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鑒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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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場諸人中,看過《墨台畫史》的不少,便不似方才一臉茫然,跟著回憶了起來。

    隻是怎麽想,他們也沒有想起此書中有何處提過璞玉居士四字。

    沈姝晗知道眾人的疑惑之處,看著那言官淡淡一笑,“大人怕是忽略了,《墨台畫史》第三章品評的是墨台居士的山水畫,在最末頁,為與墨台居士作比,提到了一位清石先生曾在其某副畫作中,也用反手作了三簇碧草。”

    “清石先生?”那言官聽的有些發懵,“這個下官是有些印象,但這清石先生,下官未曾聽過,便沒有刻意留心。”

    沈姝晗頓了頓,“不怪大人不知,清石先生這名號,確實不如璞玉居士名氣大,隻是《洞天錄》中提過一句,這是與璞玉居士相熟的好友私下裏對他的稱呼。”

    那言官微微一愣,旋即反應了過來,“是了,著《墨台畫史》的宋陽春正是璞玉居士的知己好友,這麽說,這清石先生,便是璞玉居士?”

    “正是。而且依妾身看來,殿中這幅《鳳鳴圖》右下角的三簇碧草,便是由璞玉居士用左手所作,這一點,想必臨摹的人很難留意的到。”

    那言官一怔,立時往那畫上去瞧,目光所及處,三簇碧草赫然映入眼簾,然而,一眼看上去,並沒有發現什麽玄機,他想了想,仍是有些不信道:“下官不大明白,既然已是仿做,那正手與反手又有何差異?”

    沈姝晗微笑道:“不知大人可會作畫?”

    那言官有些納悶,卻是自信的笑了笑,“下官於畫藝上頭,算是略通一些。”

    沈姝晗點了點頭,笑道:“那妾身若想請大人臨摹此畫,不知大人是否願意?”

    “臨摹?”那言官挑了挑眉。

    “妾身的意思,是隻臨這三株碧草。”沈姝晗補充道。

    那言官揣測著她的用意,點了點頭,當仁不讓道:“下官自然願意。”

    這人在瑜王府門下不是一日兩日,瑜王對這人有幾分本事還是很清楚的,知道可以拿得出手,便也不多問,看著他們二人淡淡一笑,示意讓人將筆墨紙硯拿上來。

    很快,筆墨就備好了,鋪了絹在桌上。

    那言官上前走到桌案邊,偏頭看畫,待伺候的丫鬟將墨化開,執起筆在絹上依樣畫葫蘆。

    他的動作很穩,從落筆著墨,都能看出這言官頗有功底。

    用了不久,三簇碧草便做好了。

    平心而論,他畫的與原作有七八分相似,常人一眼看上去,很難分辨出差別來。

    沈姝晗笑著點了點頭,“大人的畫技堪稱個中翹楚。”說完,她也移步在桌前站定,執筆在另一張絹上落下。

    殿中驟然靜了下來。

    沈姝晗握著筆的手,竟然不是常人慣用的那隻,而是左手!

    那言官見狀也是一愣,恍然明白了她邀自己臨摹的意圖,盯向她的眼中有些驚愕。

    時下用左利手作畫的人,並不算多,麵對這樣的目光,沈姝晗彎了彎唇,落筆愈發篤定。

    大蔣氏在世時,在廣陵也是出了名的才女,精通六藝不說,最擅雙手作畫,沈姝晗耳濡目染,別的沒學會,使左手的本事卻是學得爐火純青。

    不一會兒,三簇碧草畫畢。

    沈姝晗放下筆,吩咐一旁的丫鬟將兩幅臨摹出來的碧草擺在一起,這個時候,就有人看出區別來了。

    正手與反手終究不同,無論畫出來的東西多麽相似,隻要仔細觀察,其中的紋路與筆勢還是免不了有所差異。

    洵王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幕,見自己確實沒有看錯,忍不住道:“沈側妃這幅果真更似真跡。”

    他這麽說,是坐實了沈姝晗所言非虛了,在場的賓客,頓時對沈姝晗信服起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這位沈側妃好生厲害!”一員武將雄渾有力的嗓音傳來。

    他的聲音一落,另一個中年人低低附和道:“是啊,好一個不尋常的女子!”

