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情深緣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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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哪怕晉疏影閉著眼睛,也能將這殘酷血腥的一幕盡收眼底,原來那日靜和城百姓是這樣死在夏柳煙手中的!
那麽爹爹呢?晉疏影心中一緊。
她瘋狂的在腦海中搜尋關於晉老爺的蹤跡,轉瞬之間眼前的畫麵便跳轉到亂成一團的晉府,她孤身一人穿越在府中,仿佛被隔絕在這世界之外。
一群魔教歹人不由分說的衝入晉府,手裏均是握著法器,他們下手極其狠毒,晉府的家丁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就死在他們手中。
而晉老爺是死在夏柳煙手中,在晉老爺死前,她還毫不留情的奚落了一番:
“你今日有這樣的下場,都怪你那不爭氣的女兒,她原本是可以救你的,可惜為了逃命,她居然不顧整個靜和城百姓的死活!”
“難怪爹爹在臨死前一直讓我救他……”晉疏影把臉埋在陸初寒的胸膛,淚水在陸初寒的心口打濕了一片。
陸初寒胸口一涼,隨即便能感知晉疏影看見了什麽。他冷漠的望著眼前的一片幻境,心卻不禁揪成一片。
但凡命帶怨煞之人,必定是薄親寡緣,這就意味著晉疏影在凡間遇見的都是些薄情寡義之人,沒有人會真心待她。
就連骨血相連的晉老爺也不曾善待過她,她又何苦要為了這樣一個人的死而倍受煎熬呢?
“這不是真的,疏影,這裏隻有我是真的。”陸初寒緊緊擁住晉疏影,他可以感覺到晉疏影身上的飄零玉散發熱氣,這貪婪之氣居然在試圖偷取他身上的仙氣。
晉疏影發了瘋一般抓住陸初寒的手臂,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未途的騙術,可是此時的景象卻在幾個月以前真真切切的發生過。
說到底這根本不是假的,這就是她自己作下的孽!
突然,楚漣漪和賀白的聲音在她耳邊交替響起,她們的語氣充滿嘲諷,無情而又惡毒。
“疏影,都是你害得我無處安生,我真的很恨你!”這個幽怨低平的聲音來自賀白。
接著是楚漣漪落井下石的聲音:“晉疏影,我提醒過你讓你別想逃,都是你不聽我的話才會被朋友背叛,才會害死了你的家人!”
晉疏影從陸初寒的懷裏掙脫,抱著頭憤怒咆哮:“不!都是你們害我,是你們逼我的!我真心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你們卻在背地裏設計陷害我!該死的是你們!”
說罷便揮起月影劍,朝陸初寒的方向狠狠刺了過去,她的臉色慘白如同鬼魅,眼裏狠厲如冰,如同一頭突然爆發的獅子。
陸初寒單手出掌籠住猛然襲來的月影劍,晉疏影摧持的力量被陸初寒所禁錮,正是進退維穀之際。
她已經認不出陸初寒了,身邊的人她一個也不認識,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所有人都要害你,隻有把他們殺光你才能活下來。”
陸初寒乃仙君之軀,未途的幻境也不能控製他的法術,他堅定的望著晉疏影的眼睛:“是我啊,疏影。”
晉疏影目光迷離的望著陸初寒凝重的臉,意誌似乎清醒了一些,陸初寒才鬆懈了幾分,卻見晉疏影遽然執劍向前刺近了一步。
豈料陸初寒體內的罡氣瞬間將晉疏影和月影劍震開,晉疏影立刻被彈開幾丈,痛苦的噴出一口血。
陸初寒即刻衝上前去將晉疏影攬入懷中,撥開她額前淩亂的碎發,隨即默默將身上的仙氣灌入她的體內。
晉疏影在陸初寒懷裏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醒來時她還在陸初寒的懷中,隻是周圍的景象化作懸崖峭壁,腳下是深不見底的峽穀,四周是一望無際的怪石。
“師兄,我們出去了嗎?”晉疏影虛弱的望著陸初寒。
陸初寒搖了搖頭:“還沒有,這是第二重幻境了。”
陸初寒將晉疏影抱得更緊,想來未途已經知道晉疏影對生死執念很深,接下來他一定會再造假象,讓晉疏影信以為真。
縱然他是仙君,也不知該如何破解未途的幻棋局,他唯一知道的便是不要相信眼前的一切,隻有看透,方能解脫。
晉疏影抬眸望著碧空如洗的青天,仍然心有餘悸。
“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我生辰的那個晚上。”陸初寒忽然低聲呢喃,“那天晚上下著雪,你穿一條白色裙子,眼神定在我手裏的糖葫蘆上,看上去真傻。”
晉疏影微笑點頭:“原來那個時候你是覺得我傻,才把糖葫蘆給我的。”
陸初寒頓了頓,才幽幽道:“我是怕你餓了,才把糖葫蘆給你的。”
晉疏影呼吸一窒,眼角泛起淚光,原來是這樣啊!
