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破五，戲也唱完，也沒想頭了。人們就開始上工。

    隻是出來的都是些老頭和婦女。部分年輕人好像心還沒收回來。

    反正也沒啥關緊的活，樂得趁勢再憨玩幾天。要是一幹開，就再沒借口大搖大擺玩了。

    老頭們卻縈記著麥田得鋤，再晚，等麥長起來，就下不去鋤了。

    初春的早上還冷哇哇的，還像冬天一樣，大家都搐脖子囊瓜的。

    這個說到了十六，還有村唱戲。那個說初十就有地方說書。

    哎，咋不見叫驢？還有大嘴，來福。。。。。。好像芬香也不見了。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消息就確定下來：大隊磚廠開始上馬，叫驢去當了副廠長，芬香去當了工人。這都是有臉麵的事。一般人暫時甭想的。

    肖民自然也沒想，他心裏想的是另一個事：副隊長又缺位了，咋辦呢？

    其他人似乎也沒往磚廠這方麵想。這不關他們的事。

    他們在說：大嘴媳婦家要蓋房子，把他牽去當驢使喚了，打土壞哩；來福想趁著年下做幾個凳子，不料鋸拉到了手上。。。。。。

    活該，該歇時不歇，叫你輕擺，有骨氣出來幹呀，歇啥哩。

    貴桃就揶揄自己男人：“說他笨瓜錘，他還不服；我就說咱也甭做凳子，幹脆鋸根棍豎著擎坐了。”

    有人暗下裏小聲說：“那還不是怕你坐不穩，一下子坐進去。”

    聽見的人小聲接道：“那還不如挑個蘿卜坐，坐過還不耽誤來福吃。”

    會意的人大笑。貴桃卻不知人家笑啥。說句：“背人沒好話；胡唚的啥。”

    大年剛過嘛，隊長緊大家說說笑笑，說足笑夠。這才說：“這別的也沒啥事，去麥地鋤草吧；年裏鋤到了那兒，接著鋤。”交代老殲賊：“我得去開會，你們看著幹吧，下工稍早點，甭趕恁緊。”

    坡下麵那塊麥地，有點缺墒。鋤起來釘得鋤直蹦。

    老殲賊無奈說：“這可要把胳膊鋤腫。。。。。。鋤得少顧不住臉，鋤得多還真鋤不動。”

    肖民想想說：“這不是就為除草嗎，淺淺刮一層不中？”

    老殲賊笑笑說：“咱說中不算，隊長看了說中才算；該說咱怕出力了。”

    肖民用力鋤鋤，鋤起的都是土坷垃塊：“這再撴碎，一天能鋤多少？”

    老殲賊皺著眉說：“這地得澆；光想著省事，等老天爺下雨，不下咋辦？澆了再鋤，那多省勁；麥要喝飽了水，那還不是和小夥子吃飽了油饃一樣，坷垃壓著也能頂翻過去，有勁著哩；還怕它不攥勁長？”

    肖民說：“這多簡單，晌午回去說說，來澆就是了。”

    老殲賊輕輕笑笑說：“是得說說。”

    到後晌上工時，肖民看看老殲賊，見他並沒說的打算，就說：“那地快幹透了，鋤著鋤直蹦，麥苗也都是黃尖兒。。。。。。澆澆？”

    隊長看看他，遲頓一會兒說：“這天一直半陰半晴的，看著像有雨，說不定過兩天就下了。。。。。。再說那地可不是灘地，渠裏有水，想澆就澆；那還得拉機器去哩，拉機器去按上，就得晚上有人看著。。。。。。”

    老殲賊嘿嘿嘿笑道：“我是老了，不會擺置機器；黑老住那兒怕啥？分還多，還再吃三頓飯，省下家裏的，有啥不願意？隻怕還搶著去哩。”

    隊長笑道：“你當這還是沒吃得那些年？見起個夥像蠅子見血似的？這些年誰家罐裏不是盛得滿滿的？我想著這晚上還怪冷的。。。。。。”

    老殲賊嘿嘿嘿笑笑：“再冷你隻要發了話，誰還敢不去？”

    肖民也趕忙恭維道：“就是，別說澆地了，下河裏也得下呀。”

    老殲賊又一笑：“在家也得做飯，這正好去搭幾天夥，可趁勢。”

