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鳳進入隴西是四月十日，十二日遇見了蘇演。

    “你怎麽比我還慢?”蘇演身子還是單薄的過分，他自己撐拐，兩個下人背著兩個大包袝，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將近兩年未見蘇演了，秦羽鳳對他的刻薄選擇友好，“弄了些糧食藥材。”

    蘇演冷臉：“是嗎?我沒帶來藥材糧食，是不是該回去啊!”

    秦羽鳳幹笑，“不用，路又不是我開的，你隨意。”

    蘇演：“那你回去。”

    “……”秦羽鳳：“為何?”

    “八千棵樹，回去西北要三千人栽樹不是問題吧。”蘇演：“有問題也得帶來!現在不是栽樹的好時候，這些樹都是兩年以上的活樹，若是活不了七千五百棵，我拿你問罪!”

    言語之嚴厲，麵容之猙獰，秦羽鳳不由自主點頭，“好，其他的就麻煩了。”

    “王妃，我——”

    “我自己去，你的任務是見到王爺後讓他休息，實在不行就打他一棍，知道嗎!”

    菱兒繃直身子，“好，好的!”

    秦羽鳳調轉馬頭，回頭看一眼蘇演，“菱兒，蘇公子也有勞你了。駕!”

    菱兒窘迫地瞄一眼蘇演，低下頭，蘇演皺眉：“你幹嘛，你們王妃的話沒聽到嗎?下馬!”

    菱兒翻下馬，老實站好，“公子請吩咐。”

    “把馬殺了，焚燒！”蘇演說著已經拄著拐轉身，“你們兩個幫她，我隻等兩刻鍾。”

    菱兒：“……”

    “是！”蘇演的兩個隨從已經是有經驗的人了，放下包裹後伸展了下腰就要動手。

    菱兒：“走，走過去？”

    “還有一百三十裏，兩天走到。”蘇演掃一眼菱兒，“就算你是女的也要走到，不能吃苦，你還可以去追你們王妃！”

    菱兒完全受不得刺激，立即就要炸：“我能行！你，你要我扶著嗎？”

    蘇演：“你在開玩笑嗎？走！”

    ……

    “蘇公子，你從天棧過來的嗎？你可真厲害。”

    蘇演：“你是傻子嗎？”

    “不，不是。蘇公子，你們很辛苦吧。”

    蘇演終於轉頭看菱兒一眼，眉頭皺在一起：“你想讓我誇你？比起我，你們走的路更多。”

    菱兒連忙搖頭擺手：“沒有，絕對沒有。”

    “那就閉嘴。”

    “……”

    “兄長！”

    遙遙看見男子衣袂張揚，踏馬迎風而來，秦宇贏賀鴻漸漸放緩速度，等著秦羽鳳。

    “籲——兄長。”秦羽鳳跳下馬來，仰麵微笑：“下來吧。”

    被完全無視的賀鴻：“……”

    秦宇贏跳下馬，“小妹，想為兄沒有？”

    賀鴻也跳下馬，調整好情緒道了一句：“王嫂。”

    秦羽鳳對著他微微頷首：“九王弟。”說完便看向秦宇贏淺淺微笑：“自然是想的，兄長該給我娶位嫂嫂了吧。”

    秦宇贏表情微僵，無奈搖頭：“先解決完眼前的事吧，現在瘟疫的事最關鍵。”

    賀鴻聽到瘟疫，麵上著急之色明顯：“你從那邊來嗎？七哥怎麽樣？”

    秦羽鳳：“我會替你看他的，你可以回去了。”

    賀鴻：“……”

    秦宇贏拍拍妹妹的肩膀：“說話不要太直白，小師弟嘛，愛護著點。”

    賀鴻：“……”

    秦羽鳳點頭，對賀鴻道：“那你路上小心。”

    賀鴻：“……”

    秦羽鳳朝秦宇贏示意，秦宇贏拍拍賀鴻的肩膀，裝模作樣道：“聽聽鳳兒的理由。”

    秦羽鳳嚴肅：“你去隴西能做什麽？”

    “救人。”

    “你會醫術？”

    “不會。”

    秦羽鳳：“那你想怎麽救人，下水遊泳救人？你會浮水嗎？不懂醫術，不會遊水，你是去浪費糧食的嗎？”

    賀鴻臉色紅得能滴出血來：“你這麽說我？我在你眼裏這麽沒用？”

    秦羽鳳：“沒有，不過你在隴西沒用，回到西北就有用。現在救災銀沒能運到，夏季多雨，雖然河道暫時疏通開了，難保不會再次出事。定遠伯府蘇演不知從何處弄到八千棵樹可以用來移栽在河道兩側，減少水土流失。但是現在缺少人手栽植，另外我從朱家買了糧食，有二十萬擔要運送到西北，現在在半路上，預計十日可到，你回軍營帶三千人正好可以解急。”

    秦宇贏眼睛亮光可見：“小妹做得很好。”

    賀鴻低頭：“師兄可以去。”

    秦宇贏高風亮節：“反正也三年沒回過家了，今天見到小妹一麵，我心足矣。”

    賀鴻是真的委屈，說說不過他們兄妹，打也打不過他們兄妹，“好，我回去。”

    賀鴻就這麽被秦氏兄妹打發走了。

    秦宇贏笑得高深莫測：“為了相公，得罪小叔，小妹你什麽時候變得刻薄了。”

