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

    陸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將這份關於夜寶萊的資料仔細地看了遍，陸北深按住眉心，仰臉在辦公椅上眯了會。

    失憶！夜氏小千金！帝業七星大酒店總經理。

    僅是三年，這女孩已經脫胎換骨，最糟糕的是居然將他忘得一幹二淨。

    從辦公椅上站起來，他挺拔地立在落地窗邊，抽出根煙夾在修長的指間，抿了一口，吐出一圈濃濃的煙霧，眉宇縈繞一縷愁緒。

    煙吸到一半，他折回辦公桌，將指間香煙掐滅在煙灰缸，按下座機號，那頭傳來秘書甜美的聲音，“總裁你好，請問有什麽吩咐？”

    “跟帝業七星租用場地，相關細節讓他們總經理親自過來跟我談。”

    “好的，我馬上去辦。”

    站在一邊未出聲的老何猜道，“老板是打算重新接近齊小姐？”

    “出去吧。”

    聽到男人淡淡的命令，看似極倦地仰回辦公椅，老何心底一歎，這事棘手了，如今人找到了，卻失去記憶，有些人失憶幾年。有些人失憶一輩子，以前所有的過往難道就這麽算了麽！？

    “老板好生休息，我出去了。”

    —

    帝業七星大酒店

    剛上班沒多久，齊小曲屁股還沒坐穩，辦公室門就被扣響，秘書菲玲走了進來。

    “總經理，接到一個大客戶，對方說要您親自去麵談。”

    “對方是誰？”

    “陸氏集團。”

    齊小曲整理辦公桌的手一頓，微抬起視線，不確定地問，“你說……是陸氏集團總裁陸北深要我親自去麵談？”

    “是的。”

    “好，我知道了。”

    壓下心起的漣漪，齊小曲問道，“會議室人都到齊了吧？”

    “到齊了，就等著你過去了。”

    “走吧，別讓大家久等了。”

    從辦公椅上坐起來，齊小曲理了理裙擺，揚步往會議室走去，自從接管酒店以來，平均每天有一場會議，總是有不停的突發事件，在這樣高壓的工作中，她的能力也漸漸得到認可，不管身處酒店哪個位置，都會聽見員工尊敬的問好。

    會議後，她過去跟餐飲部經理商討晚上一個慈善宴會事宜，然後回到辦公室批閱文件，等到上午十點撈起外套穿上，翻出美容鏡子，鏡子裏的自己五官精致，化著精神的妝容，浪漫的長卷發隨意披在肩膀上，增添一絲嫵媚。

    黑色呢子大衣，裏麵一件簡約的白色真絲荷葉邊襯衣，下身筆挺的女士西褲，腳下一雙秀雅的白色高跟，如今的她已經完全褪去青稚，氣質偏成熟，要說從前是一朵純潔的百合，現在的她就是一朵誘人的蔓陀蘿，她的美麗依然驚豔眼球。

    她從座駕下來，朝著陸氏集團大堂走進去，職員們盯著她驚掉了下巴。

    這是靈雀，還是齊小曲？

    不管走哪，都能聽見這樣的聲音，久而久之，她已經習慣了。

    她微微側眸，對那個問自己的女人笑道，“我叫夜寶萊，麻煩幫我按一下頂層，謝謝。”

    兩個在旁邊小聲議論的女人暗暗吐舌頭，有些尷尬，其中一個女人問道，“你們長得這麽像，真的不是同一個人麽？”

    齊小曲淡淡道，“全球人口這麽多，長得相似不足為奇。”

    看來不是本人！

    另外一個女人已經確定，她在公司多年，曾經與齊小曲接觸過，怎會是眼前這個傲慢冷豔的女人。

    齊小曲掃她一眼，猜到她此時的想法，紅唇極淺地勾了勾，她是怎樣，也隻有她自己知道，戴上麵具太久，她自己都忘記摘下來了，不過這樣也挺好，至少不容易受傷害。

    電梯門在17層的時候打開，上來個長相秀氣的女孩，突然看見齊小曲的臉，驚得捂嘴，“你……你是小曲？”

