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本身就是生與死的交界地，每天生生死死不計其數，怨氣衝天不過是陰氣累積，是醫院本身，跟姓葉的無關。”

    閻烈說完，就拉著馮琳往門外走，然而兩人剛到門口，急救室就忽然亂成一團。聽到動靜，兩人當即轉身，就見葉醫生的心電圖嘀一聲拉成了直線，緊接著就看到葉醫生的魂魄從身體裏飄了起來。

    馮琳看著歎了口氣。

    “先出去吧。”閻烈拍拍馮琳的肩膀。

    兩人走出急救室，也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在過道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沒想到還是……”馮琳搖了搖頭，“看來這葉醫生，命該如此。”

    “人各有命。”閻烈話音剛落，就見段青撐著黑傘出現在了過道另一頭，正朝這邊飄來。

    段青徑自來到兩人麵前，“冥主大人。”隨即又向馮琳點點頭。

    馮琳也朝他點點頭，問道，“使者前來拘魂？”

    “是啊。”段青點點頭，“有個枉死鬼，得帶去枉死城。”

    話音落下，旁邊病房門上就穿出一道白色的虛影來，正是穿著白大褂的葉醫生。

    段青隻是把黑傘往前一送，葉醫生就自覺飄到傘下，被收了進去。

    “冥主大人，馮小姐，你們聊，我就先交差去了。”段青工作態度認真積極，前不久剛被編入正式公務員，非但沒有因此懈怠，反而更加認真嚴謹。

    “好。”閻烈點點頭，眼裏有著明顯的讚賞。

    等段青離開後，兩人也沒有在醫院久呆，起身走出了醫院。

    出醫院大門的時候，馮琳居然又遇到了那個老先生，隻是一個晃眼的功夫，對方就又不見了。

    “在找什麽？”見馮琳環顧四望，閻烈問道。

    “我剛看到那老先生了。”馮琳皺著眉，她越來越覺得那老先生不尋常了。

    “哦？”這個閻烈沒注意，聽到馮琳這麽說，他也四下望了一眼，但什麽也沒發現。

    “算了，我們走吧。”馮琳也不糾結了，她能感覺到，那老頭是在刻意躲著自己，“不過這醫院怨氣太重，我總覺得還會有什麽大事發生。”

    聽到馮琳這麽說，閻烈又回頭望了眼醫院大樓。黑氣籠罩的醫院大樓外貌就像是被糊上一層鍋灰，整個白瓷磚外牆簡直麵目全非，的確是大凶兆頭。

    “我們既然能預測，為什麽不想辦法規避呢？”馮琳鬱悶道。

    “你還是老樣子。”閻烈目光癡纏的看著馮琳，眼裏盛滿星輝笑意，和以前高冷的樣子判若兩人，“種因得果，是冥冥之中既定命數，並非任何事，我們都可以強加幹預的。”

    “我以前……”馮琳垂下眼睫，轉身繼續往前走，“是什麽樣子？”

    “你以前啊，也是這麽……遇邪必除，不問因果報應，雖然隻是綬綬精靈，卻慈悲世人，情願度化，也不願他們慘遭橫死禍事，就這性子，閻王可沒少找我嘮叨。”閻烈轉身跟上馮琳的腳步，一邊回憶一邊道，“不過就算被閻王打小報告，你還是我行我素。”

    “所以，你那時候一定很頭疼是吧？”馮琳聲音低低的，低著頭看不到臉上的表情。

    “我其實很護短的。”閻烈看了馮琳一眼，“因為每次閻王來嘮叨後，我都有給他穿小鞋。”

    “你……”馮琳吃驚的扭頭看向閻烈，半晌噗的笑了，“我都不記得了。”

    “你很在意？”閻烈忽然問道。

    “啊？”馮琳聞言一愣，沒明白他這麽問的意思。

    “前塵已矣，你真的就那麽想要全部記起來？”閻烈問道。

    “這不也是當初你的想法嗎？”馮琳轉開臉繼續往前走，“我是在意，可那也是因為那段記憶裏有你，我在意的不是前塵過往，而是被遺忘的我們的曾經，好的，壞的。”

    “你說得對，這是我們共同的想法。”閻烈苦笑一聲，“可是，我現在後悔了，老兔精說的沒錯，無知是福，隻可惜，我們當時太固執。”

    “閻烈。”馮琳深吸口氣，停下腳步，“我聽說，是你強行中斷了時光回溯？”

    “嗯。”閻烈遲疑的點了點頭。

    “為什麽？”馮琳看著他的眼睛，“是因為時光回溯導致我靈魂出竅？你能窺探我的記憶，因為知道後麵無法承受，所以才心虛給中斷了？”

    “馮琳……”

    “其實我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記憶不是在奈何橋結束的，因為之前我就經常夢到血霧，還有，血琉璃。”馮琳抬手按住心髒的位置，“它是我的心髒，一定是經曆了什麽，我的心髒才會脫離身體，被養在血池裏……閻烈，我不知道前世你是怎麽負我的，可是每當想到這些疑點，我都會感到錐心刺骨之痛，就像，生生把心髒給挖掉了一樣。”說著，幾乎是條件反射的，馮琳五指成爪，在心口比劃了個掏心的動作。

