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誕麟兒本已轉意 聞傳書卻又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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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亮,姬心瑤就醒了,她覺得有點不舒服了。
懷孕這後幾個月,她身子越來越重,人也越來越懶。每天被芹香勸著吃下去很多東西後,就不太想動。
她的雙腿浮腫的厲害,原先的鞋子也穿不上去了。芹香特地給她重新做了鞋子,強製她每天都要下床走動一番。
她輕聲喊了一下,一直在房中陪睡的兩個丫鬟都走了過來。見她要下床,趕緊替她穿衣穿鞋。
她起來淨了身,洗了洗,才說:“去喊芹香姨娘來。”
芹香也早已起來了,正在庖廚熬小米粥。一見靜月來喊,趕忙丟下手中的事跑了過來。是要生了吧?算算日子差不多了,產婆早請了回來,應該一切都會順利的。
芹香趕到時,姬心瑤已經開始痛了,一陣緊似一陣地痛了起來。
請的兩個產婆也被喊了起來,她們檢查一番後,說:“還早,羊水還沒破。”
姬心瑤哭著說:“怎這麽痛啊?”
兩個產婆很無語地看著她,這才開始呢,痛,還在後麵。芹香安慰著說:“公主,生孩子都這樣的,你別害怕,想些開心的事就好了。先喝點粥,等會才有力氣。”
疼痛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羊水破了,宮口開了。
“用勁,用勁,能看到孩子頭了。”產婆喊到。
“痛,啊…….”姬心瑤慘叫著。
芹香緊緊地抓著姬心瑤的手,說:“公主,快了,快生出了。”
“屈巫、屈巫,我怕……”下意識中,姬心瑤哭喊著。
“哇……”一聲響亮的啼哭,孩子終於出來了,姬心瑤昏了過去。
“是個小公子。”滿頭大汗的產婆將孩子抱起來給芹香看了一眼,趕緊用包被裹了起來。
“公主、公主。”芹香不放心地喊著姬心瑤。
“沒事,讓她先睡會。”產婆說。
產婆見多識廣。她雖然不知道姬心瑤練過武功,但能看出姬心瑤身體素質比普通女人好。隻不過是又痛又怕,心理緊張才昏了過去。
芹香重謝了兩個接生婆。帶著幾個丫鬟將床上的褥子和被子全部換了,又將烘熱了衣服給姬心瑤換上,然後燃起熏香,除去了汙穢的血腥味,房間裏湧動起一股暖暖的溫馨。
姬心瑤睜開了眼睛,仿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她已是精疲力竭。
“孩子呢?”她虛弱地問。
芹香趕忙抱了過來,說:“是個小公子。”
姬心瑤睜大眼睛看著臉上皺皺巴巴,眼睛還沒睜開的小東西,欣慰地笑了起來。
這是我的孩子,這是我生命的延續。現在看著這個小東西,十月懷胎所受的一切苦都值了。
“看看這孩子,長得可真漂亮。”芹香誇獎著。
姬心瑤有氣無力地笑著說:“眼睛還沒睜呢,能看出什麽?”
芹香也笑了起來,但還是很有理地說:“臉型,鼻子,小嘴巴,哪樣都好看,一定比他父親還英俊。”
姬心瑤的臉色暗了一下,閉上了眼睛。芹香自知失言,輕輕地歎了口氣,說:“公主,其實你又何必賭這口氣呢?”
姬心瑤也歎了口氣,說:“他不相信我,這口氣我就是咽不下去。”
“男人都粗心。或許,他知道你生了,就想明白了。”芹香安慰著。
見姬心瑤閉上了眼睛,芹香抱起孩子,說:“我把孩子送到奶娘那去,你先睡會,我去弄點肉湯來。”
靜影和靜月兩個丫鬟守在一旁,安靜地等候著姬心瑤的隨時吩咐。
“靜月,去和芹香姨娘說,我想吃點甜食。姬心瑤睜開眼睛說。
靜月走出去之後,姬心瑤對靜影說:“去告訴來福,注意這兩天的飛鴿傳書。不論什麽消息,每天都告訴你。”
半年來,她已將靜影和來福收成了心腹,也告訴了他倆自己的計劃。這倆人還真不辜負她,十分忠心地為她做著一些事。
靜影也走了出去。姬心瑤的心裏猶豫起來,若是他知道我生了,知道錯了,立刻趕了過來,我要不要原諒他?還要按原來的想法躲起來不見他嗎?
屈巫為她做的點點滴滴又浮現出來。屈巫,你既然愛我,為什麽又不相信我?這麽長時間你都想不明白嗎?