    齊小曲消失三年，外界傳言她死掉了，從那以後，陸氏就處於陰霾之中，不斷有人遭受牽連，無心一句也會丟掉飯碗，隻因為陸氏總裁從此不正常了，脾氣就像風暴，無人可預測。

    何西子怎會想到突然又見到她了，“我是何西子阿，你不記得了嗎？”

    齊小曲還真不記得了，“我們認識過嗎？”

    “認識，當然認識啊，以前我們關係最好了。”何西子激動地抓著她的手，卻突然感覺到不對勁，“小曲，你怎麽回回事，變化也太快了吧？”

    “不好意思，我叫夜寶萊。”齊小曲抽出手，有些無奈，“我不認識什麽齊小曲，你認錯人了。”

    認錯！怎麽可能認錯？

    眼前的齊小曲就是氣質打扮變了，臉還是原來那張臉，連聲音都是一樣，她以前不知聽過多少次她唱歌，怎會不是本人呢！

    “小曲，你是有難言之隱嗎？”

    齊小曲：“……”

    “你現在的手機號是多少，我到時打電話給你。”

    “不必了。”

    見她不動，齊小曲提醒道，“你的樓層到了，不出去麽？”

    何西子退出電梯，還想說點什麽，電梯門無情地關閉，她站在電梯口踱了一腳。

    ——

    電梯爬到頂層，齊小曲蹬著高跟來到秘書麵前，“您好，我是帝業七星的夜寶萊，過來談租用會議廳事宜的。”

    “我們總裁在開會，我幫您去傳達一聲，請稍等。”

    秘書走去會議室扣了三下門，男人清潤的嗓音從門縫落入齊小曲耳朵裏，“帶她到我辦公室，我馬上過來。”

    秘書回過來，展手示意道，“夜小姐這邊請。”

    秘書帶她到總裁辦公室，泡一杯熱茶就離開了，齊小曲得以打量這間辦公室，裝飾風格令她自然想起那個男人，每次都看到他穿黑白灰色係的服飾，低調又不失品味。

    她的視線突然掃到辦公桌上擱置的相框上，她坐著的位置隻看得到側麵，貌似是個女人的照片，她生出好奇心，突然想看一下女人的臉，於是從沙發上坐起來走了過去，手指即將碰到相框的刹那，聽見身後辦公門驀地一響，趕緊縮回手，轉頭看向來人，紅唇淺淺一勾，走了過去。

    “陸先生，請多指教，我叫夜寶萊。”

    低視著齊小曲伸過來的手，纖細修長，指甲塗著淡淡的丹紅，手腕上扣著一隻精致的女人表，他抬起視線，淡淡勾嘴，伸出右手回握住她，聲線低醇，“你好，夜小姐。”

    雙手輕輕交握，齊小曲鬆手的那瞬，心裏一驚，他的手掌未鬆，她也抽不出手來，她美麗的眼眸劃過一絲不解，“陸先生？”

    他繼而手掌一放，她連忙鬆手，掌心染了他的溫度，看到他踱步來到沙發這，偏視過來，“夜小姐請坐。”

    齊小曲回神，走去坐在沙發上，修長的雙腿並攏，雙手垂放在腿上，“陸先生打算租用酒店哪些場地呢？”

    “會議廳，餐廳，娛樂室，健身廳，高爾夫球場……”

    “請稍等，我拿本子記錄一下。”

    她側身在提包裏翻找出一本記錄薄，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能否給我一隻筆？”

    接過他遞來的一隻鋼筆，齊小曲埋頭在記錄薄上刷刷地滑動，陸北深雙腿優雅的交疊，微微地斜靠著沙發，深邃的視線描繪著她低垂的小臉，好看的眉上淡掃眉粉，鼻梁挺翹，長睫像是翩躚的蝶，棱唇嫣紅，肌膚雪一般透白。

    三年以後，她變化很大，整個氣質感覺都變了，可是，她每一舉一動依舊撞擊他的靈魂。

    “夜小姐？”

    劃動的手停住，齊小曲抬起眼眸，臉上打著問號，“陸先生請說？”

    他輕勾薄唇，“夜小姐對三年前的事情可有印象？”

