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死死瞪著香爐，如果燒成灰的祭文飛到了天空，就表示先祖們同意祭文上說的事情；而如果祭文燒完了也沒有反應，那麽就表示先祖不同意這個繼承人的選擇，如此又是一番麻煩事。

    這其中最緊張的估計就是烏清雅父女了，如果先祖不同意烏清雅成為瀚海城的繼承人，那麽等烏城主百年以後他們這一支就需要讓出城主府的位置。

    不要說什麽烏城主再和城主夫人生一個嫡子，或者休了現在的老婆再娶一個年輕夫人生一個孩子，那種想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城主一身隻有一次選擇自己繼承人的機會，如果不通過，那就是先祖對城主或者城主的繼承人不滿，都不滿了，你這一支還好意思霸占城主的位置？如此行徑估計沒有人會同意吧。

    真心而言，在內殿的所有人都不希望這次告祭文出什麽差錯。烏家這一輩中最優秀的是烏城主的大公子，可以死於海盜和內賊的陰謀中，這是所有烏家族老都始料未及的。所以，當年得知烏家大公子的死，族老們和族人們恨不得親自披甲上陣，把海盜們滅族——殺了一個家族的未來繼承人，這是一個家族的最大仇恨。

    雖然當時以後很多烏家年輕一輩都想表現自己，讓族老們看中，可惜珠玉在前，一般的人族老們根本看不上。不過幸好後來烏清雅立了起來，讓族老們又看到了希望，對烏城主這一支又重視起來。經過這些年的培養和考察，族中男子始終比不過烏清雅，最後族老們也隻得承認了烏清雅能夠繼承城主的權利。

    可是，如果烏清雅都得不到先祖的承認，族老們真不知道再找誰來領導瀚海城再即將到來的亂世中保全自己。其他的烏家人，比起烏清雅來說，不論是文韜武略，還是交際為人、民心所向都比不得被當成繼承人培養多年的烏清雅。烏家沒有再十年的時間培養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瀚海城也等不得烏家培養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除了內部原因，還有就是外麵那些觀禮的人。其中有些人抱著什麽目的來觀禮，烏家族老們很清楚。如果祭祀出事，那些人絕對是幸災樂禍，恨不得今天就把瀚海城倒黴的事情傳遍天下。然後再借著各種借口明裏暗裏地留在瀚海城，最好是能和可能成為候選城主的烏家族人攀上關係，然後就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了……可是烏家和瀚海城被這樣一攪和，要不成為一個或者多個勢力的傀儡，要不就是元氣大傷不複往昔，這是烏家族老們絕對不想看到的局麵。

    或許是大家希望祭文能被先祖承認的願力太強，祭文才燒了沒一會兒就有一些祭文飛了起來，準備“上達天聽”。看到這樣的場麵，內殿中的很多人都鬆了一口氣，而烏清雅的少城主位置也就鐵板釘釘了。

    看到周圍很多人一些緊張後放鬆，一些緊張後懊惱，還有一些緊張後憤懣，綰綰就很想笑。不過是一個燒紙的活動，按照熱空氣上升的原理，這祭文再怎麽樣都會“上達天聽”，如此有什麽好緊張的。當然如果綰綰心中也很他們一樣有很多算計和希冀，估計也有可能會緊張一下吧。

    接下來就是祭祀烏清雅寫的祭文，也是由甲仆長來念讀。這個祭文的主要內容就是烏清雅成為少城主之後的表決心。先是以前的功勞總結，然後是成為少城主後的榮幸和驕傲，最後是對未來的規劃和展望，就是古代版的新官員入職報告，除了各種引經據典和咬文嚼字，意思倒是沒有什麽不同。

    這篇祭文是不用“上達天聽”的，隻是保存在宗廟中，如果以後烏清雅有什麽做的不好，或者違背了她上麵的初衷，這就是現實的證據。祭文被紫檀木的盒子裝好，被甲仆們放至於專門放置這些“入職報告”的藏經閣。然後就是正式的繼任儀式。

    烏清雅先在甲仆們的幫助下，在宗廟中換了一身素白的衣服出來，也沒有任何配飾。烏清雅一身清爽的跪在曆代城主牌位下，甲仆長先用楊柳枝沾香灰水灑在烏清雅的頭上和身上，意味用祖宗的供香祛除烏清雅身上的汙垢。然後甲仆長把祭台上的供酒取出一杯給烏清雅，讓烏清雅一飲而盡，意味祛除烏清雅體內的邪妄。接著烏清雅接過甲仆長親自點的香，拿著香對著曆代城主的牌位結結實實的三跪九叩。這才起身進了內室。

