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請左賢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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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姝等到穎兒和也坤都走遠之後,吩咐守在帳門外的守衛也休息去了。

    夜,寂靜無聲。

    帳篷內此刻隻剩下大著肚子的馮姝和坐著輪椅的王大哥。

    “也就是說,即便你查到凶手是單於母子,也不能怎麽樣。”王大哥抬頭朝馮姝看了看,見她一直鄒著眉頭,臉色極為難看。

    “其實從壺衍鞮將我下獄那一刻我就懷疑是他了,顓渠閼氏估計是幫他的。”馮姝仍舊皺著眉頭,單手放在胸前,低頭一邊思考一邊說道。

    “如果不是他,為什麽那麽著急要陷害我處死我,甚至都不需要調查。”桌案上油燈的光線有些飄逸,大概快沒油了吧,忽閃忽暗。馮姝卻沒在意,仍舊說道:“壺衍鞮絕不是那麽糊塗的人。”

    眸中射出一絲寒光,冷的透徹心底。坐在輪椅上的王大哥看著此刻正在深思的馮姝,沉靜道:“此時不宜輕舉妄動。”

    “哼哼”馮姝冷哼兩聲,眼光望向帳門外,寒光伶俐,直叫人不寒而栗。

    “一個能當匈奴單於的人,卻查都不查著急要我死,現在又牽連出他的母親。壺衍鞮啊壺衍鞮,你好毒啊。”馮姝口中的毒並不僅僅是壺衍鞮將死罪扣在自己一個無辜女子身上,更多的是弑父殺君,在漢人眼裏這可是萬惡之罪。

    “狐鹿姑單於一死,他就順利登上單於大位,我說呢,這一切也太順利了。”馮姝冷笑兩聲,低頭看了看王大哥,道。

    “也許是他們早有預謀,你不過是其中一顆棋子罷了。”王大哥迎著微弱的燈光,望著馮姝道。

    “還是一顆不要的棄子。”馮姝背對著王大哥,眼光射向門外遙遠的地方,淡淡一笑,這笑聲中含了一絲冷意。

    “有沒有想過是凶手為了轉移我們的目標,故意把我們向這邊引導的。”王大哥像是突然想到什麽,道了句。

    馮姝一怔,轉而釋懷一笑,轉頭看著王大哥,道:“怎麽可能,我初來匈奴又沒有仇家,誰這麽害我。而且狐鹿姑一死,最大利益獲得者便是壺衍鞮母子。其他人沒這個可能。”馮姝篤定道。

    “你的意思是為了單於之位?”王大哥望著馮姝問道。

    “能謀殺單於,除了仇殺便是為了匈奴單於之位。難不成還是情殺?”馮姝微微一笑,看了看王大哥道。

    “雖然不排除仇殺可能,但是顓渠閼氏和壺衍鞮的一切反應,以及他們獲得的利益最大化。就是他們了,從一開始我就覺得是他們。”馮姝反複重複著凶手的推斷,王大哥望著她倒也不好多說什麽。

    “王大哥,找到那具屍體,是不是就能指認他們?”馮姝眼中跳出一點光亮,看著坐在輪椅上的王大哥道。

    “不一定。”王大哥搖了搖頭,麵露難色。“即便你能指認他們,恐怕也是死路一條,還沒等你揭穿人家已經先下手了。何況,你怎麽指認?匈奴現在是他們說了算。”

    “我還有左賢王。可以利用他。”馮姝輕輕摸了摸肚皮,微笑著看了看王大哥。那笑中透著一絲陰狠。

    “你的意思....?”王大哥望著眼前之人,道。

    “如果壺衍鞮單於被證明弑父,那單於之位豈不是要歸他人?”馮姝依舊是謎一樣的微笑,看著眼前的王大哥道。

    “左賢王是匈奴眾王中最有資格繼承王位的人之一,如果我輔助他殺了壺衍鞮母子,那麽他便可以繼承汗位。”在帳中輕輕踱著步子,王大哥的視線一直沒離開正在踱步的馮姝。

    隻見馮姝停了一下,又道:“單於汗位,這麽大的誘惑,左賢王不會不動心的。何況我基本可以肯定,他對我是動了情,不會就這麽看著我死的。”

    那謎一樣的微笑忽然發散開來,馮姝揚天大笑兩聲,王大哥聽得清楚,那笑聲中透著些許淒涼。

    王大哥內心此刻不知為何寒了一下,低著頭思考著,馮姝沒看他的表情,依然沉靜在自己的思路之中。

    “那現在缺的就是最後一根稻草了。否則即便女屍出現,顓渠閼氏可以否認。即便顓渠閼氏承認了,她也可以都攬在身上與他人無關。”王大哥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抬頭對馮姝道。