    印象！

    她神色一凝，自然在腦海搜索一切，發現一片空白，“陸先生怎會這樣問？”

    她細微的表情變化清楚的告訴他，沒有印象。

    她當真將他忘記得一幹二淨！

    想及此，一絲難過悄無聲息從眼底劃過，他並未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一笑，“夜小姐寫好了嗎？”

    “嗯，寫好了。”

    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夾，她拿出一章協議紙，推到他麵前，“陸先生看一下這份協議，請簽個字。”

    陸北深掃了眼，取下西裝口袋上扣著的鋼筆，在簽名欄龍飛鳳舞幾筆。

    她將協議夾回文件，提起包從沙發上站起來，嫣然笑道，“謝謝陸先生，就不打擾你工作了，我先走了。”

    “夜小姐？”

    見他的視線落於自己手上，她這才意識鋼筆還在自己手裏，輕哦一聲，將筆遞還到他麵前，他的手再次接觸到她的手指傳來的溫度，平靜的潭眸內風起，掠過巨大的漣漪，長腿踱一步靠近過去，齊小曲措不及防地退後一步，臉上寫滿錯愕，“陸……陸先生？”

    他又踱了兩步，她下意識又退了兩步，被他逼到牆角，他的手突然就撫上她的臉頰，嗓音低沉，“你不叫夜寶萊，你叫……”

    “陸先生，我們才剛認識，請自重。”

    她偏過臉，感覺到他身上迫人的氣息，心髒撲通亂跳。

    才剛認識！？

    捏握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偏正過來注視著自己，一絲疼痛從他眼底一劃而過，他抬起另一隻手，輕捧著她的小臉，目光在她臉上寸寸逡巡，嗓音低低沉沉，“你的眉你的眼，你的每一個表情，你所有一切就算化成灰我也熟悉，你不叫夜寶萊，你叫齊小曲，你是我的女人，你知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她慌亂了，卻退無可退，伸手在他胸膛上推了一下，見推不動，急得張嘴又往他胳膊上咬了下去，牙齒印了下去，他眉也不皺，倒是有了一絲清醒，終於是放開她。

    齊小曲打開辦公室門，打算跑出去，手臂被他一把拽住，“抱歉。”

    她腳下一頓，回頭睜大眼睛，猶豫著問，“我……長得很像你喜歡的人嗎？”

    盯著她像受驚的麋鹿般的眼神，他終是點頭，“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剛才冒昧的舉動。”

    “呃……”

    “沒有，我沒事了。”

    想及兩次見麵，他都喚她小曲，她突然想到兩年前，經過雲浮的時候，紮赫夫婦也叫她齊小姐，她想是這個齊小姐就是齊小曲吧！

    他撈起外套，“可否賞臉讓我請你吃個午飯。”

    “嗯，好啊。”

    ——

    見他將車開上熟悉的環城北路，齊小曲有些意外，直到他將車停在帝業七星大酒店門口，她這才回神，開玩笑道，“陸先生是想提前感受一下我們酒店的服務嗎？”

    他不置可否勾嘴角，其實是想看看她工作的地方，聽老何說，才接管不到半個月，表現很不錯，這出乎他的意料，以前的她嬌嬌弱弱，現在倒多了分鋼強，舉手投足間不再是那個青澀的丫頭了。

    “總經理好。”

    進去餐廳，餐廳經理趕緊迎上來問好，看到跟齊小曲在一起的男人，暗暗吃驚，卻沒有表現出來。

    齊小曲淺笑道，“劉經理，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

    “那我就不打擾兩位了，用餐愉快。”

    餐廳經理走兩步，忽然回頭道，“總經理，您的家人過來了，是否免單？”

    “是誰？”

    “您的二姐和二媽。”

    齊小曲淡淡挑眉，這兩人也不知怎麽會跑來這裏吃飯，“在包房嗎？”

    “是，在翡翠閣。”

    “打八折，酒水免費吧。”

    餐廳經理微詫，這酒店是夜氏旗下的，按理說夜震生的二老婆和二女兒過來吃飯，也當是在自家的地盤用餐，總經理居然隻是給家人打個八折，還真是公私分明。

    餐廳經理走後，齊小曲對陸北深露齒微笑，“過來坐窗邊，外麵就是川洲花台，風景不錯。”

