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身子猛地一僵，她與秦清苓一齊轉過頭了去，見納蘭君若正疾步而來。

    “君若！這個女人，你是不是和她……”柔嘉伸手指著一旁低頭啜泣的秦清苓。

    “清苓，你怎麽樣？”納蘭君若走近兩人，卻直接越過了她，看著秦清苓臉上的巴掌印明顯，他眸光一閃，沉住氣，疑聲而問。

    秦清苓看見納蘭君若過來，立馬眼淚汪汪的喚了一聲“納蘭大哥”，仰起頭來，委屈地搖了搖頭，一隻手卻不住的抹著眼淚，傷心的沒了邊兒。

    “納蘭君若！”柔嘉喃喃喚了他一句。

    他如此關心這女人，莫不是他們之間真如秦清苓所說，仍有糾纏？

    可納蘭君若這邊的心思卻是與她所想完全相反。

    他之所以首先去關心她，僅是因為秦清苓之前受過傷，他確實擔心柔嘉不知輕重的打傷了她，到時候若是出什麽事，會影響了柔嘉的聲譽，再者，柔嘉是她的女人，他想著，他晚點好好安慰一番也便無事了。

    “納蘭大哥，求您救救清苓，救救我們的孩子，公主……公主她要清苓將腹中胎兒打掉，那是我們的孩子啊，我怎麽能如此狠心，那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

    秦清苓下唇上的齒印咬得極深，臉上滿是淚痕。

    自古人人皆是同情弱小，不問緣由，如今乍看之下，似乎就是明擺著柔嘉欺負了她。

    “你……你血口噴人，本公主什麽時候要你打掉胎兒了！”柔嘉歇斯底裏的怒吼著，這女人竟然冤枉她，她平生最恨的事就是被冤枉。

    她話音一落，揚起手就是要再給她一個巴掌，她從小倍受寵愛，何曾受過這種委屈，就連解釋都顯得那樣蒼白。

    納蘭君若看穿她的意圖，抓住她的手腕，那清俊的麵上烏雲滿布，英挺的劍眉皺了又皺，終於忍不住怒聲道：“柔嘉，你做什麽？”

    “我要教訓她，她冤枉我！”

    “別鬧了，清苓，到底出了何事？你方才說，孩子，什麽孩子！”納蘭君若轉頭看向她蒼白而驚懼的臉。

    秦清苓狀若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好似一隻受驚的小獸，抬眼小心翼翼的往柔嘉的方向望了一眼。

    “納蘭大哥，那夜之後，清苓已懷有你的骨血，公主不知如何得知了此事，命令清苓打掉腹中的胎兒，清苓知道，納蘭大哥與公主情深意切，我從未想過破壞你們，可是這孩子無辜，清苓從不敢殺生，何況這是自己的孩兒，於是，今日我想來求求公主，收回成命，可公主一見到我，二話不說就給了我一個巴掌，納蘭大哥，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清苓的錯，還請你不要生公主的氣，她那樣也是因為心裏喜歡你，才容不下這個孩子。”

    柔嘉見她伶牙俐齒，心中怒火中燒，“你這女人，無中生有！君若，你別相信她，她都是騙你的！”

    “納蘭大哥，清苓一向潔身自愛，若不是那日你飲多了酒，這清白的女兒身斷不會……”

    說到此處，她麵色驀地的一窘，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落。

    “清苓，你說的是實話？”納蘭君若聽完，呼吸一緊，原本以為那夜之事已經落下了帷幕，從此便不會再提，可未曾想到，清苓竟然懷了自己的孩子。

    “納蘭大哥，清苓不敢撒謊，你若不信，你我現在就去找大夫一看便知！”

    見她如此說，納蘭君若不再懷疑。

    她說的對，她不傻，這麽容易拆穿的一個謊言，她自然不會騙他。

    秦清苓用餘光細心的觀察他的變化，見他似是無疑，才鬆了一口氣。

    納蘭君若此人十分古板，在他心中，自個一直都是柔弱無害，而相比之下，柔嘉公主一向刁鑽跋扈，他斷不會因為心裏愛的是公主就厚此薄彼。

    再者，她相信，他不會去找大夫證實此事，所以，她所幸方才那樣建議，更是徹底的消除了他心裏的疑惑。

    “納蘭君若，你信她不信我？”

