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緣定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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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風怒號,破碎月光散落一地。

    晉疏影臉色大變,目光淩厲的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眼神停留在江山鴻寅身上時,忽然瘋狂大笑:“哈哈哈!陸初寒,不對,江山鴻寅,天界仙君!我詛咒你生生世世遇不到真情!”

    “我詛咒你永生永世得不到真愛!你不配得到別人的真心,你不配!”晉疏影聲嘶力竭,聲音已是萬分癲狂!

    江山鴻寅嘴角抽搐,無人看得見他的自嘲和崩潰,他雖麵無表情,可心中卻是比愁容滿麵的苑靈修和顧遠風兩人要煎熬得多,沒有人比她更希望晉疏影能活著!

    他還有很多心事沒有告訴過晉疏影,他還沒來得及向晉疏影傾訴,一千年來他的彷徨孤獨,他的思念無果。

    可是太晚了,傅千宇分明早已洞悉一切,卻在這個節骨眼才把真相告訴江山鴻寅,分明是想至晉疏影於死地!

    下一次日月相吞之前再不除去誅情咒,天劫永不可滅!可是誰能說得清下一次日月相吞是何時?也許就在下一刻,也許就是明天!

    沒有一個知道真相的人敢去遲疑,沒有人敢拿天下蒼生開玩笑!

    眾弟子立刻布好伏魔陣法,江山鴻寅與幾位長老同時施法,將晉疏影逼至伏魔陣上,眾人齊力摧動陣法,晉疏影瘋狂舞劍,橫掃了一波又一波弟子。

    “晉疏影,事已至此你還想反抗!”元一道長恨聲怒罵,“你已身處伏魔陣,很快就要灰飛煙滅,此刻竟還妄圖抵抗!我勸你乖乖束手就擒,反倒死得痛快!”

    陰森可怖的伏魔陣上乃是極寒極熱,身處這陣法之中的人時時刻刻飽受萬箭穿心之痛,焚心刺骨之痛,泰山壓頂之痛。

    苑靈修和顧遠風望著滿臉痛苦的晉疏影,不禁萬分心痛,可是在場所有人已布好陣局,從雲端俯瞰,這陣法如同一張透著閃電光波的巨大漁網,以伏魔陣為中心,將晉疏影團團包圍。

    這樣的陣法,每一道力量都不可或缺,否則陣法便有攻破之處。

    晉疏影眼裏滿是滾燙的淚水,這鹹鹹的淚猶如兩團火焰,熾熱的燃燒著她的一雙瞳孔,她一手緊握著月影劍,另一隻手緊攥成拳,試圖以手上的力量減輕身體的劇痛。

    可這隻是徒勞無功!指甲已深深刺破皮肉,鮮血順著掌心滴落腳邊,可是她渾身的痛苦卻是絲毫沒有減輕,仿佛隨時都有一雙大手要將她撕裂!

    千萬道刺骨鋒芒不斷注入晉疏影體內,晉疏影終究力量薄弱,於是重重的跪倒在地,溫熱的淚水砸在冰冷的玉台之上,緊接著噴出一口鮮血。

    那耀眼的紅,狠狠刺傷了苑靈修的眼,若是換作從前,他一定是那個不畏首畏尾,無論如何也第一個衝到晉疏影身邊之人,可如今物是人非,當初的那份勇猛赤誠再也尋不回來了。

    顧遠風亦是心如刀絞,可江山鴻寅說過晉疏影不死,天劫永遠除不去,他身為昆侖山下一任掌門,怎可因對晉疏影的喜歡,而將破除天劫之任拋諸腦後?又怎可棄天下蒼生於不顧呢?

    江山鴻寅雙目赤紅,本是百般不願看晉疏影在伏魔陣上掙紮,目光卻不由自主的注視著晉疏影萬念俱灰的臉,她的眼神黯然之中透著無比的絕望,眼裏的悲傷漸漸淡去。

    她再也不願傷心,眼角眉梢隻有凜冽和鋒芒,她的口中不斷噴出鮮血,眾人的力量化為真真切切的利劍,一刀一刀從她的心口穿過,她無力的跪在地上,最後落下兩行清淚。

    那清澈的滴水聲清清楚楚的在江山鴻寅心底響起,如此清脆的聲音,在他心裏卻無比悲愴,無比蒼涼。

    他知道她疼,可是他也束手無策,隻能在心底默念:“對不起疏影,你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晉疏影滿麵淚痕,臉上的筋絡在伏魔陣的絢爛光華之中若隱若現,她的瞳孔殷紅如血,一手艱難的撐著月影劍,緩緩站了起來。

    她忽然瘋狂大笑,咆哮聲有些沙啞:“憑什麽是我乖乖束手就擒,憑什麽是我死在你們麵前?該死的是你們這群無情無義之人!你們不分青紅皂白,枉為仙道!”

    “元一老兒,從我上山的第一天起你就處處刁難我,你老眼昏花,除了為難同門以外還能做什麽!今日我就送你登天,你去死吧!”

    晉疏影身上盛放月色豪光,巨大光波將連接在她身上的無數力量震得晃了一晃,眾人紛紛後退幾步,年輕弟子皆是內力受損,口吐鮮血。

    晉疏影雖仍被困在伏魔陣中,卻憑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內力將陣法之中的人擊亂了陣腳。

    慕琴大喝一聲:“大家切勿慌亂,這妖孽撐不了多時了!”