    其實隊長也知道那地該澆了。說歸說，起夥這活，可算是隊裏的好活，他原本打算讓大嘴去的。。。。。。偏是大嘴有事出去了。

    晚澆幾天有啥關係，等大嘴回來。不想這事給提出來了。他就不樂意地問肖民：“你會開機器？”

    肖民還真沒開過，可要說不會，又覺得臉上掛不住，就硬著頭皮說：“會。”

    隊長一下就看出他的猶豫，心說：也好，讓他出出醜，到時咱再說事。這樣一想，就笑道：“那好，說幹就幹；去兩個男的兩個女的，到那兒恁自己看著擎澆了；庫裏有麵，園裏有白菜；鍋碗瓢勺該拿啥拿啥。。。。。。中不中？”

    到這份上，肖民隻有說中中中的份了。

    隊長看肖民紅著臉，知道他在冒充盒子炮，心說：這女的派誰？對了，美若算一個，一來落個照顧她，二來有啥差錯，她是不會滿他的；另一個。。。。。。嘿嘿嘿，就派貴桃，她不是男人看的緊嗎，讓她和這些二毛羔子睡那野外小屋裏，真出個事才美哩，看他們咋收場。。。。。。

    想到這，他就叫小光：“你和肖民去澆地吧，恁倆一人拉個架子車，拉上所需的東西。。。。。。”

    小光嗯一聲，過來走到肖民跟前，小聲說：“咱倆中不中？我可沒開過機器。”

    肖民示意他別吭聲，說：“我去園裏拉上柴油機、白菜，你去庫裏拉上鍋碗瓢勺。。。。。。”

    說完就回家拉架子車來到園裏。

    白菜在房子上曬著。他叫老擼。老擼出來問：“你拉著車幹啥哩？”

    他說：“柴油機在哪兒哩？”

    老擼將他引到後麵的房子裏，幫著他裝到車上。呼吸著問：“你開過沒？”

    他尷尬地說：“不是拐開就行了？”

    老擼說：“我聽大嘴說過，機油少了會擰瓦；這冬天還得烤熱油底殼才能拐開，對了，最好加上熱水。。。。。。你不如去好好問問大嘴，省得到地裏麻煩。”

    肖民喘著氣先把老擼說的暗暗記下，說：“大嘴沒在家。。。。。。沒事，開一回就會了；我上去撂幾棵白菜。”

    柴油機機油桶柴油桶白菜，裝了滿滿一車。出來見小光美若貴桃也是鍋碗瓢勺油麵被子卷、鍁的裝了一車。

    美若忙說：“就說裝了去給你裝呢，你可出來了；來，我拉著，你回去拿被子。”

    貴桃也說：“把白菜拿這車上吧，那車看著都沉。”

    其他人都已下地，隻剩下他們四個，拉著車咣咣當當，如逃荒一般，順著田間土路，拉得滿頭大汗，滿褲腿塵土。好一陣才來到地頭機井屋前。

    放下車子，坐在地頭土埂上喘會兒氣。這塊地離村有點偏遠，倒離鄰村稍近點，能看見光禿禿樹枝後亮出的鄰村的房屋。

    貴桃笑道：“人家肖民倒是年輕，你看那臉紅噴噴兒的。”

    美若就看著貴桃說：“你還說哩，你那臉也好看得緊，和粉白花兒似的。”

    肖民可沒心說笑話。他說：“俺倆穩機器，你倆拾掇吃的住的。。。。。。咱也甭慌，延到黑隻要能把機器開開，黑老多少澆點，就算不賴。”

    倆女人忙說：“好好好，你說咋著就咋著；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說啥俺聽啥。”

    肖民笑道：“乖得兒，我成領導了。”

    貴桃嗔道：“那咋，不敢？有啥你隻管說，俺跑腿。”

    美若也捏著腔說：“真是，憑幹啥事，都不能亂當家，聽誰的？得要一個人說了算，其他人隻管擎幹了。”說著就拿鑰匙打開機井屋門，立即嚷道：“咦，看這蜘蛛結的好多網。。。。。。嗯，好大的塵灰味。”

