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我的質問，周奕琛抿唇不語，眼神微微飄忽了一下。相視無言了片刻，他稍稍側過了身，往餐廳裏掃了一眼，嘴角若有若無地往上一揚，而後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我遁著他的視線，在餐廳中看見了一個一閃而過的背影，走得很急，我壓根看不清究竟是誰。

    下一秒，周奕琛大步上前，直接攥緊了我的手臂，不顧我的掙紮，快速地將我拉到了巷子的深處。他步子邁得很大，我跟在後麵，步伐基本是紊亂的。

    盯著他的後腦勺，我心底一陣刺痛。

    我真的特別討厭看他的背影，有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明明在眼前，卻觸碰不到的感覺。

    走開了大概百米左右，他手臂一揚，推了我一把，陰沉著臉，步步緊逼，我隻能一退再退。

    他單手抵在了我背後的牆麵上，離我十分近，把我半環在懷裏。我試圖推開他，可他眼疾手快地用空出的手摁住了我的肩頭。他力道很重，我甚至聽見了骨頭咯咯作響的聲音。

    可這會兒，我感受不到半點疼痛，非要說疼，也是心裏疼，整顆心髒，就像被人活生生地撕開了一般。

    四下無人，他冷聲問，“你聽到了什麽？”

    他語氣發沉，眸光緊聚，死死盯著我，對比方才，他臉上的表情陰鷙了幾分，眼底滿是失望與痛楚。

    我真的不懂，他失望什麽，又難過什麽。至於我聽到了什麽，他最清楚不過。

    我冷笑了一聲，隱忍著雙眼的酸澀，抬高了下巴，氣勢上總不能輸不是。

    吸了吸鼻子，我咬著牙一字一頓道。

    “你騙了我這麽多年，得意嗎？”

    話音落下，我自己都愣住了，我的聲音沙啞到了極點，還帶著絲顫音。

    其實我想說的並不是這個，可這句話完全不經過大腦就脫口而出。

    我努力地繃著臉上的表情，看著他微微顫抖的薄唇，我特別想知道，他還能編出些什麽自圓其說。

    我曾以為，我們之前的那道屏障，僅僅隻是因為我們無法徹底地信任對方，可我錯了，我們之間的距離隔著一條銀河那麽長，沒有一個人希望我們能在一起。

    兜兜轉轉，我始終活在別人的算計之中。

    現實真殘酷，我縱使想逃避，也不得不接受。

    許久，周奕琛文不對題地吐出兩個音節。

    “不是——”

    他低垂著眼簾，目光落在了我的小腹上。看著他的手慢慢貼向我的腹部，我想都沒想，就大力地拍開了。

    “不是什麽？哈，周奕琛，我也想相信你，畢竟我愛了你那麽多年，我一直都在等你跟我說實話，哪怕你給我的總是傷害，我不想承認，但我心底卻偏偏為你的所作所為找了無數個借口。可是你呢？帶給我的總是失望，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愛過我嗎？哪怕隻有一秒，你在乎過我的感受嗎？”

    我說得這些，真的是深情意切，字字句句均發自肺腑。

    “你沒有！”

    不等他開口，我替他回答了。

    “說什麽保護我，說什麽讓我等你，統統都是騙人的！”

    “周奕琛，我恨你！”

    最後幾個字，我幾乎是低吼出來的。

    周奕琛身子一僵，緩緩抬起眼皮，麵不改色地對上了我的雙眼，他此刻望著我的眼中，沒有一絲波瀾，我想，隻有真的不在乎，才會那麽平靜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反複告訴自己，要冷靜。

    好久，周奕琛抿著唇，鬆開了我，並退後了幾步。

    他背過了身，背脊挺得很直很直。

    “嗯，蘇南，這次你猜對了。”

    他的聲音，伴著陣陣微風吹進了我的耳中，一字一句，直戳我的心窩子。

    “我，的確沒愛過你，至多隻是同情，我給了你那麽多次機會，你從始至終都不曾聽過我的話，我讓你走，你不願意。如果從一開始你就聽我的話，也不會落得今天這種下場。”

    “隻是我沒想到，你在我這裏找不到答案，會願意相信許桃。”

    “是不是還期待我跟你解釋什麽？”

    “嗬，別多想了，你跟著許桃來這裏的那一刻，我們就這樣了。”

