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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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合力將七夫人收伏,禾棠將她困在罡氣裏,可又怕她跑了,便讓楊錦書想辦法將她塞進修羅傘裏。

    楊錦書無奈道:“禾棠,並不是所有的鬼都可以進修羅傘的。”

    “咦?不是麽?”

    “修羅傘是冥界法器,可鎮魂辟邪,震懾一眾妖邪小鬼,可厲鬼若進了修羅傘,恐怕會被修羅傘所吞噬,抑或怨氣漸濃,變成更厲害的厲鬼。”

    “那我們進去怎麽沒事?”

    “我們又不是厲鬼。”楊錦書看向眾位受傷的和尚,“諸位大師,不知你們可有法子將七夫人暫時收押?”

    “我們……”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道凶巴巴的男聲:“我有!”

    眾人扭頭,便見一個中年和尚抱著一個棋盒快步走來,他將蓋子一掀,露出裏麵刻著佛法的漆字,他向前一推,瞪著昏過去的七夫人:“你們將這女鬼放到這棋盒中,她就無法為非作歹了。”

    施天寧湊近了看:“這是什麽東西?”

    這棋盒看上去平平無奇,對他沒有任何損害,又怎麽能製住七夫人。

    一位年長的高僧解釋道:“哦,這棋盒是我寺中傳了百年的器具,內有高僧親手刺的佛法,在寺中沾染了佛門聖氣,有辟邪鎮鬼之效,也可除去厲鬼身上的戾氣,施主不妨一試。”

    楊錦書猶豫片刻,點點頭。

    禾棠這才慢吞吞地將七夫人的魂魄放入那小小棋盒中。

    中年和尚將棋盒合上,閉眼道:“阿彌陀佛。”

    禾棠上前準備將棋盒拿過來,卻被那和尚擋住,厲聲道:“你要做什麽?”

    禾棠一嚇,道:“我要帶她回去見朱小五……見她兒子啊!”

    和尚大怒:“小施主,你帶一隻厲鬼去見一個小孩?你難道忘了她對浮屠鎮的居民做了什麽事?!”

    “可你們不是將她壓住了麽?她在棋盒裏,能有什麽本事?”

    “此言差矣,若這女鬼暴起,生吞了那小孩,該如何是好?”

    禾棠眯起眼,哼了一聲,笑道:“我看你這和尚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收她吧?居然騙我們!”

    施天寧抬起下巴看著那和尚:“你就是他們所說……幼時家中被厲鬼戕害的那個和尚?”

    “貧道法號清淨。”

    “清淨大師……我看你可一點都不清淨啊。”施天寧笑嗬嗬地諷刺了一句,忽而閃身湊近,從他手中搶過棋盒,對夥伴大喊一聲,“走!”

    禾棠和楊錦書還在發呆,菀娘一揮衣袖,長長的袖子甩出去,將他們視線擋住,衣袖散去,四鬼已經帶著棋盒消失在原地。

    禾棠跟著他們跑,激動道:“臥槽,你們倆好機智!”

    楊錦書仍然有些懵:“這樣貿然離開……”

    “哎呀你這書呆子,能不能少嘮叨幾句?”施天寧有些不耐煩,在前麵帶路飄得飛快,“你說你跟禾棠混了這麽久,怎麽這小子的機靈勁兒一點沒學到呢?”

    “錦書的腦袋都用來裝學識了,不會學我一樣耍滑頭的。”禾棠嘻嘻笑著,撲到楊錦書後背要他背著,“我們帶七夫人去見小五,他們母子團圓,也許七夫人就此好了。”

    “我想,這恐怕有些難……”菀娘最懂得人心,低聲歎道,“七夫人臨死前受了那麽大的委屈和苦楚,心中怨氣本就不輕,這一路殺了人,不知攢下多少人命債,戾氣太重,怕是散不幹淨。”

    施天寧覺得奇怪:“她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地府怎麽一點動作都沒有?就這麽任她鬧事?”

    楊錦書點頭:“最近我們遇到這麽多事,的確很少見到陰差了。莫不是地府出了什麽事?”

    “地府能出什麽事?八成是這些厲鬼想了什麽方法躲過了。”施天寧又想了想,道,“你們覺不覺得,最近厲鬼鬧事的事太多了?自打我們去朱府到如今,少說也有四五個月,遇見的厲鬼也不少,居然不見陰差幹涉,這也太蹊蹺了!”

    “這事的確蹊蹺,不過我們先把眼前的事解決再說。”楊錦書看著他手裏的棋盒,有些猶豫,“真的要帶七夫人去見小五?”

    “小五還不知道他娘發生了什麽事……”禾棠也糾結起來,“這對母子命也太苦了,剛想辦法救了一個,另一個又出了事,唉……”

    施天寧敲了敲棋盒的蓋子,提議:“要不我們把她叫醒問問?”

    他們腳程比普音寺的和尚們快,有時間停下討論,可周圍佛氣太盛,他們難受得很,不得不快點跑到客棧躲起來,另尋了一間無人入住的房間偷偷潛入,開始了四鬼會談。

    他們夜間可以視物,無需掌燈,四鬼圍著桌子坐下,關著七夫人的棋盒放在桌子正中央。

    禾棠腦子裏還記著那中年和尚說的話,忍不住擔心:“如果我們把棋盒打開,七夫人會不會突然衝出來嚇我們?”

