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宋青書的故 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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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蓮舟、殷梨亭與宋青書啟程前往峨眉,此時已是初冬,沿途所見百姓流離失所,大多身披布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家中更是少有餘糧,隻能挖些草根樹皮果腹,賣兒賣女自賣自身者比比皆是。
殷梨亭心腸最軟,一路看的如此慘況,已暗自哭了許多場。
宋青書心中惻惻,不由感歎道,“不知何時才能看到天下清平,百姓安居。”
少年滿身沉鬱,歎息幽幽,引得俞蓮舟側目。
俞蓮舟拍了拍宋青書肩膀,安慰道,“如今甘陝幾省義軍起義勢若燎原,想必推翻元庭這一日必不會遠了。”
宋青書也是深以為然,俞蓮舟思及百姓慘況,歎道,“現下隻能盼著明年年成好些,百姓的日子多少能好過一點。”
宋青書沉思半晌,突然道,“二叔,我們行俠仗義,所能救的不過寥寥數人。該怎麽才能救更多的人呢?太師父教我為國為民俠之大者,可如今元庭當道,怎樣才能算是為國為民?”
俞蓮舟萬萬沒想到宋青書竟有如此宏願,一時百感交集,朗聲道,“青書,你有這想法已經不枉費你太師父一番教誨!如韓山童劉福通等揭竿而起,為複我漢人衣冠拋頭顱灑熱血是為國為民,而讓百姓有衣穿有飯吃,同樣是為國為民。”
俞蓮舟又歎息道,“可惜我武當派一向清貧,縱然是傾全派之力,也是杯水車薪,勉強能護著武當山下百戶人家罷了。這般說來也實是慚愧。”
宋青書低頭沉思,驀地想起前世流落江湖聽說的事來,一個念頭就在腦海裏升起來,初時雖覺得離經叛道,可越想越不忍放棄。奈何一想俞蓮舟性情方正又嚴峻,便不敢對俞蓮舟提起,隻等著回到武當山,與太師父商量。
三人取道漢中,再入四川,沒幾日就到了峨眉。
武當與峨眉自打張翠山事後就有了點尷尬,但是俞蓮舟帶著殷梨亭親來,滅絕師太還是十分給麵子的。
俞蓮舟殷梨亭與滅絕師太見過禮,俞蓮舟就讓宋青書上前見過滅絕師太,道,“青書師侄是我大哥獨子,武當第三代首徒。”
滅絕師太聽是宋遠橋的獨子,又見宋青書小小年紀風采不凡,更難得的是舉止沉穩毫不自傲,饒是滅絕師太也不禁暗自點頭,又見俞蓮舟殷梨亭神色間對宋青書極為滿意重視,滅絕師太更是心中一動,莫不是武當上下都把這個宋青書當未來掌門培養?
這個念頭一起,滅絕師太倒還真給了宋青書幾分薄麵,淡淡道,“良材美質,宋大俠好福氣。”
待到宋青書見了禮,兩邊分賓主落座。滅絕師太便直接道,“俞二俠,殷六俠此來峨眉,所為何事?”
俞蓮舟回頭望了宋青書一眼,道,“青書,你把前因後果再講一遍。”
宋青書便把紀曉芙之事又講了一遍,待講到紀曉芙傷重瀕死之時托孤之語,隻聽得哢的一聲輕響,隻見滅絕師太麵色鐵青,手邊一隻茶杯在她手下竟被捏成一堆粉末。
滅絕師太連聲冷笑,“好個孽徒!嘿嘿,怪不得她一連數年不回峨眉!宋青書,那可知是誰的孽種?”
語聲狠戾滿是殺氣,就是說她想再殺紀曉芙一回在場眾人也無人不信。宋青書卻知前世紀曉芙就是滅絕師太打死的,一時間心頭也不知是何滋味,隻低聲道,“那男子是楊逍。”
“楊逍?魔教的光明左使者楊逍?”滅絕師太啪的一掌拍在幾案上,兩道目光猶若刀子一般在宋青書臉上刮來刮去,森然道,“那個孽種呢?你怎麽處置了?”
宋青書不由得為紀曉芙惻然,道,“弟子受紀姑姑大恩,她臨終托付……”
滅絕師太不等他說完便截口道,“所以,你就把那個孽種交給了楊逍?嘿,好一個名門正派弟子!好一個武當三代首徒!”