    柔嘉心痛不已，自己所愛的男人竟然寧願相信別的女人，也不願意相信自己。

    “納蘭大哥，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一句話，帶著濃濃的鼻音，她說得極是委屈。

    納蘭君若抬頭望著陰霾的天空，半晌他終是決定。

    “柔嘉，此事，是我對不起她，如今她身懷有孕，我斷不能棄她們不顧。”

    他是男人，關鍵時候，必須狠得下心來作出決定，孩子是無辜的，他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她們受盡冷眼與嘲笑。

    “納蘭君若，你什麽意思？”

    柔嘉看著他眼底的堅定，眼眸裏流露出一種深深的恐慌和心痛，曾經的柔情蜜意好似刀刃利劍般狠狠地貫穿了她的心，痛到窒息。

    “對不起，柔嘉，我必須要娶她。”

    柔嘉聞言，不可置信的退了幾步，清理無匹的麵容蒼白如紙，那纖細而柔美的身子在寒風中不住的顫抖，那一直隱忍的淚水決堤而出。

    “柔嘉……”見她落淚，納蘭君若心痛如絞，一句話哽咽在喉間，他心痛的像是滴血。

    “納蘭君若，你說的對，是我太天真！”淒然一笑，她美得好似雨夜裏隨風飄零的花朵。

    他從未見過柔嘉這樣，她這人一向是豁達開朗，性子也是樂觀向上，很少會有這樣的表情出現在她臉上，而這一切，都是他帶來的。

    他要對秦清苓負責，這是他作為一個人的基本的原則。

    但是他也不想失去了柔嘉，在他心底，她不僅僅隻是一個他所愛的女人，更是他的命，他無法想象，若是往後沒了她，他會如何。

    想到這，他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把她緊緊的納入了懷裏。

    “柔嘉，你不能離開我！”

    柔嘉被他這樣抱著，她並未掙紮，隻是低聲問了句。

    “我和她，你到底選誰？”

    “我……”

    “你想效仿娥皇女英？”她猛地掙脫他的懷抱，目光冷然，“納蘭君若，你以為本公主非你不可嗎？我不會原諒你，我會讓你後悔的！”

    話音一落，她沒再多說一句，拔腿就跑了。

    納蘭君若，你個混蛋，本公主一心待你，卻抵不過那個滿口謊言的女人。

    我恨你。

    她心裏默念著，手飛速的從眼角劃過。

    納蘭君若看著柔嘉離去時的背影，心裏悲痛的好似有一直利爪將他的心狠狠的攥住，讓他無法再順暢的呼吸。

    而秦清苓遙看著一幕，嘴角微微一勾，一抹戾色一閃而逝。

    你是公主又如何，你以為你能搶得過我嗎？

    “清苓，我先送你回去吧。”

    “恩，納蘭大哥，不如我再去跟公主解釋一下？”

    “不用了，我會尋個機會去跟她說清楚的，隻是……”納蘭君若頓了一下，“要委屈你為妾了，她雖然看起來比較凶，但是心眼卻是很好的，你跟她相處便知。”

    “恩！”

    秦清苓點了點頭，寬大的袖內，一雙手卻是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她的目的，是要成為她的妻子，而不是妾氏。

    想不到他對公主的感情那樣深，即使是這樣，他也隻是勉強同意給他一個妾位，那正妻之位，他仍是要留給他。

    **

    “你是不是說要娶本公主！”

    等柔嘉一路哭著跑回了宮中，她並沒有回自個的寢殿，而是徑直去了行宮，一腳便將珞南星書房的門踹開。

    原本正在爐火邊上看書的珞南星見她突然的闖入，隻是微微一愣，遂又恢複了神色。

    “長公主殿下怎得來了？”

    “別廢話，本公主問你，你是不是說要娶我！”

    珞南星目光一凜，將手中的書仍到一邊，見她眼底深切的悲傷以及未幹的淚痕，想必是出了大事，他焦急問道：“到底出什麽事了？”

