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安胎的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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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雲懷孕兩個月的時候,吐得特別厲害。幾乎到了吃什麽吐什麽的地步,膽汁都要吐出來。
蕙娘那肚子越發的大,她比念雲還多幾個月,胎象卻是坐得極穩。
李淳因特地差人去問了蕙娘,是否用了什麽方子保胎,或是有什麽特殊的小竅門。
這蕙娘自有孕以來,便是念雲盛寵不衰,李淳一有時間便膩在宜秋宮那邊,瞧都不來瞧她。她幾番使性子裝病,李淳也隻叫梁侍醫來過一次,後來索性隻叫別的侍醫去了,弄得她這一有了身孕,反倒像是失寵了一般,連李淳的麵都沒見過幾次。
本待慫恿紀氏以寧兒的名義去尋事由見李淳,可那紀氏性子是個綿軟的,前番已被訓誡過,見念雲待寧兒其實不壞,也就不大肯配合蕙娘了。
蕙娘心裏十分不痛快,還是耐著性子,拿出體己錢去東市買了新鮮的野味,置辦了一桌酒席,打發了一個小丫鬟去請李淳。
不多時,小丫鬟來回稟:“郡王說夫人近來夜裏睡不安穩就不過來了。”
蕙娘氣得咬碎銀牙,啐道:“笨嘴拙舌,你就不會說那安胎的方子需親自告訴郡王麽夫人身子不爽利該找侍醫,郡王是能給她醫治,還是能端茶送水難道郡王成了她的奴才不成”
蕙娘罵完,又叫了另一個伶俐些的丫鬟,親自教了說辭,又去請李淳。
這回丫鬟不辱使命,果然把李淳請了過來。
蕙娘遠遠覷得,連忙迎出來,變戲法一樣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笑容,
徐徐行禮,嫣然一笑:“妾身盼星星盼月亮,夫君可來了”
李淳伸手扶她一把:“你身子重,就不必行禮了。”
蕙娘應下了,又道:“聽說夫人近幾日總吃不下,郡王自然也吃不好的。我今兒得了些野味,不如夫君一同用些。”
李淳道:“我晚間還得去她那邊。野味腥膻太重,她吐得那樣厲害,我也還是不沾的好,你也不要多吃。”
蕙娘拿出一貫的溫柔纏綿,撒嬌道:“自從夫人有了身子,夫君總是在那邊的日子多,我和丁香都有好些時候不曾見到夫君了”
李淳先前看似寵愛她,不過是為了同念雲鬥氣,如今看她,越發覺得不入眼,於是心下不悅,道:“妻妾有別,這你也有話說麽”
蕙娘忙賠笑道:“妾身哪裏敢有這般想法,隻是郡王一向由我和丁香服侍的,怕夫人年紀輕不知冷熱,時時惦念著罷了”
李淳道:“你且把心放到肚子裏,好生保重腹中的子嗣罷。你來東宮才幾年,難不成我自來便是無人知冷暖的我問你,你那方子是什麽樣的,非得我親自來取”
蕙娘被搶白了一通,臉上十分掛不住,卻也隻好跟著轉了話題:“是老媽媽們家鄉的小偏方,怕丫鬟們轉述得不對,才說叫郡王來聽著呢。”
“什麽小偏方”
老乳母顫巍巍地走進來,手裏捧著個托盤,裏頭一碗棕綠色的藥汁,不知是什麽東西。
蕙娘道:“且放一邊,我晚些再喝,你先同郡王說說這方子是如何。”
老乳母行了個禮,笑道:“我們姑娘是個有福氣的,老身配藥時便多留了些,備著三年抱倆呢。這東西也是難得,若夫人也要用,老身隻每次多煎一副便是,要郡王費什麽事”
李淳不耐煩,道:“宜秋宮裏想要什麽沒有,你卻說說,怎麽個難得法”
老乳母道:“東西不稀罕,隻是瑣碎。夫人胎象不穩,吐得厲害,多半是因為體質原屬陰虛,腹中孩兒是純陽,陰陽不調故而母子相克。”
說著從懷裏摸出一張磨得起毛的草紙來,隻見上頭寫著:
春分當日帶雨的迎春花一兩
夏至當日帶露的荷花一兩
秋分當日帶霜的菊花一兩
冬至當日帶雪的梅花一兩
清明當日墳頭上的柏葉三錢
元日當日向陽的鬆針三錢
甘草三錢
李淳道:“照你這麽說來,幾樣東西雖然都不難得,配齊這一劑藥,至少也得一年的時間了”
