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與愛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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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落一地的桃花覆蓋在晉疏影的腳尖,蔚藍的天空中忽然浮出幾朵烏雲,蓬萊從來不會下雨,可晉疏影心中卻是積水成淵。
“這五年來多謝你……”晉疏影滿腔愧疚,再也無話可說。
然而本就無話可說,還被夜疏離不耐煩的打斷:“別再說這些廢話,我以後都不想見到你,這輩子你就待在蓬萊吧!”
晉疏影明白他的意思,他以為隻要他先絕情開口,晉疏影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和江山鴻寅待在蓬萊,壞人由他來做,苦痛由他承受。
可是越是這樣,晉疏影的呼吸越是沉重。
夜疏離的目光忽然上挑,一雙銳利的眼睛直直的望著遠處的江山鴻寅,他猛地縱身,揚著鳳巒神扇向江山鴻寅撲了過去,火光如血一般染紅了寂靜的島嶼,桃花在火焰中燃為灰燼。
江山鴻寅不動聲色的躲避著他猛烈的招數,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在血色島嶼中劃出兩道絢麗的光華,夜疏離渾身殺氣騰騰,飄飄的黑色衣袂讓他看起來如同行走在深夜裏的蝙蝠。
江山鴻寅白衣勝雪一如當年,可他卻始終從容的躲閃著夜疏離瘋狂的進攻,倒不是因為如今夜疏離的比起當年功力大增,而是他深知晉疏影欠夜疏離的,何嚐不是他欠夜疏離的。
“怎麽不還手?你不是高高在上的仙君嗎?斬妖除魔不是你天天掛在嘴邊的話嗎?來啊,殺了我這個無惡不作的妖孽啊!動手啊!”夜疏離俊美的容顏充滿狂躁的氣息。
他那雙赤紅的瞳孔瞪得很大,眼眶周圍卻是布滿疲憊的烏青,他那張溫柔時儒雅得像個書生,凶殘時暴躁得如獅如虎的臉,如今隻剩下滄桑無奈。
江山鴻寅淡淡的看著他:“我不會殺你。”
夜疏離更為自嘲的仰頭大笑:“想不到連你這個仙君都不肯對作惡多端的我下手!哈哈,我夜疏離有朝一日居然會變得這麽不堪,連你也不把我當成對手!你不殺我,那我就要殺了你!”
江山鴻寅平靜的望著近乎瘋狂的夜疏離:“你依然是我的對手,可也對我和疏影有恩。”
“江山鴻寅,你憑什麽?”夜疏離煞是不甘,“你憑什麽想傷害她就傷害她?憑什麽想回到她身邊就回到她身邊?你不覺得愧疚嗎?你欠她的還得清嗎?”
“我會還給她,也會保護好她。”江山鴻寅微微斂眸,那張平靜的臉眨眼間顯得失魂落魄,似乎心事重重。
夜疏離收回向江山鴻寅擊出的光波,龍眉倒豎,滿臉殺伐的對江山鴻寅低吼:“你最好說話算話,不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說罷縱身向下,停在晉疏影身邊,久久注視著晉疏影滿懷愧疚的雙眼,終於從她身邊擦肩而過:“你自由了。”
其實她從來都是自由的,隻是在這一刻,夜疏離再也不會拿自己的感情去羈絆著她,再也不會妄想取代江山鴻寅的位置。
飄落的桃花如同大雪紛揚,夜疏離頭也不回的消失在晉疏影的視線之中,沉默良久,心痛良久,晉疏影才眨了眨眼睛,清醒過來。
“對不起。”江山鴻寅的聲音忽然近在耳邊。
晉疏影淒然一笑,嘴角勾勒出的弧度猶如孤獨飄零在海上的一葉扁舟,卻故作鎮定:“知道錯了就好好陪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
江山鴻寅眼中倏然閃過一絲顧慮,眸中流露著不易察覺的驚慌,晉疏影悵然若失的望著夜疏離消失的方向,自然沒有注意到江山鴻寅的異樣,夜疏離的背影像把雙刃劍,刺傷了自己,也刺傷了晉疏影。
“跟我來。”江山鴻寅修長的手指輕輕絆在晉疏影的指縫之間。
晉疏影心不在焉的跟隨著他穿過參天藤蔓,越過潺潺河流,眼前霍然出現一片茂盛的花海,花海中間立著一座小小的屋舍,這副景象十分熟悉。
“你還記不記得,上次在十曲溪的時候噬心魔王操控了了我的心智,我們差點兒就真的成親了。”江山鴻寅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可惜當時有個傻丫頭居然不肯嫁給我。”
晉疏影記得,那次是她及時點破那隻是一片幻境,而江山鴻寅又是被心魔所擾,所以才會差一點在幻境中萬劫不複。
如今想起來,倒不如在那時與江山鴻寅沉迷在幻境裏,好歹還有一刻真實的幸福,不必淪落到如今進退兩難的地步。
“如果還有機會,我一定不會那麽傻。”晉疏影自嘲的笑了笑。
江山鴻寅微微斂眸注視著晉疏影黯然神傷的眼睛,眸中溫柔憐惜:“當然有機會,這就是我為我們準備的婚房,等我們查清蓬萊宮裏到底藏了什麽之後,就回來成親。”
晉疏影微笑抬眸,注視著江山鴻寅澄澈之中有些複雜的眸子,目光堅定的點了點頭。
無仙山中,大部分弟子都被派下山去尋找夏柳煙和傅千宇的落腳點,洛輕霜上次被傅千宇打傷,修養了數日才終於調養好身子。
苑靈修也曾婉言勸洛輕霜留在無仙山,但洛輕霜卻用以往的絕情口吻回絕了苑靈修,火急火燎的趕回太白山,召集弟子同去搜尋黃泉盞的下落。
這叫祝老伯終於有了奚落苑靈修的機會:“唉,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喜歡就喜歡唄,非這麽折磨人幹什麽?”