姬心瑤的淚忽然流了下來。她原以為自己的淚早已流幹了,她不會再為屈巫而流淚,可現在她的淚又汩汩地流了出來。
她的心軟了。這個孩子,他們共同的孩子讓她的心軟了下來。
她在矛盾的心理中過了三天。其實,她心底期盼的成分要更大一些。
“公主,喝點肉湯吧,裏麵放了點炒米。”芹香端著碗雞湯走了進來。
靜月趕緊將姬心瑤扶坐了起來,靜影走過來將小公子抱了出去,一會兒,奶娘就該喂奶了。
一碗肉湯喝得她滿頭大汗。生下孩子才三天,她的身子還很虛弱,稍微吃點東西就淌虛汗。
芹香指揮著靜月將衣服在熏爐上烘熱,服侍姬心瑤換下汗濕的內衣,又讓她躺了下去,見她漸有睡意,芹香和靜月都輕輕地走了出去。
“夫人,夫人。”靜影走進來,輕聲叫道。
姬心瑤睜開眼睛看著靜影,她每天都會在這時候帶來飛鴿傳書的消息,三天過去了,屈巫好像沒什麽動靜。
“來福聽到飛鴿傳書,說是找產婆查小公子是否足月。”靜影小聲地說著,給已經坐起來的姬心瑤披上鬥篷,又往她腰下塞了兩個靠枕,讓她能坐得舒服點。
姬心瑤一怔,臉色驟變。隨即,怒火在她的心裏一點一點地升了起來。
到現在都不相信我,竟然還能想出來查孩子是否足月。屈巫,你真是太可笑了!
不,是我太可笑了。我竟然還想著原諒你。好,這個孩子永遠都與你無關,我們母子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
姬心瑤恨得幾乎要咬碎銀牙。
今天早晨接到的飛鴿傳書,他們就是立刻回信,他也要明天才能收到。明天我就離開,他就是飛回來也找不到我了。
姬心瑤對靜影說:“去把我的首飾盒拿來。”
靜影走到梳妝台拿來了首飾盒,姬心瑤拿了幾件首飾,用塊絲帕包好,遞給靜影說:“你將這幾件首飾悄悄地給那個胖一點的奶娘,讓她明天和我們一起走。”
靜影遲疑地說:“夫人,您不是說滿月之後走的嗎?剛生了孩子,外麵又這麽冷。”
姬心瑤又將兩樣首飾塞到她的手上,笑著說:“沒事的,明天中午,你讓來福將準備好的馬車停到花園後門,記著讓他在馬車上放兩床被子。這兩樣東西給你,你的衣物是沒辦法帶了,安頓下來後我給你重做。”
靜影趕緊將首飾還給姬心瑤,說:“夫人,您肯收留我這個賤民,已經是我的福氣了,哪能要您的東西。”
“這裏麵的東西大部分是我的嫁妝,我也沒辦法都帶走,你就拿兩件吧,待會兒我再給靜月她們。”姬心瑤看著靜影微笑著說。
“哦,去把那盒醫書交給來福,讓他今晚偷偷地帶出去。那是我母親留下的唯一東西,千萬不能丟了。”姬心瑤又吩咐著。
靜影匆匆地走了出去,姬心瑤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收了起來,她披衣下床,找出那塊繡了九十一顆心的綢緞,咬著嘴唇想了一會,用手指沾著胭脂,在上麵寫了兩個日期。
一個是她在縱橫穀最後一晚的那一天,一個是孩子出生的那一天。
她要告訴屈巫這個孩子的來曆。然後,她帶著孩子躲到一個他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讓他後悔一輩子。
離開他之後,心依然為他跳動了九十一天。之後,心就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姬心瑤在梳妝台下麵的抽屜裏找到了寒玉扇,木盒依然精美,扇子碎成兩半。她將那塊天青色的綢緞放了進去,然後放到了梳妝台明顯之處。
又找了絲帕,繼續沾上胭脂寫道:“芹香姐姐,後會有期。”然後上床,將那絲帕塞到了枕頭下,自己才重新躺了下來。她再無睡意。
屈巫,你真能想的出來,找產婆查證孩子是否足月,你這是羞辱我,還是羞辱你自己?就憑這一點,這一輩子我都不想再見你了。
下午,靜影將喂過奶的小公子抱了進來,衝姬心瑤點了點頭,姬心瑤會意,明白靜影的意思是一切都安排好了。
芹香正在督促姬心瑤喝魚湯,姬心瑤吃了兩口,就放了下來,她實在吃不下去。她的心口已經被堵得滿滿的。
芹香詫異地看在姬心瑤,這兩天食欲都很好的,怎麽突然就差了,是不對胃口?
姬心瑤從靜影手中抱過兒子,小東西竟然睜開了眼,黑黑的眼珠亮亮的,那眼神,真的與屈巫如出一轍。姬心瑤暗自恨了一聲。
“看一眼就行了,安心睡覺,晚上不喝魚湯了,喝點清淡的小米粥。”芹香說著,就將小公子抱過來遞給靜影,自己督促姬心瑤睡覺。
“芹香。”姬心瑤突然喊了一聲,聲音有些哽咽。見芹香看著自己,她努力地笑了笑,什麽也沒說,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姬心瑤毫無睡意。愛與恨,還有對未來不可知的擔憂,全部交織在一起,在她的心底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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