    肖民知道她們這樣說，是把責任擱他身上，一旦有啥麻煩，好不關她們的事。

    他隻有硬著頭皮說：“好好好

    她倆便忙活起來。肖民也忙和小光把機器卸下，對著屋裏的機井放好，套上皮帶試好鬆緊，砍幾個木橛穩定機器，這才開始仔細觀察機器各個部件。小光卻把拐把拿來，安進拐巢裏，就想拐，憋著氣說：“我r，真沉，不中不中，拐不動，這會中？”

    肖民看了一會兒，擰出機油尺，看那油痕在刻度上，心說：這個事知道了；還有啥？水，柴油。。。。。。又一尋，尋到了放水閥。。。。。。

    小光說：“拐不動是不是沒加油門？”就去加油門。

    肖民看看油門，擺弄擺弄，知道了它會擰死，固定住。

    他就說小光：“你別慌著開，你先看看柴油少不少，少了加點，我去弄點水。”

    小光看看四周：“你往哪兒弄水？”

    肖民去拿個盆，指指鄰村說：“那邊。”

    麥苗在冬天的寒冷裏雖搐夾著身子，還是頑強的挺著葉片，鋪出一地綠色，好象正在著急的等著春天一來，就能暖暖和和撲楞開身子，盡勁長了。

    肖民就趟著麥苗向那村走去，走了一段，看到村子外有條路，又拐到路上。一上路，隱隱聽見有機器響，站住腳四處巴瞧，終於瞧見遠遠地也有人在澆地。心裏一喜，又進地裏迎直走過去。

    一個男子靠著機井屋牆，正吸煙。肖民忙摸出煙遞一根上去：“老師兒，我端盆水。”

    那人笑笑，指著出水管：“你隻要別把它端完，隨便。”

    肖民也笑笑：“端水是小事，主要是來學武藝；老師兒，給咱說說這機器咋開。”

    那人驚訝道：“沒開過？來來來。。。。。。”指著機器上各個部件說了一遍，然後又說如何烤油底殼，燒熱水倒水箱裏。。。。。。對了，還拐不動，一人拐，一人用繩子拉，加把勁。還拿起拐把示範一下。

    肖民連忙再給他敬根煙：“以後見你叫老師兒。”

    那人很熱情的說：“你去吧，真弄不開，你來叫我，我去。”

    肖民連聲說好好好。接盆水，道著謝走了。

    來到地裏，做飯的家什已在房簷下擺好，拾得柴禾一邊堆了一堆。三個人土埂上坐著說著話等他。再去井屋一看，地上鋪著厚厚一層幹雜草，被子卷也放好了。

    他不由笑道：“乖得兒呀，真麻利。”

    貴桃咯咯咯笑道：“領導不好當，群眾還不好當？你再晚回來一會兒，俺飯就做成了，光等著你回來吃了。”

    美若撇著嘴說：“水都沒有，咋做飯呀，肖民不回來還真吃不成哩。”

    小光就說：“那不是水端回來了？”

    肖民就說倆女人：“去把那盆水燒熱。”

    倆人一邊動身一邊說：“真做飯呀？還早著哩。”

    肖民笑著說：“往機器裏添的，光知道吃。”

    他去薅把幹草，在機器下點著，叫小光：“拾點柴禾，烤一會兒。”

    日弄了好大時候，熱水也加進去了。肖民試著去拐機器，還是沉的很。就問一邊立著巴著眼看的倆女人：“咱捎繩兒了沒有？”

    倆女人麵麵相視，說：“沒人說呀？幹啥哩？咋辦哩？”

    肖民就比劃著拐把說：“讓小光拉一下，倆人勁大。”

    美若瞪著眼說：“褲帶兒中不中？”

    肖民忙說：“中中中。”

    美若就去腰裏解下褲帶，兩手掂著褲子，讓貴桃把褲帶遞給小光，小光把褲帶套上拐把，和肖民使勁拐機器，直拐了三蹦子，那機器才咚咚咚轉起來。

    倆女人瞪著眼看得心急，見那機器響起來，一下笑了。美若也忘了正掂著褲子，就手之舞之的。好在穿的是棉衣，有立身，隻是往下滑了一點。她又趕緊掂住了。

    就這，早笑得小光哏哏的。

    貴桃就逗他：“你笑啥哩？看見啥了？說唄。”

    美若笑迷吃的，說：“你快把褲帶給我，有啥笑。”

    肖民也說：“真是，有啥笑，不是這能拐開？這可真不該笑的。”

    嘩的一聲，水出來了，倆女人笑道：“這下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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