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思量中有千千結 不解心有雙絲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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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心瑤將眼淚咽了下去,走到屈巫麵前,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屈門主,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可笑?自己確實很可笑,從愛上你開始就一直很可笑。我他媽是著魔了還是中了你的毒了,想忘都忘不掉,我已經盡可能地想忘掉你,偏偏你就像塊狗皮膏藥一樣貼在我腦海裏,根本甩不掉。屈巫暗自恨著。

    他強忍著自己心中的忿恨,說:“姬心瑤,我是很可笑,你是不是更可笑?一個弱女子,竟然想用一己之力傾覆天下,就憑你的美貌和身子?”

    如此毒舌!姬心瑤的眼睛似結了冰一般,說道:“我怎麽做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勞屈門主操心了!”說罷,轉身欲走開。

    屈巫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說道:“跟我走!”

    姬心瑤突然笑了起來,她輕佻地拍著他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惡毒地說:“屈巫,你那河東獅吼的夫人允許嗎?”

    痛,從心底溢出了眼睛。她的清純,她的可愛都哪裏去了?屈巫的手在顫抖著,他恨不能伸手撕碎了眼前這張近狐似妖的臉。

    猛然間,他將她緊緊地攬在自己的懷裏,嘶啞著聲音說:“心瑤,你怎麽能變成這樣?你怎麽敢變成這樣!”

    一股強大的暖流,幾乎將姬心瑤融化了。她在屈巫的懷裏顫抖著。苦苦掙紮至今,她早已累了,她多麽希望能有個堅實的肩膀讓自己依靠,有個溫暖的胸膛讓自己依偎。可是,她知道自己一切都遲了。

    “屈巫,放開我,別髒了你!”姬心瑤冷冷地說。

    屈巫猛地一怔,想起自己曾經罵她的話。他的腦海裏又一次閃過陳靈公抱著她的畫麵。鈍痛,在內心擴散開來,他的手鬆開了。

    天色早已大亮,一陣秋風吹過,屋裏的帷幔輕輕地飄拂著。

    姬心瑤走到軟榻重新坐下,一言不發地沉默著,她知道自己的話再次傷了屈巫。可是,她別無選擇。

    屈巫僵硬地站在那裏,腦子裏嗡嗡亂響,仿佛有兩個人在打架。

    屈巫,她是你愛若生命的女人,你不能丟下她不管,你隻要一離開,你就會心痛,你就會後悔。

    不,屈巫,她早已不是你愛的那個女人,她經曆了那麽多的男人,你當真能一點都不在乎?

    屈巫,她是讓仇恨蒙了心,無依無靠的情況下才出此下策,你不能嫌棄她。

    不,屈巫,你為她已經做得夠多了,你差點連命都丟了,你不能再把自己的名聲也搭進去。

    屈巫使勁地搖了搖頭,似乎想要把兩種不同的聲音從腦子裏趕出去。心痛得似乎要撕裂傷口蹦出來一般,他不由得彎下腰捂住了胸口。

    姬心瑤詫異地睜大了眼睛,他怎麽了?難道剛才受了傷?她的心一沉,身子動了動,轉念卻冷冷地扭過了臉。

    好一會兒,屈巫才緩了過來。他直起腰抬眼看去,姬心瑤絕美的容顏冷得幾乎要結成了冰。寒意,不由分說地向他襲來。

    他四下看去,屋子裏香風旖旎,豔情靉靆。他的腦海裏又一次閃過那晚自己在窗外看到的景象,心裏一陣憤恨和厭惡,這女人怎麽就能變成這樣!複仇?有必要這樣複仇嗎?

    他努力平複自己的心緒,說道:“我讓你跟我走是送你回鄭國。我答應過你大哥,答應過你外祖父。你不能再這樣下去。這次你姨婆用命換了你的命,下次呢?”

    姬心瑤的臉色驟變。原來救我不過是你對我大哥和外祖父的承諾,跟你走不過是送我回鄭國。沒錯,我早已不是以前的我了。放心好了,我絕不會玷汙你清白名聲。

    她冷笑一聲,生硬地說:“株林就是我的家。你已經救了我很多次了。以後我是死是活,屈門主,就不用再操心了!”

    屈巫的眼光猶如寒冰利剪,從姬心瑤的臉上一掠而過。他的嘴角微微扯了扯,摘下係在腰間的軟劍遞給姬心瑤,說:“千意婆婆的義子巴都已經不在了,這把劍你留著吧。”

    隨即又冷冷地說道:“隨我出去,我把七殺劍法教給你。”