    秦羽鳳想到賀鈺，一臉無奈：“對於他，你不要想著像欺負賀鴻一樣欺負他，你欺負不了。”

    秦宇贏挑眉：“是嗎？”

    秦羽鳳：“你知道蘇演現在變成什麽樣了嗎？”

    秦宇贏輕歎口氣：“我聽說了，他現在怎麽樣了？”

    秦羽鳳：“以前他說話毫不留情，我覺得甚至所有人當成豪放不羈，真性情；現在，我保證你可以見識到真正的刻薄。”

    秦宇贏笑容僵硬：“不會吧。”

    秦羽鳳秦宇贏到達後，因為藥材和大夫到了，賀鈺跟著又去了“瘟疫村”，並沒有遇到。兩人便組織施粥，忙碌半天後，蘇演拄著拐帶著一臉勃怒站到兩人麵前。

    秦宇贏：“小演，好久不見啊。”

    蘇演冷眼看過去：“你是誰？我要的是德和親王賀鴻，你來幹什麽？”

    秦宇贏：“秦宇贏。”

    蘇演點頭表示想起來了：“秦二是吧，聽說你千杯不醉？”

    秦宇贏：“改天請你喝酒，不過你少喝點，我聽說——”

    “聽說什麽？”蘇演打斷他，臉色陰沉得要吃人的樣子：“很能喝，那麽也能吃嘍？你來浪費糧食的嗎？”

    秦宇贏：“……”

    “還有你。”

    秦羽鳳表示無辜：“關我什麽事？”

    蘇演：“把你的侍女領走！”

    秦羽鳳：“……”

    秦宇贏這一刻隻有一個想法，打他。

    秦羽鳳握拳微咳一聲：“那我的侍女呢？”

    蘇演臉色稍稍和緩：“跟去‘瘟疫村’了。”

    秦羽鳳看向秦宇贏：“兄長，我去接菱兒。”

    不要那麽口是心非好嗎？你臉上的表情明明是說要去找“夫君”好嗎！秦宇贏擺擺手：“走吧，姐妹情深，真的感動死了。”

    蘇演：“女人，虛偽。”

    虛偽就虛偽吧，秦羽鳳表示不在意，有本事你不要娶妻呀！因為馬匹也禁用，秦羽鳳是全程走到“瘟疫村”的。“瘟疫村”其實並不遠，原本叫牛家村，村裏百姓大多姓牛，幾乎每家每戶也都靠養牛羊為生。最初的瘟疫就是從這個村子傳出去的，感染者症狀表現為突然高燒，傷風，嚴重些劇烈頭疼，肌肉疼痛，咳嗽，紅眼。病人會變得不願活動，呼吸困難，不及時治療，易引發肺炎，造成死亡。其實這些病症以前也出現過，不過是在發生“豬霍亂”的時候的症狀，現在的情況卻是因為牛在傳染。而且“豬霍亂”發生的情況幾乎都是秋冬天，現在卻是春夏季發生了瘟疫。

    秦羽鳳找到賀鈺時，菱兒剛剛完成任務沒多久。所以秦羽鳳見到的賀鈺是頭上頂著微鼓起的包，睡顏安詳。

    阿平恭敬：“王妃。”

    秦羽鳳很是讚賞得看一眼菱兒，很好，連阿平都沒攔住，進步很大。

    “你們也歇息吧，有我守著王爺就夠了。”秦羽鳳認真道：“尤其是你，阿平，王爺醒了後還要你跟著，你把精神養好了。”

    阿平抱拳道了聲是便退下，很是老實恭敬。菱兒對著秦羽鳳一陣擠眉弄眼，最後自己笑了起來，也退了下去。

    秦羽鳳被菱兒逗笑，無奈的搖了搖頭，俯身看著賀鈺的睡顏，心裏漸漸生出滿意幸福之感。翻身穩落在床的裏側，秦羽鳳慢慢躺下，頭微偏，靠在他的肩上。自然已經昏了的賀鈺是沒有感覺的，秦羽鳳輕輕揚起唇角，情而緩地合上眼，很快平緩有致的呼吸聲傳了出來。

    賀鈺是睡到了第二日下午才行的，而秦羽鳳自己不覺得累，完全是一直繃著一根弦，想著自己要做的事，忙碌起來身體也興奮了，其實也達到了一個極限。昨日剛一放鬆下來，一個半月的疲累瞬間將她擊垮，倒是比賀鈺醒的還晚。

    看著秦羽鳳的睡顏，其實對所有男人都是件享受的事，不過前提是她是女裝的。秦羽鳳從出長安就是男裝，一直沒換，現在她來這裏送糧亦是以賀鈺手下的身份，名叫“常安”。於是賀鈺看見的妻子發髻彎扭不整，衣裳風塵氣息很重，臉也不是多幹淨，縱然眉目姣好，睡姿安穩，也不能打消她時不時肚子傳出“咕咕”的叫餓聲。

    賀鈺按著額頭，盡量壓低聲音：“送份飯菜進來。”

    一遍兩遍沒人回，賀鈺不禁皺眉，而後便想起了自己在“瘟疫村”，哪裏有什麽侍候人的？

    “阿平。”

    “阿平。”

    依舊聽不見回聲，賀鈺皺眉，半晌後對著秦羽鳳抱怨：“你的侍女真大膽。”而後直直躺下，調整睡姿，不一會兒，再次進入夢鄉。這一次顯然是好夢，以至於他睡著了也依舊彎了唇瓣，柔了表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