    馮姝微睜著雙眼,愣了愣,這一點倒是她還沒想過的。

    “是的,還需要繼續查。”像是總結似的發言,而後馮姝低頭看著王大哥,鄭重道:“王大哥,哦不是,師父。”像是忽然想起什麽,馮姝突然改了口。王大哥聽著卻笑了笑,道:“你還是叫我大哥吧,這樣不顯老。”

    馮姝聽他這麽一說,一同笑了起來,道:“還要麻煩王大哥幫忙。”

    “你說,隻要我能幫的,定當竭盡全力。”王大哥一臉爽快的答應著。

    “需要王大哥暗中相助查找證據,我需要的是能至他們母子於死地的證據。”風吹了進來,馮姝雙手裹了裹衣服,看著王大哥鄭重道。

    王大哥迎著她的目光,停頓片刻,似乎不忍拒絕,道:“好。”

    “我會立即派也坤去找左賢王,叫他做好準備。”馮姝眸中露出一絲寒光,直直看著王大哥,道。

    “你準備怎麽跟他談,如果他不聽你的,或者準備不足呢?”王大哥似乎略有擔心,道了句。

    “大哥放心,我不會做無把握之事的。”馮姝像是極為篤定的道。

    王大哥聽她這麽一說,倒是噗呲一笑,道:“你做的無把握之事還少嗎?來匈奴和親就是最沒把握的事情。”

    馮姝一愣,忽然尷尬一笑,道:“你就別老拆我台了。”兩人便這麽微微笑著聊到了很晚,馮姝想著要送王大哥去休息,卻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裏送。

    王大哥道了句要往也坤帳內休息,擔心馮姝懷著身孕,夜太涼,晚間路不好,便自己滾著輪椅離開了馮姝帳篷。馮姝原本還想相送,但見他堅持便也沒說什麽,目送著王大哥艱難的離去。

    送走王大哥,馮姝也不梳洗了,輕輕退去衣裳,掛上一旁,關上帳門,躺到了床上。

    微微閉上雙眸,等到油燈快要耗盡之時,馮姝忽然睜眼,自言自語道了句:“王大哥怎麽突然來了?”這個人雖然是十分信任之人,可他是匈奴人還是漢人,為什麽會在崖底下,腿是怎麽殘廢的,馮姝卻一無所知。

    像是覺得自己有些想多了,馮姝略微一哂,連王大哥都不相信,還能相信誰?馮姝啊馮姝,胡思亂想些什麽?

    單於王庭帶來了她的消息,渥也迷稍微放心了些。將也坤迎上座位,吩咐手下的人倒了些茶水過來。渥也迷麵無表情,看著也坤,道:“快生了吧。有沒有受寒生病,她是南朝人,怕不會適應北方的氣候。”

    “沒有,閼氏很好,爺已經問過好幾遍了。”也坤倒也不急,徐徐道。

    渥也迷方才察覺原來自己已經問了好幾遍了,不免有些尷尬。低著頭看著桌案,不好意思的小聲道:“哦,是嗎?”

    “那你回來是做什麽的?你不在那邊好好照顧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麽,渥也迷突地抬頭,朝也坤微怒道。

    “也坤回來是閼氏的意思,閼氏有話要傳達給爺。”也坤鎮定道。

    渥也迷稍微愣了愣,疑問:“什麽話?”

    “閼氏已經查出殺害狐鹿姑單於的凶手,但是她需要爺的幫助。”也坤不急不緩,道。

    渥也迷大驚,雙目圓睜,而後鎮定下來,淡淡問了句:“她怎麽知道的?”這話像是說給也坤聽的,也像是在詢問著什麽。斜著眼瞅著也坤,像是在尋找什麽答案似得。

    “閼氏聰慧,自然能猜得到,查的到。”也坤一臉淡然,迎著渥也迷的目光,淡淡道。

    “閼氏現在要做的就是舉報壺衍鞮單於母子,但是她需要爺幫忙。”也坤看著渥也迷,淡淡道。

    渥也迷目光忽然沉了下來,低著頭像是在思索什麽。“閼氏說舉報了他們,爺就可以名正言順成為匈奴的單於了。”也坤看著渥也迷,繼續道。

    渥也迷陰著臉,低著頭,半響不說話,也坤坐在一邊望著他也沒說話了。

    好幾分鍾過去了,兩個人都不說話,帳內突然一副死寂般的沉默,就像靜止的畫麵一樣。“救她。”兩個字從渥也迷渾厚的喉嚨裏破空而出,鏗鏘有力,打破了這死一般的靜默。

    “爺想好了。閼氏可不知道您也參與其中了。如果到時候壺衍鞮反咬一口,您也脫不了幹係。到時候不但救不了她登不上單於之位,甚至有可能背上千夫所指的萬世罵名。”也坤定定看著渥也迷道。