俞蓮舟見滅絕師太言辭咄咄,不由得皺眉,道,“滴水之恩尚且湧泉相報,何況是救命大恩。那女孩兒年幼無辜,青書此舉並無不妥。”
滅絕師太冷哼了一僧,對著殷梨亭道,“殷六俠,紀曉芙背棄婚約私通魔教,今日起便不再是我峨眉弟子,你與他的婚約更無須再提。紀曉芙對你武當的恩情,更與我峨眉無關。”
滅絕師太手中拂塵一挑,銀絲被內力激蕩,滅絕師太一牽一引,俞蓮舟與殷梨亭手邊的茶盞就輕飄飄的飛起,落到了不遠處的空桌上。
俞蓮舟見滅絕師太這般端茶送客,隻能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道,“師太,在下等人告辭了。”
滅絕師太如此不容情麵,當真是俞蓮舟殷梨亭所料未及。未到峨眉山下,殷梨亭就紅了眼圈,低聲道,“滅絕師太竟一點師徒之情都不念……”
俞蓮舟搖了搖頭,歎息道,“峨眉派女子眾多,清白名聲尤為重要。想來滅絕師太是怕紙包不住火,不想拿整個峨眉的名聲去全一個弟子的師徒之情。”
俞蓮舟說著就望了宋青書一眼,心道做掌門可不能快意恩仇,取舍之道青書也該明白才行。哪知這一望去,卻見宋青書呆呆的望著一個方向,整個人失魂落魄,根本就沒聽見他們說什麽。
俞蓮舟順著宋青書目光望去,隻見一個身著青裙的少女,清麗絕俗亭亭玉立。俞蓮舟見宋青書那般呆樣,不由得低聲怒喝道,“青書,你在看什麽!”
宋青書望著那前世的魔障,心口猶若刀割,一時間想起周芷若神色冷漠,似乎連鄙夷他都不屑,一時間又想起周芷若親近的挽著他的手,口口聲聲外子外子。
看一眼便如同被割上一刀,可卻無論如何也轉不開眼。魔障魔障,明明勘破了,為何心還是這樣疼?
忽地耳邊響起一聲低喝,宋青書如夢初醒,抬眼就見俞蓮舟麵色冷峻目光森森,宋青書一時竟忘了今是何時又所處何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行幾步一把抱住俞蓮舟的腿,隻怕晚一刻俞蓮舟便要一招"shuang feng"貫耳清理門戶。
宋青書淒聲道,“二叔,青書知錯了,我不想……不想……”
宋青書冷汗涔涔,聲音驚懼,幾度張口卻不知該如何討饒。武當七俠兄弟情深,害了七叔的自己有何麵目在二叔麵前求饒?倒不如就這般死在二叔掌下,也好過苟活於世讓父親傷心。
俞蓮舟被他這反常模樣嚇得不輕,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急道,“青書,你怎麽了?”
宋青書怔怔的望著俞蓮舟,又看看旁邊一臉詫異的殷梨亭,這才明白今夕何夕,原來並非是在屠獅大會上與二叔交手之時……而今他還沒有行差踏錯。
不,他以後再也不會行差踏錯了!
宋青書定了定神,道,“二叔,六叔,我一時走神……”
俞蓮舟皺了皺眉,又看了看遠處的周芷若,才道,“少年慕艾本是尋常,但這樣失魂落魄,成何體統。”
宋青書懦懦應了,“青書知錯了。”
俞蓮舟無妻無子,從不知男女情愛是何滋味,而今見侄兒一臉狼狽,心中不免心疼,“你若是喜歡峨眉派那名弟子,就讓你父親來提親,滅絕師太為人雖然嚴苛,但未必不會同意。”
宋青書卻連連搖頭,努力撇清,道,“侄兒並無這等想法。”
今時今日,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去招惹周芷若了。
俞蓮舟見他撇清的無比堅決,恍若方才的失魂落魄沒發生過一樣,心中十分不解。但既然宋青書本人都這樣堅決的說沒有了,想必就真的沒有吧。
下了峨眉山,俞蓮舟就獨自回返武當,臨行前免不了對殷梨亭切切囑咐,“出門在外,小心在意。”
他心知殷梨亭行事較之尋常男子總有幾分軟弱,又囑咐宋青書道,“便是見了楊逍,也不可墜了武當威名。”
殷梨亭宋青書二人沒幾日便到了廣元,此處是蜀北重鎮,四川首府,倒是有一番難得的繁華。
宋青書有著前世經曆,處事練達之處較之殷梨亭不知強了多少,這一路打尖住店樁樁件件安排的極有條理。
殷梨亭性格雖軟,卻常隨著幾位師兄們外出行走,如今第一遭領著小師侄上路卻被小師侄照顧的無微不至,不免有些慚愧,又為宋青書的少年老成而暗暗歡喜。
宋青書心中卻是極不放心這個六叔,他前世是親眼見過殷梨亭的情殤之苦,如今隻怕他鬱結於心,一路上變著法的寬他心思。
到了廣元,宋青書見街上繁華民聲攘攘,就一定要拽著殷梨亭出來走動走動,生怕殷梨亭悶在客棧中鬱鬱歎息。
叔侄倆隨性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是不是停下來看看路兩邊的各種攤子,殷梨亭少有這樣的閑暇時光,不由得也放鬆懷抱,神態上也輕鬆了許多。
宋青書看在眼裏,不禁暗忖就該讓六叔多出來走動走動。爹爹和幾位師叔們就是太保護六叔,須知過而不及,都快把六叔養成溫柔女兒了。
純真稚弱是好事,可行走江湖這種性格卻要大大的吃虧!