    他這意思是讓我自求多福吧,也好!從此兩不相幹!姬心瑤默默地接過軟劍站了起來,默默地隨屈巫走了出去。

    秋高氣爽,天空似清水一般地澄清。院子裏高大的橡樹,伸出巨大的、不對稱的手臂,在風中輕輕地搖曳著。

    屈巫用昆吾劍一招一式地教,姬心瑤用軟劍認真地學。樹蔭下的教習中,兩人之間的話語簡略到不能簡略的地步。

    盡管耳鬢廝磨,喘息相聞;盡管姬心瑤的縷縷秀發迎風飄拂,拂過屈巫的頸項,讓他有一種癢癢蘇蘇的感覺。他依然渾身都透著一股涼意。

    姬心瑤卻是雙頰暈紅,卯足了心勁。以前紫薑教她霹靂掌時,她都是貓三狗四地學著玩,根本沒上心。後來千意婆婆教她摘花飛葉功夫,她也是淺嚐輒止。這一回,她要為自己爭口氣。

    或許因為有著前期的基礎,或許是因為心裏發了狠,姬心瑤很快就將七殺奪命連環劍使得像模像樣。

    屈巫顯然有點意外,他轉到她的側麵,說了聲:“一起來!”兩人雙劍合璧,竟然心意相通天衣無縫,劍光暴漲似千裏洪波潰圍而出。

    七招連環走下來,屈巫跳開,他的眼睛裏滑過一絲暖意。“記住,以後每天都要練一遍。”屈巫簡略地說著。

    已是香汗淋漓的姬心瑤點點頭,剛要說話,突然覺得肋下一麻,人就向後倒了下來。屈巫伸手一個打橫將她抱起,便向大門口走去。

    紫薑早已站在主屋院落門口,幾分欣喜,幾分憂愁。喜的是屈巫在教姬心瑤劍法,愁的是他們之間的氣氛怪怪的。

    屈巫抱著姬心瑤走了出來,對紫薑不容分說地道:“找幾輛馬車,將千意婆婆帶上,能走的家丁全部走,去奕園。這裏留下幾個看守就行了。”

    紫薑一陣驚喜,連連點頭,急忙奔到前麵吩咐忠兒,屈巫抱著姬心瑤走了過來,見紫薑還在和忠兒說著什麽,便皺著眉頭說:“快點!”他見時辰不早,萬一陳靈公下了早朝過來,再不走就有可能撞上了。

    忠兒急忙跑到後麵趕了輛馬車,喊了聲:“門主,你們先走。我稍稍安排下隨後就來。”

    “他是房莊主的徒兒,叫忠兒。”紫薑對屈巫解釋著。

    屈巫點點頭,將姬心瑤放到車廂後座上,自己走到馬車前麵,示意紫薑到後麵的車廂去。不料紫薑卻拿起馬鞭說:“門主,你快進去。”

    屈巫眨了下眼睛,彎腰鑽到了車廂裏。紫薑一揚鞭,馬車急速地離開了株林莊園。

    姬心瑤靜靜地躺在後座上,屈巫索性坐到了車廂底板上,他側著身子,一動不動地看著昏睡過去的姬心瑤。

    曾幾何時,這個女孩就像天空的一道彩虹,給自己的人生帶來無盡的幻想。她任性淘氣,卻依然是那麽天真可愛。

    盡管那時知道她的心裏根本沒有自己,自己卻無怨無悔,看著她愛上別人,看著她成為別人的妻子,甚至愛她所愛,痛她所痛,隻願她活得幸福開心就好。

    然而,現在卻變得這樣一塌糊塗。看著她身陷泥潭,自己竟然無能為力!

    自己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可以不在乎她的過去。可事情會怎樣發展,自己心裏卻是一點底都沒有。

    自己不可能就這樣將她帶回楚國,她是公主身份,再醮必得鄭王室同意,必須名正言順。若是私奔,別人更會津津樂道她的一切,更會讓她聲名狼藉。而自己,也無法向宗族裏的老老小小交待。

    可是這樣硬性將她綁回鄭國,她醒來之後會怎樣?隻要她的心裏還存有執念,她依然還會想辦法跑出來。一如當年她三番五次從鄭王宮偷跑出去一樣。這一次是玉兒碰巧得知了消息,以後再有此類事情,自己又怎麽可能都知曉?

    還有,鄭王室會接受她嗎?至今不接她回去,就說明他們早已不要她了!

    即使情況往好的方麵發展,鄭王室同意,她也願意再嫁,可她的身份怎麽辦?不要說羋如是賜婚不可能休妻,就憑她是狐兒的母親,我又怎能忍心?

    帶著她遠走高飛?當真可以策馬江湖快意人生嗎?自己當真可以拋下一切嗎?

    狐兒三歲那年,父母帶他郊遊,馬驚失事掉下懸崖,為救狐兒,母親將狐兒緊緊地抱在胸口,父親又緊緊地將他們抱住。找到他們時,狐兒完好無損地睡在他們已經冷去的懷裏,依然緊緊相抱的兩雙胳膊掰都掰不開。狐兒的命是父母雙親兩條命換來的,我怎能拋下!

    千不該萬不該,自己不該愛上她!可愛上了就是愛上了,自己根本掙脫不了!多少個午夜夢回,多少個日落黃昏,她就在自己的心裏,自己的夢裏,趕都趕不走。

    我該怎麽辦啊!屈巫一聲長歎,將自己頭痛欲裂的腦袋垂了下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