    “我問你話，你沒聽到嗎？”

    “是。”

    “你有幾個女人！”

    珞南星見她問的直接，麵上微微一窘，搖了搖頭，“小王不是隨意之人。”

    “那如果我嫁給你，你是不是隻會有我一個女人？”

    “如果公主肯下嫁，小王自會待你好，我發誓……”

    “好，我答應你！”柔嘉打斷他未出口的誓言，“我們現在去求皇上！”

    “公主，你是認真的？”

    柔嘉白了他一眼，“去不去？”

    珞南星靜靜的看著她，無比認真道：“去，隻是皇上說要征得你母妃的同意。”

    深吸了一口氣，柔嘉與他對視了片刻，自從宮外回來心情就一直起起伏伏，思慮了好一陣，終是鼓起了勇氣。

    “我們找母妃去！”

    既然納蘭君若要娶別人，那麽，她就嫁給別人！

    “母後，兒臣與安南國王子情投意合，還望母妃成全！”

    剛念完佛經出來的太妃便見女兒跪在她麵前聲淚俱下。

    “嘉兒，發生什麽事了？”

    知女莫若母，即使是因為她想嫁給王子，也不必這般哭哭啼啼的，這不似她的個性，柔嘉這般，倒是像與誰賭氣一樣。

    況且，她遠嫁別國，母女日後恐難相見，雖然那王子與她身份確實般配，但她內心卻不太讚同。

    “母妃，兒臣喜歡王子，還請母妃成全！”柔嘉說著又深深的磕了個頭。

    太妃尷尬的朝一旁的珞南星笑了笑，“王子見笑了，這嘉兒性子就是這般，都是妾身給寵壞了。”隨又悄然遞給柔嘉一個眼色，小聲嗬斥道：“柔嘉，別再胡鬧了！”

    “母妃，兒臣沒有胡鬧！”柔嘉見太妃似是不願，咬咬唇，使出了殺手鐧，“兒臣已經有了王子的骨肉！”

    不管是太妃還是珞南星聞言，都是嚇得魂不附體。

    太妃仍是沉浸在方才柔嘉所說的話中，許久都不曾回神，直到珞南星也撩袍跪在柔嘉身邊，言辭誠懇的說著。

    “太妃娘娘，小王知道您愛女心切，不願公主隨小王嫁去他國，但小王可以以這未來儲君的身份發誓，此生此世若能娶得公主，必定珍而視之，還望太妃娘娘成全。”

    難怪最近每次去寢殿找她都是不見蹤影，每日神神叨叨的，原來，她竟然與王子在一塊，如今生米已煮成了熟飯，她再反對也再無用處。

    怪隻怪她近年來都沉浸在禮佛的事情上，對一雙兒女關注太少。

    “唉！”歎了口氣，既然是女兒自己選擇的，而且這王子看上去似也能托付，“你們起來吧，此事，我會盡快同皇上商議。”

    “不用了，母妃，皇上答應隻要你點頭即可！”

    柔嘉心下一鬆，拉著珞南星便速度的逃走。

    看著匆匆而去的背影，太妃無奈的搖了搖頭。

    女大不中留啊。

    出了屋，柔嘉放開他的手，微微撅嘴，對他笑了笑，“剛才的事，多謝了！”

    如果當時不那樣說，估計母妃不會輕易妥協。

    “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聽他這樣說，柔嘉稍稍有些尷尬，別開了臉，又想到納蘭君若，心裏那股子現有的酸澀與過往的甜蜜交雜著，激蕩在她心中，久久不散。

    每次見她不是惡言相向就是拳打腳踢，難得還能見到她羞澀的一麵，珞南星目光爍爍的盯著她緋紅的臉，心裏被難以言喻的美妙滋味充斥著。

    “我臉上有東西？”在他灼灼如火的目光中，柔嘉柳眉一挑，伸手摸向自個的臉。

    “恩，有！”

    聽他這樣說，柔嘉懷疑的正要用袖子擦臉。

    他卻輕笑道：“有沒有人說你皎潔如花！”