    渥也迷不說話,也沒有看也坤,隻是將桌上的一碗酒幹了。而後又從旁邊的酒缸裏滿上一碗,再幹。

    “如果閼氏知道您是幫凶卻如此陷害她,她恐怕也不會原諒您的。”也坤見他連喝了幾碗酒,尋思著渥也迷心裏大概是不好受的。

    “所以要好好計劃一番,沒有退路。我不能讓她和孩子出事。”渥也迷幹完一碗,抬頭靜靜看著也坤,道。

    “如果失敗了呢?”也坤知道這裏麵的難度,搬到壺衍鞮母子哪有那麽容易,即便他們到了,匈奴有稱王資格的人好幾個,也不一定輪得到渥也迷。

    “在本王眼裏,就沒有失敗二字。”渥也迷堅定的目光,囧囧有神地看著也坤,定定道。“失敗的人事沒有借口,也沒有如果的。”雖然這樣說,其實他心裏也清楚,如果失敗了,很有可能他會死無葬身之地。

    “召集眾將領,帳內議事。”渥也迷定定看著也坤,深沉道。

    不一會兒的功夫,也坤便將十一二人引入渥也迷帳內,渥也迷端坐首位,看著一眾身著鎧甲的屬下,沉著道:“閼氏傳回來消息,說查到了殺狐鹿姑單於的凶手是壺衍鞮母子。請本王協助揭發他們,而後順利當上單於。大家怎麽看?”

    渥也迷瞅瞅左邊又看看右邊,有幾個人低著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麽,還有的人麵麵相覷不知道此言真假,也坤站在一旁低著頭也沒說話。

    “左賢王可不能因為一個女子害了自己。”右將軍怕有什麽不妥,道。

    “是啊...這可是大事..”隨後有幾個人複議跟隨,小聲道。

    “單於之位向來都是一盤賭局,背水一戰方能統領匈奴。我們跟著左賢王這麽久難道不希望我王登上單於大位嗎?”也坤忽然怒吼一句,倒是把在場各位嚇了一跳,就連渥也迷也愣了下。

    隨後自然有跟隨者附和,唯唯諾諾點頭的好幾人。“雖說有理,但還需謹慎,一是證據,而是充足的兵馬準備。壺衍鞮單於不會白白等死的。”眾人中一個當戶說了句中肯的話。

    渥也迷聽了微微點頭,以示讚許。“現在王庭的實力還不足與跟壺衍鞮對抗,畢竟他剛收編了右穀蠡王,隻怕....”另一位當戶有些憂慮,微微搖著頭道。

    “骨都侯的意思是就這麽算了,等壺衍鞮單於處死閼氏然後了事?”一位當戶朝那搖頭的人揭餘道。“最好是裏應外合,聯係下右穀蠡王和其他藩王。”那搖頭的骨都侯朝那當戶看了一眼道。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眼下能合作的有幾位?”又骨都侯看了看渥也迷,滿臉憂慮,皺著眉頭道。

    渥也迷看看在場的眾位,沉默許久,終於正色道了句:“如果準備不當,或者還有猶豫,本王不會勉強,畢竟死生大事。本王也不能草率。”事實上他自己也還有許多問題需要考慮。

    比如,所謂的證據是否充分,能否將人置之死地。第二,他是真的要殺壺衍鞮母子嗎?畢竟他們對他也算不錯,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第三、就算證據充分壺衍鞮不承認怎麽辦,搞不好會打起來。

    第四、打起來怎麽保證會贏,而不是壺衍鞮嬴,或者其他人漁翁得利。第五、如果壺衍鞮把他供出來,反咬一口,他渥也迷該如何應對。第六、如此凶險局麵又怎麽保障閼氏母子安全等等....

    渥也迷感覺頭痛欲裂,但臉上卻還是那副鎮定表情,仿佛任何大事任何麻煩都不能將他撼動似的。

    會議開到很晚才散,三三兩兩的人群出了帳篷,渥也迷一個人靜靜待在王帳內。坐了一下午的屁股似乎都已酸疼。

    由於多數人的不讚成,他最終沒能下決定去賭這一把。不是不賭也不是不救,而是他必須做萬全準備才能保證萬無一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