    此時微醺的道癲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自從回到無仙山後,他便整日借酒消愁,這次晉疏影被眾人圍攻,還是偷偷跟著祝老伯上山的程綰君告訴他的。

    道癲眉毛跳了幾下,一雙飄渺的桃花眼微微動蕩,場麵太過混亂,他隻得借著歸墟笛向苑靈修傳音:“小王八蛋,你趕緊給我住手,丫頭要是有什麽閃失我饒不了你!”

    苑靈修身子一抖,從前在馳雲殿裏的畫麵如同流轉的星光,緩緩在他腦海中回旋,他忽然鬆開了手,不耐煩的大喊道:“老子不玩了,你們都給我住手!”

    眾弟子一愣,卻聽慕琴沉聲喝道:“不準停手!靈修,你瘋了嗎?這妖孽禍及蒼生,不殺了她,天劫難除啊!”

    江山鴻寅也揚起下巴斜了苑靈修一眼,皺眉道:“靈修!”

    元一道長也怒道:“誰也不準放手!誰要是放跑了這妖孽,就是違抗師命,你們難道想被逐出師門嗎?”

    苑靈修鬆了手,伏魔陣法稍有疏漏,然而慕琴等人卻是猛力摧持自身道行,努力將伏魔陣修補完善。

    晉疏影嘴角挑起一抹極輕的微笑,欣慰的望著苑靈修和道癲,這兩人對她恩重如山,可是這恩情卻是永生難報了!

    慕琴說得沒錯,她雖然強忍著撕心裂肺的疼痛站立在眾人麵前,可是她體內的靈力正一點點流失,渾身的疼痛也終於麻痹,此刻的她像個沒有靈魂的傀儡,眼裏隻有恨。

    她絕望的看著江山鴻寅和顧遠風,目光倔強晦暗,她不明白,到底為什麽,一切會變成今天這樣?

    為什麽世間真情如此匱乏,但她深深信賴的人還要背叛她,傷害她?為什麽人人滿口仁義道德,卻不肯給她一絲憐憫和安定?

    究竟為什麽?她將胸腔剝開,忍著被撕裂的痛楚將一顆真心托付於人,卻得不到該有的善意回報?

    為什麽?為什麽?

    晉疏影腳步虛浮,緊繃的身體漸漸鬆懈,她的胸口鮮血直流,嘴角的血痕幹涸結疤,如此憔悴悲傷的臉,讓陣法之中的徐盈盈煞是心軟,於是佯裝內力不足,鬆了手。

    陣法大片潰散,如若晉疏影拚盡最後的力量還有希望一搏生機,誰知江山鴻寅卻咬緊牙關,推掌將夙心劍中的五昧真火灑在晉疏影身上,晉疏影終於無力的趴在地上,絕望的嘶吼著。

    “江山鴻寅,我恨你!我恨你!”晉疏影瞪大雙眼,盈滿淚水的瞳仁似乎要從眼眶中爆裂。

    片刻之後,她終於眉頭緊皺,在一片火光之中痛苦掙紮。

    “陸師兄,你快住手,你這樣瘋丫頭真的會死的!”苑靈修在一旁焦急大喊,卻見江山鴻寅根本無動於衷。

    於是隻得從顧遠風那邊下手:“顧大哥,你真的想讓瘋丫頭死在你們手裏嗎?”

    隻聽顧遠風堅定咬字:“事關天劫,蒼生為重,我別無選擇!”

    “呸!”卻是道癲發怒狂吼,“狗屁的天下蒼生,你們快住手!我徒弟今天要是死了,我唯你們是問!”

    天空中悶雷陣陣,滿天星辰竟在轉瞬之間化作火石,瘋狂的砸落人間,晉疏影身陷五昧真火之中,看不清伏魔陣外發生了什麽。

    她靜靜的躺在烈火之中,呆望著因她的憤怒而降臨的流星之火,想必凡間已是一片塗炭生靈,可是和她已經再無瓜葛。

    她隻知道,此刻即便滄海化作桑田,蒼山移為平地,她不想死;哪怕日月星辰融為一體,人間再無白晝黑夜,她也不想死。

    她不想死,不能死,不甘心就這樣蒙冤受屈死得不明不白!她終於明白巨魔蛙到底為何雙手沾滿鮮血,原來人間果然難言真情!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死!

    然而無路可退,江山鴻寅施展的五昧真火越燃越烈,晉疏影掙紮著,從口中拉扯出一道痛苦的呐喊:“啊!”

    江山鴻寅失魂落魄的望著伏魔陣中漸漸淡去的寒芒,他等了這麽久,終於等到誅情咒在晉疏影體內成熟,足以與天相通,隻差一步他就能破除天劫,返回天界了。

    可是在最後一刻,他幡然醒悟,可憐他身為天神卻並沒有辦法守護天下蒼生,他以為此刻能夠水到渠成,將天劫永遠打破。

    但他總算醒悟,他做不到,哪怕他泯滅良心,拋棄七情六欲,也無法達成心願,因為他用錯了方法……

    晉疏影神誌模糊,隻聽見一陣哄亂的叫喊:“不好,夜疏離闖進地仙古墓,盜走了吞天鼎!”

    無窮的黑暗中閃過一絲火光……

    伏魔陣上的弟子大片撤走,待所有人回來時,隻見伏魔陣上飄過一縷青煙,風中似乎有人吟唱,眾人總算鬆了一口氣。

    故人終究魂斷天涯,一行清淚隨風飄向遠方……

    江山鴻寅潦倒的拖著步子,不知踏向何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