    敢情是誇讚她美？

    她承認她長得確實是如花，隻是很少有人誇讚她，她原本心裏該開心才對。

    可不知為何，聽他誇讚，這身上的雞皮疙瘩一層一層的往下掉，汗毛也一根一根地豎了起來。

    “找我皇兄去吧！”

    兩人一同來到禦書房的時候，景瑜還在批閱奏章。

    見珞南星去而複返，身旁還多了一位柔嘉公主，他眉眼一跳。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柔嘉給皇上請安，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王子去而複返，所為何事？”

    “陛下，長公主殿下天姿國色，溫良恭順，品貌出眾，小王甚是愛慕，方才已前去太妃娘娘那征得了同意，太妃娘娘並無異議，還望大夏皇帝陛下成全。”

    珞南星說罷，單膝跪在地上，態度極為恭敬。

    同樣跪拜在地的柔嘉隨著他每說一個詞，嘴角就抽搭一下，現在整個嘴型已經是歪的不成樣子。

    天姿國色，溫良恭順，品貌出眾。

    這是我嗎？

    頭頂一雙銳利的眸子掃了過來，威嚴的一字一頓的道：“長公主，今日這樁婚事王子親自請旨，朕心許之，婚姻大事雖是父母做主，但今日朕卻想聽你一言。”

    沒有片刻的猶豫，她答道：“柔嘉願意！”

    柔嘉自然是一個極好的聯姻人選，對於兩國的友睦大有裨益，這本應該是一門皆大歡喜的婚事。

    方才問柔嘉的意見，隻是想讓她找個台階順勢而下，不料，她卻置若未聞，如今騎虎難下，作為帝王，他不得不應允。

    於是，景瑜當場下旨，將柔嘉賜予安南國王子珞南星為正妃，待兩人回到安南國後大婚。

    一時間，宮內外傳的沸沸揚揚。

    當景瑜告訴莫梓鳶這一件‘喜事’之時，她剛從夢中睡醒，仍是一副目光惺忪，一臉疲憊的模樣，迷迷糊糊間問了句。

    “納蘭君若那書呆子，終於來請旨賜婚了？”

    “請旨的是珞南星。”景瑜寵溺的點了點她俏麗的鼻子，“小懶貓！”

    “哦，珞南星王子啊！”莫梓鳶漫不經心的伸了個懶腰，忽的意識到什麽，她渾身一震，哪裏還有一絲困頓，“你說珞南星和柔嘉？”

    “恩！”

    “喂，臭金魚，你怎麽想的，她是你妹妹，你怎麽能隨隨便便就將她嫁人了！”

    “你是不是想用柔嘉的公主身份去實施那個什麽和親政策？”

    “若是我們以後有個女兒，你不是也要把她遠嫁他方？”

    她炮仗似的嘴，劈裏啪啦的說個不停，說到最後，聲音亦有些哽咽。

    景瑜暗自歎了口氣，早就知道這女人知道了準會跟他叨念個沒完沒了。

    “鳶兒，今日之事，是柔嘉親自來求的朕。況且，當初在你身份之事上，我欠了珞南星一個人情，所以，我不得不允諾他。”

    “你說柔嘉親自求你賜婚？對象是珞南星？”

    莫梓鳶的眼底寫滿了不可置信。

    這柔嘉深愛納蘭君若，而且兩人早就有了夫妻之實，之前問她還說兩人甜的膩死人，怎麽會突然就改變了主意？若說柔嘉移情別戀，她一個字都不信。

    肯定是出事了。

    想到這，她暗叫不好。

    “金魚，我去趟公主那！”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看情況！”

    正待景瑜再說什麽，莫梓鳶的聲音已經消失在了門口。

    這女人，什麽時候才能眼裏心裏隻放他一個人？

    無奈的扶了扶額頭，他沉下了聲音。

    “小英子！”

    “奴才在！”尖細的嗓子傳來。

    景瑜轉過頭，看向禦書房門口躬著身子的小英子。

    “吩咐禦廚給皇後燉些補品，待皇後回來立即送去拉普蘭德宮！”

    “是，皇上……奴才這就去辦！”

    小英子行了個禮，匆匆地奔出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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