苑靈修消沉了一會兒,五年前在昆侖山腳下的那場紛爭猶在眼前,在那樣的情況下,他怎麽能說服自己不殺了陽生,為父母報仇?
隻是當時腦熱的他並沒有想到會釀成如今的局麵,以至於風水輪流轉,原本是洛輕霜一直對他心懷愧疚,而如今卻成了他對洛輕霜百般討好,仍然彌補不了當年在對方心口撕裂的傷口。
“死老頭,這關你什麽事!”思緒越發混亂,苑靈修隻得找祝老伯當發泄的對象,“你不好好卜卦看看傅千宇和黃泉盞在哪裏,倒是盡有功夫來惹我!”
祝老伯捋著胡須笑嗬嗬道:“黃泉盞的下落我暫時占卜不到,不過此物乃是三界中的事物,我遲早會知道它在哪兒,但是傅千宇和妄念琴我就束手無策了。”
苑靈修頓時換上一副鄙夷的神情:“哼,我以為你有多厲害呢!”
說到這裏,祝老伯臉上終於流露出擔憂:“日月相吞之日越來越近,可是幾大神器還毫無頭緒,唉……”
或許祝老伯覺得這樣深沉的形象並不適合他,於是又開始嘮嘮叨叨:“唉,程綰君那個死丫頭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現在時局險惡,她還那麽不知天高地厚,成天瞎跑!”
說罷便負手走開,往日精神抖擻的背影隱約有些佝僂。
祝老伯其實也知道,程綰君大抵是樂此不疲的跟在道癲屁股後頭,想方設法和道癲培養感情。
不過這一日程綰君偷偷摸摸跟在有些反常的道癲身後,發現道癲居然獨自走進靠近山外的翠竹嶺,而早已在那裏等候的,就是程綰君最不想見到的人,林妙音。
“妙音,你找我?”道癲臉上是程綰君從未見過的興奮,這讓偷偷摸摸躲在遠處的程綰君立刻氣急敗壞,要是祝老伯在她身邊,早就被她當成出氣筒了。
林妙音不由分說,上來就對道癲一陣廝殺,道癲躲了幾招之後,索性站著不動,任由林妙音手中的發簪刺向他的心髒。
就在程綰君起身打算擋在道癲身前時,林妙音的手僵在道癲胸前,兩行清淚滾落在遮麵的黑紗後,她的聲音有些絕望:“莫無憂,都是因為你,我才變成這副模樣!”
道癲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那雙多情的眼睛裏流動著顯而易見的悲傷:“是我對不起你,妙音,我很想你,這幾百年來我又何嚐不是倍受煎熬,你明白嗎?”
林妙音的手抖了一下,眼前這個神情潦倒,不修邊幅的男人哪裏還是當年那個風流倜儻,瀟灑絕倫的少年,但凡見過道癲從前模樣的人,都會忍不住心中一緊。
“這都是你自找的,當年我不顧你的身份,決意背叛浴血宗和你浪跡天涯,可你居然利用我對你的感情,將浴血宗殘忍滅門!莫無憂,就算你被千刀萬剮也是罪有應得!”
林妙音說的話句句發自肺腑,這麽多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倍受身體疼痛的摧殘,夜夜夢見她的家人滿臉幽怨的指著她,怪她引狼入室,是她害了浴血宗上下!
這樣的日子讓她早已麻木,之所以還對道癲有恨,都是因為她臉上的瘡疤,因為她丟失了的絕美容顏,卻再也無關乎愛情。
她對道癲,早已沒了愛意。
“是我不好,可是現在你回來了,我終於有機會補償你,隻要你開口,你要什麽我都會給你,你要殺了我,我也認命!”道癲誠懇的注視著林妙音那雙多愁善感的眼睛。
遠處的程綰君聽見這話,頓時覺得渾身的氣血往頭上湧,於是連忙衝了出去,指著道癲怒罵:“你是不是瘋了,這個女人已經不愛你了,你清醒一點!”
林妙音目光銳利,手上的發簪抵在道癲的頸上,冷冷的對程綰君低吼:“你是誰?”
“我是誰不關你的事!趕緊放了他!”程綰君高聲喊道,在以往的人生中,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英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