宋青書正暗自得意自己的法子好,突聽西南方一陣紛亂,霎時間哭聲叫聲大作,宋青書心中一驚,打眼望去卻不由得暗叫一聲苦。
隻見十幾騎元兵竟縱馬而來,一路上撞翻的攤子不計其數。為首那張麵孔,正是追殺了宋青書差不多千餘裏的八臂神劍方東白!
宋青書忙回身去捉殷梨亭,隻想拽了人快走,若是給方東白看見便要大大的不妙。
卻不料回手捉了個空,殷梨亭已經搶出幾步,仗著輕功過人,連連撥開好幾個眼看就要被撞到的路人。
方東白疾馳而來,見了殷梨亭的身法不由得咦了一聲,竟猛地勒緊馬韁,那馬被他累的希律律仰天直叫,卻也無法再往前一步。
方東白冷笑幾聲,“嘿,武當弟子!”
原來方東白千裏捉拿宋青書,卻被宋青書跑了無數次,最後也沒能把宋青書捉回去。方東白心中深以為恥,竟把整個武當都恨上了。
如今又見了武當弟子,看年紀又不甚大,方東白殺心頓起,他直接從馬上跳下,將長劍握在手中,哼道,“既是武當弟子,就留下命來吧。”
殷梨亭見方東白雖是容顏枯槁無精打采,但勢若沉淵,隻一個起手式,便有宗師氣度,不由得沉聲道,“閣下是誰?我武當與閣下有何仇怨?”
方東白隻慢慢道,“百劫餘生之人,名姓不必再提。你若有本事,贏了老朽自然隨你走,否則就留命下來。”
他方說罷,卻見一個少年施施然自人群中走出,對殷梨亭道,“六叔,此人便是那八臂神劍方東白。身為丐幫長老,卻甘為朝廷鷹犬,怪不得沒臉提起姓名,沒得辱沒了祖宗。”
那少年生的俊貌玉顏,方東白一見卻恨聲道,“好!好!小子,你還沒死!”
原來宋青書心知方東白劍法超卓,生怕殷梨亭吃虧,急忙走了出來。隻是宋青書心中卻十分焦急,暗道以六叔如今的武功,怕未必是方東白的對手。
殷梨亭胸中激蕩麵色含悲,握著長劍的手青筋畢露,寒光一閃,長劍出鞘,指著方東白恨聲道,“原來是你!今日你便還紀姑娘命來!”
方東白卻不知殷梨亭說的是誰,隻冷冷道,“什麽紀姑娘,老朽劍下亡魂無數,記不得了。待解決了你,再捉那狡猾小子。”
殷梨亭雙目通紅,長劍在手卻能謹守武當氣象,方東白倒也不敢輕看了他。
正自對持,人群中卻有人幽幽一歎,這一聲歎息竟似帶著說不出的愁苦傷心,聲音雖輕,卻人人都聽了個清楚。
方東白殷梨亭宋青書同時一凜,竟是一個絕頂高手!
三人不約而同向那歎息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白衣人負手立在街邊,縱然以方東白功力之精深也不知那人是何時出現的。
那人輕袍緩帶,俊雅無匹,唯有神色間帶著說不出的寂寥。那人對著殷梨亭一拱手,道,“殷六俠,這一陣還是讓給在下吧。”
那人身形微微一動,猶若閑庭信步轉瞬便到了近前,對方東白道,“殺妻之仇,不共戴天。今日在此見到方長老,真是繳天之幸。”
方東白見來人舉手投足皆是頂尖高手的風範,一時間眉頭大皺,道,“尊駕是哪一位?”
那人歎了一聲,道,“在下楊逍。”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元宵節,又是"qing ren"節,親們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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