾燙，他按住手腕脈搏為自己切脈，片刻後突然一拳頭砸在鐵質的床板上，發出咚的一聲。

    “你給我注射了高度提純的pdf-5抑製劑！”軒文大吼一聲，緊接著是劇烈的喘氣聲，強烈的心口跳動讓他無法維持自己的身體癱坐下來。

    “江漓，你想做什麽！”軒文勃然大怒，粗重的喘氣聲讓他雙眸染上血紅，聲音無比幹澀沙啞，“給我水！快點！”

    他需要用水來衝淡體內的藥物。

    瘋了，真是瘋了！

    pdf-5抑製劑是末世前合成壯陽藥治療男性|起|勃問題的重要成分之一，軒文已經無法去想這東西是從哪裏弄來的，他隻知道高度提純的藥物會在兩個小時內爆發，在他的體內，讓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性|欲，喪失所有理智！

    這不是古代的春|藥，是從實驗室中流出的提純分子，藥效比任何使用本草藥物熬製成的東西更加恐怖，末世前有的人甚至將這種東西加在毒品中，在吸毒之後激發自己的快|感！

    江漓慌忙在艙室中尋找，轉了好幾圈才發現這裏什麽都沒有，一滴水都沒，他不是江褚，不會控製水，航母上已經好長時間沒有人居住了，船艙廢棄很久了。

    他轉身，看見軒文靠在床側的牆上，從脖子到臉上潮紅越來越深，領口處一層細密的汗珠滾進濕漉的衣袍中，江漓忽然就冷靜下來了。

    腦中會放出無數讓他感到麵紅耳赤的畫麵，讓他一想到那人換成軒文該是、該是怎麽的攝人心魂。

    江漓慢慢走到床邊蹲下來，艙室中的床是單人床，狹小而冰涼，他蹲下來按住軒文的腿。

    軒文猛地睜開眼睛，溫潤的雙眸換上淩厲瘋狂的氳色，他眯眼，眼前發暈，看不清江漓的唇語，大腦無法思考任何問題。

    [軒文……我喜歡你。]

    [軒文，我……]

    江漓手指輕顫的爬上軒文的腰間。(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