    看著她的動作，閻烈背脊驀地一挺，瞳孔猛地一縮，那一瞬間泄露出來的緊張情緒，並沒有逃過馮琳的眼睛。她忍不住又比劃了下那個動作，琢磨閻烈緊張的原因，卻被閻烈一把抓住了手。

    “前世我閻烈負你，今生便傾盡一切來寵你。”閻烈深邃的目光滿是情深悔痛，“哪怕真的人鬼殊途天道不容，我閻烈情願舍棄冥主之身不要，與你共赴輪回，生生世世，再不相棄，若是男女，便結為夫妻，若為人畜，我便做那護主的畜生，若為花草，我便芬芳你的窗台庭院，若為飛蛾蟲類，縱然飛蛾撲火，隻求與你一眼萬年。”

    聽著閻烈口中的山盟海誓，馮琳心髒緊攥，眼淚不由自主就下來了。她知道這不是她的情緒，而是擁有小紅記憶的血琉璃。

    閻烈看著馮琳哭，恍惚間仿似看到了那個紅衣烈焰歇斯底裏悲慟絕望的女子，伸手就把人給緊緊的抱住了，然而千言萬語卻哽在喉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對於記憶不全的馮琳，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找了你千百年，等了你這麽久，再也不想錯過了。”

    馮琳任由閻烈緊緊抱著，她能感覺到他的顫抖，他在害怕。

    “別再離開我了……”

    閻烈這難得的情緒外露，深情剖白，馮琳要說沒有震撼那是假的，僵硬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伸手回抱住了閻烈的腰。

    “回去吧。”馮琳道，“我現在隻是個凡人，可不能再跟閻王叫板了，醫院的事，我不管了。”說是這麽說，還是忍不住回頭又望了一眼。

    “嗯。”閻烈知道她還是放不下，卻沒有道破，揉了揉她的頭發，“走吧，是送你回家，還是咱們一起回冥界。”

    馮琳想了想，“回家吧。”頓了頓又道，“其實你不用送我也行。”

    “習慣了。”閻烈道，“再說，男朋友都要送女朋友回家的。”

    馮琳沒有說話，隻是悶頭走的快了些。

    閻烈目光複雜的看著她走出老遠，才身形一飄追了上去，“其實，醫院的事也不是不能幹涉，我是冥主，自然不能幹預打破自然平衡，但其實，你現在的身份還是可以的，不過這醫院怨氣太重，單靠你，恐怕解決不了。”

    “不試試怎麽知道。”馮琳道，“以前沒你幫忙，我還真什麽也幹不了，不過現在不一樣，我覺醒了法力，還開啟了心智，以前學過不能領悟的，現在都通透了，你是冥主，不能打破平衡，但我是禦鬼師，降魔驅鬼是我馮氏後人的職責。”

    “所以，你其實一開始就決定了。”閻烈挑眉。

    “嗯。”馮琳摸了摸鼻子，“我說不跟閻王叫板是真的，我若動用小紅的法力解決，自然不行，但我以馮氏後人的身份管這事兒，那就是天經地義。”

    閻烈無奈的搖了搖頭，“行，你想做什麽就放手去做吧，要是遇到麻煩……就找我，我一定會幫你的。”

    馮琳斜眼，“不怕違背三界條律，打破因果報應的平衡了？”

    “咳咳。”閻烈咳了兩聲，不自然的道，“婦唱夫隨也是天經地義。”

    馮琳翻白眼，“誰是你婦，你是誰夫啊？”

    “遲早的事。”閻烈笑了笑道。

    馮琳被閻烈的笑容晃了下眼，趕緊移開視線，不吭聲了。

    兩天正沉默走著，前邊一隻灰鼠忽然從拐角躥的就鑽進了對麵的牆洞。

    馮琳盯著牆上那個老鼠洞，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閻烈見她停下，問道。

    “你剛看見老鼠沒？”馮琳指指牆洞，“鑽那裏麵了。”

    閻烈皺眉，他這注意力一直都在馮琳身上，哪裏注意到什麽老鼠不老鼠的，“你覺得那老鼠有問題？”

    “也不是。”馮琳搖搖頭，眉頭卻皺了皺，“就是，剛才有一瞬間的感覺……我也說不上來，算了，走吧。”

    走了兩步，腳下就突然踩到了東西，馮琳挪開腳一看，居然是本舊黃曆，上麵還別著一隻鋼筆，隨即彎腰撿了起來。

    “黃曆，鋼筆，要是再來個小本子，就湊齊測八字半仙行頭了。”馮琳嘀咕著，若有所思的瞅了老鼠洞一眼。她很確定，剛才這地上都沒看到這個，而東西突然掉在這，從這兒經過的，除了那隻老鼠，應該沒別人。(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