    他語氣淡淡，聽不出任何喜怒。

    他十分直白地答複了我，我的身子卻冰冷到了極點。

    腦子裏緊緊扣著的弦，在一瞬間斷掉了。

    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雙拳，一步步錯開他。

    其實我走得不是那麽快，就算現在，周奕琛還是有機會攔住我。

    我對他的感情，基本是根深蒂固，就算是自己都無法動搖的，愛就是如此，願者上鉤。

    可到頭來，我把自己感動得哭了，他卻深怕我再糾纏不休。

    我覺得自己還挺沒出息的，邊哭邊走出了這條僻靜的小巷。我哭得很凶，就是那種想控製都控製不住的，周奕琛肯定也聽到了。

    直到我攔到的士，周奕琛都沒有再出現在我視線之內。

    麵對他，我真的覺得自己特別慫。

    就剛才，我明明想問的就是蘇氏久泰是不是真的那麽重要，需要搭上兩條人命。

    那兩條人命，還偏偏與我有關。

    可我就是不敢問，我記憶裏，那個穿著白色襯衫，對我敞開懷抱的陽光少年，他一定不會雙手沾滿鮮血。

    *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回到公司，整整一個下午，我腦袋幾乎是一片空白。

    項目的事，我特別怕自己出一點亂子，每份文件，我都再三囑咐王宇要認真審批。出入的賬目，幾乎是精確到分。就是那麽一丟丟把柄，我都不會讓任何人抓住。

    好在王宇在跟我之前，已經被蘇歡顏培養的十分謹慎，甚至有時候，他比我更小心仔細一些。

    周奕琛想要蘇氏久泰，我不會如他所願。我不知道他和周連瑞之間究竟有什麽約定，但我也不是從前那個蘇南了，隻會一味地退讓。

    下班前，林向月給我打了通電話，就是很普通的約我逛街。我開始想拒絕，可想到自己回了公寓，麵對的也隻是一片黑暗，我就應下了。

    等我去了與林向月約定好的地方，除了她，包廂內還坐著一個人。

    我起初還挺驚訝的，坐下後，我也一直盯著他看。

    大概是氣氛太僵，林向月先一步打斷了這份沉靜。

    “對了，你們好像還沒見過麵。南南，這就是我上回給你介紹的私家偵探，吳宇航。”

    我記得這個名字，這是我在警察局唯一認識的人

    。隻是我沒想過，他會是暗中替我調查嚴煜行蹤的人。這個職業極容易得罪人，所以保密性極強，就算是雇主，也不一定會知道自己雇傭的人究竟是個什麽身份，連名字也僅僅隻是個代號，說白了，就是給錢辦事的關係。

    隻是我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我們僅僅隻有幾麵之緣，均是在警局。

    吳宇航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笑著道。

    “我辭職有一段時間了，蘇小姐，之前我沒幫你，你也別放在心上，畢竟職業的底線我還是得遵守。”

    我沒怎麽仔細聽吳宇航的解釋，隻一味地望著林向月，若不是吳宇航的麵，我真的會直白地問林向月，怎麽就找來一個身份這麽複雜的人給我做私人偵探。

    但林向月似乎很信任吳宇航，反複安慰，他是自己人。

    林向月說話間，眼睛一直落在身前的茶杯上，特意避開了我的視線。

    “南南，一個職業不是所有人都會做一生的。”

    而後，她話中有話地說了一句。

    “相信自己的心，總不會有錯，畢竟眼睛長在自己身上，誰對你是真心實意，你肯定看得出來。”

    我蹙了蹙眉，還沒問什麽，林向月就輕巧地轉移了話題。

    “蘇家的事，我聽哲遠說了些。南南，你也是夠堅強的，我們好歹是朋友，你從來也不和我說。”

    林向月暗暗地握緊了我的手，眼眸中全是關心。

    “我知道你是怕我擔心，可你這樣，我更擔心。”

    閑聊了幾句，林向月接了通電話就離開了包間，走前，她說。

    “南南，你若是真的有了選擇，並認為不論發生什麽，都不會後悔，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沒人會替你選擇，人的一生也就那麽短，問心無愧就好。”

    其實我不太明白林向月話中的深意，隻是她轉身前看我的目光中，滿是心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