    “試試不就知道了?”施天寧作勢要打開蓋子,被菀娘攔下了。

    “你們不要小瞧了七夫人身上的戾氣,這棋盤隻能暫時壓製住她,我們還是要從長計議。”她輕輕敲了敲棋盒的外壁,隻聽棋盒發出清脆的聲響,與普通木頭無異。

    “怎麽辦……”禾棠趴在桌子上,沒有頭腦,“我一想到小五回家發現他娘死了,就不敢把真話告訴他。”

    “本來是準備帶著他回去找七夫人的,結果……”施天寧也忍不住歎氣,“造化弄人。”

    禾棠問:“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為什麽這句話總是成真?”

    他指著在座的人:“天寧哥是好人,菀娘是好人,我雖然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好人,可我也沒有害過人,還有錦書,錦書從小就生病,人這麽好,心這麽善,可還是死得這麽早。七夫人是朱府最好的一位夫人了,對待晚輩對待下人都很好,可結果呢?那些壞蛋們全都活得好好的,還反咬一口怪我們沒良心!”

    他疑惑又憤怒:“為什麽會這樣?”

    施天寧卻道:“其實我行走江湖,也是殺過很多人的,死於紛爭,也在情理之中。”

    菀娘看著禾棠,笑容難得溫婉:“禾棠,凡事有因果,我也算……自食惡果。”

    禾棠沒料到他們竟然反駁自己,瞪大了眼睛看向楊錦書,後者左右望去,發現自己的回答至關重要,猶豫片刻,他還是說:“命該如此,我又何須怨天尤人。”

    連番被打擊的禾棠自嘲道:“說得也對,我是自殺的,也沒人逼著我。”

    他看向桌上的棋盤,裏麵關著七夫人。他雙手握上去,輕聲道:“可七夫人與小五又有什麽錯?難道錯在他們以前過得太幸福?”

    “朱家人此番動作委實太不近人情,恐怕不僅僅是朱家人心太狠。”楊錦書輕輕叩了叩桌子,認真道,“我懷疑府內有人與厲鬼有牽連,著了道。我想修書一封,問問閔道長的高見。”

    禾棠:“你怎麽修書……你是鬼他是人,你寫了他也得能收到啊!”

    楊錦書笑道:“清蓉道長常伴他身側,幫他收封信應當可以。”

    “……”忘了那對固靈訣師徒組。禾棠托腮道,“說起來閔道長也是個大壞蛋,渣!結果他也是長命百歲的!”

    楊錦書暗暗歎氣,也不知如何替閔悅君說話。無論如何,他弑師喂狗這種事,還是太殘忍了……一想到他做的那件事,有誰會不齒冷?

    施天寧在一旁說公道話:“其實神棍也挺混蛋的,可他就死得挺早。”

    “神棍雖沒殺過人,可青蓮觀因他……唉……”禾棠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無奈道,“真不敢想象他倆日後天天在一起,到底是個什麽光景?”

    菀娘看得分明:“神棍有心彌補,可終究也記著閔道長殺他的仇,恐怕輕易無法了斷。”

    “等等等等!我們怎麽說起他倆來了?正事呢!”禾棠敲著棋盤,“這到底怎麽辦?”

    楊錦書:“要不……打開看看?”

    禾棠轉了轉眼珠,說:“錦書,你有沒有什麽能迅速把蓋子扣回去的法寶?以防萬一。”

    “不用了,我看這棋盤飽受佛光浸潤,是上等法器,七夫人畢竟隻憑一身戾氣行事,被我們收了後,一時半會兒還恢複不了。”

    有他這句話,禾棠便放了心,小心翼翼地揭開蓋子,看向棋盤裏。

    四隻腦袋湊上去,緊緊盯著棋盤。

    自七夫人進去後,棋盤內壁的佛法漆字便散發著金色的光芒,將她籠罩其中。七夫人再次恢複了本來的嬌俏麵容,虛弱地縮成一團,倒在棋盤中央。

    禾棠輕喚:“七娘?”

    七夫人仿佛聽到他聲音,從盤中爬起來,四下尋找,終於在頭頂看到了四隻大腦袋。她嚇了一跳:“禾棠?這……我在哪兒?”

    “七娘,你不記得自己在普音寺做了什麽事?”

    七夫人一臉茫然,不似作偽。

    四隻鬼重新合上蓋子討論一番,覺得她可能真的不記得自己變成厲鬼所做的事。

    重新打開蓋子,禾棠認真道:“七娘,有件事你得知道……”

    七夫人看他表情嚴肅,忍不住緊張地抓著自己的袖子,慌忙問:“什麽事?和子善有關麽?”

    “算有吧。”禾棠看了眼其他人,發現他們都沒作聲,便繼續道,“那個……因為你凶起來的時候殺了好多人,我們不能這麽隨隨便便讓你去見小五……”

    “你……你說什麽?我……我殺了人?”七夫人跌坐當場。

    “鑒於你不記得,這件事我就不詳細描述了,但見你兒子的事……”禾棠雖然不忍,卻依然堅持道,“我們怕你傷害小五,所以……暫時不讓你見了。”

    “不!不行!”七夫人跪下去,楚楚可憐地看著他,“禾棠,你讓我見見子善,他是我的兒子啊!我……我隻想看到他平安無事,禾棠……七娘求你……”

    禾棠不忍看,埋頭糾結。

    楊錦書歎了口氣,拍拍他的後頸,對七夫人說:“七夫人,你無法控製自己,帶你去見子善委實太過冒險,萬望見諒。”(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