過去的年華那樣純真無瑕,為什麽後來一切都披上了一層麵紗?就像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蘆,甜蜜的糖衣下包裹著的,是多麽酸澀的山楂啊!
每個人心中的酸楚,原來都如此隱晦。
“其實我很在乎你,可是我根本不能保護你。”陸初寒掙紮許久,才終於吐出這藏於心底的呐喊。
隻是這話還沒有回音,腳下的岩石便驟然發出一聲驚雷巨響,隨即四處飛沙走石,天色陡然陰沉,蒼穹之中砸落一顆顆鬥大的雨點,滂沱大雨不期而遇。
晉疏影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腳下的岩石便已裂開,更令她失聲的是,眨眼間,陸初寒為了將她推開,竟順著巨大的裂縫跌入萬丈深淵。
“初寒哥哥!”晉疏影大聲尖叫,把手伸向巨大的裂縫,卻看不見陸初寒的一點痕跡,“不要走,你別走!”
“你回來,你不是很厲害嗎?怎麽能丟下我自己先跑了!”
晉疏影聲嘶力竭的衝著裂縫哀嚎,良久之後,才覺得有些累了,確實累了,靜和城百姓的死已經讓她生不如死,她曾說過,陸初寒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
是啊,她豈會不知家人無情無義,隻是刀劍無情也斬不斷血肉親情,她對晉府有的是責任,可是對陸初寒卻是滿滿的憧憬與寄托。
她將人生的希望寄托在陸初寒身上,倘若這世上有一個人能夠讓她脫離苦海,那這人隻能是陸初寒。
隻有他能夠讓晉疏影心潮澎湃,隻有他才能讓晉疏影魂牽夢縈,奮不顧身,隻有他……
縱然宇宙破滅,地老天荒,她也隻想和陸初寒執手偕老。
她早知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願望難以實現,為什麽她已經退了一萬步,隻想靜靜離開,還是換來了今日的分離?
晉疏影跪在裂縫邊上,暴風雨將她淋得渾身濕透,裸露的岩石猶如魔鬼的爪牙,陰森可怖的向她伸來。
“初寒哥哥,我馬上來陪你。”晉疏影輕輕婆娑著胸前的飄零玉,臉上毫無為愛赴死的坦然和滿足。
她不甘心,隻是累了。
這究竟算什麽?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她而去,就連陸初寒也為她而死!她一人之力如何救得了洛輕霜和苑靈修?
她心如死灰,張開雙臂宛如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身體微微傾斜,隻差一步,她就可以解脫了。
就在這時,她卻忽然被人擁入懷中,那人拭去她臉上微涼的淚水,這聲音恍若隔世:“小影,對不起我來晚了。”
晉疏影目光迷離的看著傅千宇蒼白的麵孔,他晦暗的眸子突然閃亮,就那樣深深的注視著晉疏影的眼睛。
“師叔,你怎麽進來的?”晉疏影無力的問道。
傅千宇苦笑,這大概是他第二次忤逆空明真人了,第一次是在晉疏影要被送往太白山前夕,他為了帶晉疏影離開,竟不顧一切的衝破空明真人設下的結界。
這一次是第二次,他的目的沒有改變,他知道自己有能力將晉疏影從任何地方救出去,他不管無仙山會如何責怪他擅自行動,他隻想帶著心愛之人遠走高飛。
“這世界太過冰冷無情,小影,我這就帶你走!”傅千宇輕輕拉住晉疏影的手,另一隻手撥開陰鬱的烏雲。
晉疏影怔怔的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問道:“師叔,這裏的一切都是未途設下的幻境,你究竟是怎麽進來的?”
傅千宇身子一顫:“小影,這些事情我日後會慢慢跟你解釋,現在時間不多,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我說過,隻要你答應跟我走,我立刻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晉疏影木訥的望著傅千宇滿懷期待的臉,她能感覺到傅千宇不是虛幻,她也知道這麽做對傅千宇來說十分殘忍,可她還是搖了搖頭。
“師叔,我不能跟你走。”
傅千宇雖然做好被拒絕的準備,可是他的心中卻仍然隱隱作痛:“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為什麽不肯跟我走?”
晉疏影回頭望了望深不見底的峽穀,淒然一笑:“我要把初寒哥哥救回來,如果他死了,我也活不了了。”
這一刹如同海風過浪,又似五雷轟頂,不知是什麽東西在傅千宇的胸腔中支離破碎,溫熱的鮮血順著心牆汩汩向下流淌。
清脆的滴水聲在傅千宇耳邊回響,他已經明白晉疏影的意思,卻忍不住問一句:“你說的這個人是你喜歡的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