    一時間,殿中讚賞聲嗡嗡四起。

    聽著眾人的議論聲,感受到他們詫異的,驚豔的,欣賞的,讚許的種種目光,沈姝晗就垂著眼眸亭亭玉立的站在那裏,任他們去看去瞧,唯有唇角含了一抹淡笑,矜貴自持。

    對她的肯定,也意味著對那言官的否定。

    見那言官有些啞然無措,沈姝晗對他福了福身,溫聲道:“大人不必自惱,今日提及的大多是為孤本,妾身也是偶得一觀,倘若要單論對璞玉居士的見解,及作畫的技藝,妾身必然不如大人。”

    那言官看出她的善意,忙幹笑出兩聲,對她拱起手道:“下官甚愧,沈側妃博覽群書過目不忘,又有左手繪畫之能,下官甘拜下風,想來沈側妃所言種種,這畫的確是真跡無疑,是下官打眼了!”

    那言官深深一輯,抽身向後退去。

    離王見狀低笑了一聲,對慕元靖比了比手中的酒杯,“五哥,父皇將這樣的女子給了你做側妃,可真是偏心啊!”

    慕元靖仍是神色淡淡,抿唇作了一笑,與離王對飲了一杯,便將視線落在沈姝晗身上,那深邃的麵孔上一片平淡,隻是一雙漆黑的眼裏流露出幾分不明的意味。

    “妾身賣弄了。”沈姝晗對眾人行了一禮,垂眸退到榻幾邊坐下。

    鳳鳴圖的真偽算是暫時有了定論,在眾人議論紛紛中,瑜王命人將畫軸卷起,遞還到杜澗之手中。

    “這畫不錯。”瑜王對杜澗之點了點頭,略一沉吟,緩緩喝了一口茶,“隻是本王不知,你還有什麽才能?”

    瑜王府不缺金銀,瑜王也不是醉心書畫的人,他並不打算單單為一幅名畫收留無用之輩。

    “這……”杜澗之一直正氣滿盈的臉上浮現出幾分難色,有些遲疑起來,“在下自認唯有武藝尚可,隻是近日幾番輾轉奔波,氣力不濟,當下……恐怕難得王爺青眼。”

    這話一出,沈姝晗一怔,一時不明白杜澗之為何對自己過人的醫術隻字不提。

    就在同一時刻,大殿之中哄笑聲四起。

    離王勾唇一笑:“莫不說你是不是自誇,就算你當真身手過人,四哥身邊有的是護衛,護衛之上更有親衛,難道還缺你一個不成?”

    眾人聞言又是大笑。

    一個與瑜王相熟的世家子弟看著杜澗之有些僵硬的麵色,遲疑片刻,開口提議:“這人也算可憐,要不瑜王殿下就把他安置在王府外院養著吧。”

    沈姝晗從怔愣中反應過來,便聽到他們這番對話,忍不住搖了搖頭。

    鳳鳴圖是何等名貴,倘若杜澗之隻為富貴,大可以將鳳鳴圖賣個高價,何必費盡心思混進瑜王府中?

    杜澗之也是這麽思量,不待這人說完,便忽的抬起頭,一口回絕道:“在下誌在千裏,絕不是貪圖安逸享樂之輩!還望瑜王殿下明鑒!”

    殿中諸人見自己隻是隨口議論,他就這般失禮,不由都皺起了眉,連瑜王麵上也笑意一淺。

    “不識抬舉!”離王冷冷一哼。

    瑜王舒緩一笑,語氣裏帶了些溫和的責備:“胸有大誌是好,隻是,本王以為,為人做事也不能好高騖遠才是。”

    一句話下來,說得杜澗之的神色有些黯淡。

    到了這個時候,杜澗之哪裏不明白自己的處境,也知道自己即便留著瑜王府也是無用,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垂下眼簾,低低應了一聲是。

    眼見氣氛有些凝固,沈姝晗看在眼中,心下一定,打算向慕元靖進言此人可用。

    她堪堪轉過頭,便聽到一直沉默著的慕元靖淡淡道:“四哥,我有個不情之請,靖王府正缺這麽個人,不知四哥可否把他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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