    心裏掠過波瀾，陸北深表麵不動聲色，他的女孩當真轉變不少！

    接過服務生手裏的餐單，齊小曲遞餐單到他麵前，“這裏的燒鵝不錯，可以嚐嚐看。”

    他淡淡勾嘴角，“點你自己喜歡吃的。”

    齊小曲隻得拿回菜單，點了幾個店裏的特色菜，陸北深注意到，都是些辣味，想不到她失憶了，連口味都變了。

    他微眯著眼，打量著她吃飯的樣子，吃相十分雅致，已經脫去外套，露出裏麵的荷葉邊真絲襯衣，微醺的冬日陽光從餐廳窗口灑進來，在她塞雪的肌膚上渡著一層淡淡的光澤，感覺到一道強烈的目光，齊小曲仰臉，撞進他柔似潑墨的眼眸中，心跳一漏，有些尷尬道，“菜不合口味嗎？”

    他微微一笑，“不錯。”

    她低頭又吃了起來，這時候餐廳經理過來了，“總經理，麻煩您過去翡翠閣一趟吧，您家人拒絕付餐費，我也沒法了。”

    齊小曲起身，對陸北深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馬上就過來。”

    望著她離坐朝著翡翠閣走去的嬌小背影，陸北深放筷，視線落在齊小曲擱在餐桌邊的一隻小巧的手機上，伸手撈過來，在手機屏上輕輕一點，女孩素麵朝天的對著鏡頭眨眼睛，一張可愛的自拍照設置成了屏保。

    他的指腹在她的笑臉上輕輕滑動，眸光淺淺地眯起來，照片裏的女孩還是當初的模樣，現如今的夜寶萊卻是另外的樣子了。

    ——

    還沒進包房，就聽見夜珍珠在裏麵破口大罵，齊小曲皺眉推開門，裏麵已經一片狼藉，桌上地上到處是飯菜，碟碗被砸的粉碎，服務生被罵哭在旁。

    夜珍珠看見齊小曲走進來，矛頭指了過來，尖銳的罵道，“夜寶萊，你算什麽東西，你別忘了這家酒店是夜家的，我是夜震生的女兒，我在我家餐廳吃飯憑什麽要付錢？”

    “不管這家酒店是誰開的，酒店有規定，隻要客人消費了就要付錢，不管是誰。”

    聞言，夜珍珠更火了，“你憑什麽，你是什麽東西，你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我家的野種，別以為爸爸把酒店給你管，你就可以鼻孔朝天，我告訴你，我跟我媽今天就不付錢，看你能拿我們怎麽辦？”

    “夜寶萊，你還有沒有把我這個二媽放在眼裏。”

    夏慧心從座位上站起來，麵色難看地到齊小曲麵前，齊小曲表情清淺，“寶萊不知道二媽是什麽用意，你是我的長輩，我自然是尊重你。”

    “哼，我看你是尾巴翹上天了，根本不把我這個二媽當回事，我在自家餐廳吃頓飯，還有付錢的道理？”

    齊小曲盡量心平氣和，“現在這家酒店由我來管，酒店沒有消費不買單的規定，就算是二媽你也不例外。”

    拿餐單睇了眼，齊小曲道，“總共消費四百六，看在你是我二媽的份上，給你打個八折，二媽不會連這點小錢都付不起吧，希望二媽別為難寶萊了。”

    賬單被一隻手給搶走，一個響亮的巴掌下一瞬就甩到齊小曲臉上，火辣辣的疼在她細嫩的肌膚上蔓延，她冷冷地掃了過去，逼近一步，咬唇道，“我念你是我二媽，這巴掌就不還回去了，至於別的，不能就這麽算了。”

    在場劉經理驚愣當場，夜珍珠眯眼冷笑，看到齊小曲被甩耳刮子，心裏暢快極了。

    齊小曲倏然回頭，冷眼落在餐廳劉經理臉上，喊道，“劉經理，叫保全過來，把兩人撚去收銀台，不付賬就送去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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