    再出來的時候，烏清雅已經換上了少城主規格的衣服和配飾，一身男裝，頭上是紫金冠。從今天開始，烏清雅隻要再正式的場合就要穿男裝，因為少城主的禮服隻有男裝款。烏清雅很高，一米七有餘，身上更沒有什麽脂粉氣。一身少城主的禮服，龍行虎步，比很多公子哥都要瀟灑倜儻，讓烏家小輩們眼中的崇拜更甚。

    穿著少城主的禮服，烏清雅又一次重新走了一遍剛才的流程，最後的三跪九叩後，甲仆長捧上來一本厚的和兩本薄的三本書。翻來其中一本薄的書，甲仆長就開始用他滄桑的聲音開始抑揚頓挫的念起了書上的引言。隻有引言，然後就淡淡地看著烏清雅。

    烏城主早就告訴過烏清雅這裏要怎麽做，甚至書的內容也讓烏清雅不知道背過多少遍。這本書沒有名字，但是卻是曆代最厲害的幾個城主留下的城主須知，做城主的人必須把這本書倒背如流。烏清雅利落地開始背了起來，不急不緩，抑揚頓挫，心中卻是小心翼翼。

    烏清雅可不敢背錯，雖然這本書的內容知道的人很少，也不可能有人當年揭穿自己被錯了，可是記錄城主府曆史的甲仆長可是知道內容的，如果甲仆長不高興給她在史書上記一筆，她這個臉可是會被後世無數人知道的。通篇沒有錯處的背完，烏清雅眼角看到烏城主和甲仆長滿意的臉色，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

    “從今天起，烏氏清雅就是瀚海城的少城主。這三本書你拿去，”甲仆長親自把書遞給烏清雅，烏清雅連忙跪行幾步用雙手小心翼翼的接過甲仆長手中的書。看到烏清雅這樣懂禮，甲仆長又暗自點頭。

    “其一就是你剛才背誦的城主須知。你雖然已經倒背如流了，但所謂溫故而知新，此書是從瀚海城曆代最偉大的幾位城主治城的手記中選擇的，多看幾遍，你就會從其中悟出更多的道理。”

    “另外兩本，一本是普通城主一生可以做的事情，一本是為宗廟中沒有牌位的城主一生中的經曆。三本書，給你三條做城主的道路，是做一個名垂青史的偉大城主，還是做一個遺臭萬年的孤魂野鬼，或者如更多的城主一樣，恪守自己的本分，讓瀚海城平穩的發展下去……”

    “我……”

    “不用給我答案，你現在的答案不重要，因為你還隻是一個少城主，你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做一個什麽樣的城主，這個問題是瀚海城百姓問的，是你的心問的，而答案是用你的城主一生來回答的，是好是壞，是勤勉自立還是碌碌無為，這一切都要等你百年後由我們的後人來評價。”

    烏清雅點點頭，這些她都明白。烏清雅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書，忍不住就愣住了，怎麽這本厚的書竟然是記錄的壞城主的一生？

    “好的城主一生很累，可記載的東西很多，卻也最為辛苦。”看到烏清雅發楞的樣子，難得烏家出了又一位女城主，甲仆長也心情甚好地解釋道，“壞城主一生也很累，他們總是做很多事情，也有很多可以記載的東西，可是卻隻是為了他們自己，對瀚海城幾乎沒有貢獻。反而，描述他們一生用詞最少的卻是那些平庸的城主。這樣的城主最多，他們不好不壞，他們有私心也有公心，他們做的事情是重複的、同樣的，但就是這樣的城主讓瀚海城在和平的年代過的很好。”

    “可惜，烏清雅你生錯了年紀，正趕上亂世。所以，我想替所有的甲仆們說一句話。我們想長長久久的守著宗廟，烏家城主府的宗廟！”

    烏清雅一愣，恭敬地對著甲仆長磕頭：“宗老放心，我烏清雅在這裏發誓，一定在亂世中為瀚海城掙出一片生路，絕不讓傳承幾百年的瀚海城成為他姓的地盤。瀚海城隻能是烏家的，城主也隻能姓烏！”

    “嗯！嗯！”甲仆長滿意地點頭。不論烏清雅能不能辦到，隻要她有一個信心就值得讓甲仆長欣慰。瀚海城經曆過三個王朝，王朝交替之時，王權更迭之時，瀚海城經受住了多大的風浪。能讓瀚海城存在幾百年，有那些睿智的城主的功勞，也有那些平庸城主的堅持。路雖然難走，但卻不能輕易放棄希望，這就是瀚海城能夠存在幾百年的最終奧義。

    關上宗廟的大門，甲仆長看著祭台上一排排牌位，自言自語地說：“老祖宗啊，這天下又要變了，就是不知道這一次我瀚海城烏家還能不能幸運的存活下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