老乳母把手一拍:“可不是麽這藥材便是這般,煎法也是最刁鑽的,尋常人便得了也不曉得如何煎法。需得整二十年窗欞上塵,取山上石頭裏的泉眼水六碗,武火燒至二沸,文火慢煎至三碗,拿江南產的八層棉紗濾過了,方能服用呢”
李淳皺眉道:“你這方子甚是古怪,可有些什麽道理麽”
老乳母道:“郡王是個明白人,老身也是在老一輩那裏聽得些,說與你聽。那季花,乃是凝聚了春夏秋冬寒暑精華;清明的柏葉,元日的鬆針,是一死一生;窗欞上塵土乃是世間至純之物,吸收一家和睦之氣;石頭裏的山泉水吸取天地精華,為山河之精元所在;甘草最擅調和諸藥,使之陰陽相佐、共同發揮作用。此方子雖不稀罕,但是包羅萬象,最擅調和陰陽,因此治孕婦陰虛不調,最是有效。”
李淳把那藥碗端過來細看,裏頭純淨無一絲渣滓,可見的確是拿上好的棉紗濾過的。聞聞氣味,略有些微微的花香和鬆柏的辛香。他用舌尖略嚐了一點,甜中帶澀,倒也不難喝。
聽她說得也有些道理,李淳站起身來:“如此,便每日送一碗去宜秋宮罷,若是好了,我有重賞。”
待李淳走了,隻剩了蕙娘同那老乳母兩個在屋裏,蕙娘方問道:“我不是叫人隨便準備了一個安胎的方子麽,怎的媽媽又換了”
那老乳母笑眯著眼睛吃吃的笑,臉上的褶子幾乎能夾死蒼蠅。笑了半晌才道:“是老身胡謅的。自來婦人懷胎,哪個不吐的,過了三月的關口便好了,偏生姑娘那時吐得厲害也沒個人管,她就叫郡王緊張得那樣,看著可恨”
蕙娘掩口笑道:“還是媽媽有主意。不過,要真用壞了,咱們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老乳母道:“怕什麽,不過是園裏隨便尋的些花花草草胡亂熬煮的,分量又輕。我瞧她身子不弱,若真是有什麽岔子,便是她自己沒那個命,也怨不得咱們”
不多時那湯藥已經送到宜秋宮,那送藥的隻說是李淳命人送來的,叫她趁熱快喝。
念雲倒未起疑心,命綠蘿去拿兩顆蜜漬的棗子來,便端起碗送到嘴邊。
一口尚未咽下,卻忽然聞到那鬆柏的辛味,覺得難受,哇的一口吐了出來,倒把先前吃下的一點燕窩粥也給吐了出來。
茴香手忙腳亂地替她擦拭換衣,一麵抱怨道:“郡王什麽地方弄來這怪味的東西”
念雲蹙眉,心裏便有些嘀咕,又問郡王今兒去了什麽地方,丫鬟說去了蕙娘那邊,她便多了個心眼兒,命人去喚梁侍醫。
梁侍醫細看了藥汁,又拿小調羹嚐了一點,道:“想是什麽偏方,裏頭有些花兒葉兒,都是偏重清熱解毒的。依小老兒愚見,雖然民間偏方多有奇效,但藥效好與壞也分人,各人體質不同就可能有不同的效果,不宜胡亂服用。”
念雲點點頭:“說得很是。今日之事,不必告訴任何人。”
梁侍醫自然知道這東宮裏頭的彎彎道道,卻不想點破,隻道:“你這女娃兒身體底子並不差,不過是體質略偏寒罷了,以致於肝血虧虛、肝氣亢盛、氣機上逆,所以脾胃失和。女人懷胎原本就凶險,是藥三分毒,能少用藥是最好的。”
念雲會意,道:“我也是這般覺得,若再有什麽方子,我必定先送來與侍醫瞧瞧。”
這梁禦醫替念雲細細診視過,道:“郡夫人隻是近來思慮甚重,飲食過少,下臣以為,郡夫人才剛剛開始反應,偏方也好藥方也罷,倒不急著用。”
梁禦醫點點頭,又想了想,捋著胡須道:“這天下之事,有許多並非藥石可及。且想想先前在娘家最喜歡吃什麽,不如就把娘家的廚子叫來,做些合口味的吃,強似喝那些苦藥。”
念雲微微愣神。他說得對,其實她近來是常常想起韋姑姑家的風味菜肴的。
韋姑姑家中常用的是個楚地來的廚子,炒菜放許多茱萸、豆豉或紫蘇。長安物產豐富,菜式多樣,卻並不合她的口味。
然而,路遠山高,來回一趟隻怕要一兩個月,想去尋個楚地的好廚子怕是有些太興師動眾了,隻得望洋興歎。
不料次日用膳時,桌上卻有一道紫蘇魚,又加了薑末蒜末,色香味同從前在揚州吃的幾乎一模一樣,還有些楚地喜歡吃的蓴菜。
念雲不覺食指大動,一個人竟吃掉了整條魚,紫蘇配生薑正是止嘔的妙方,因此吃過也並未嘔吐。
念雲十分驚喜,忙問是誰做的飯菜,才知道是李淳特地從西市尋來的楚人廚子,想必又是玉竹和重樓說與他知道的。
盡管她是好不容易立下節儉的規矩,結果李淳又為她這般興師動眾,可是那一股暖流卻在心裏慢慢滲透到五髒六腑去。每天都可以很方便地吃到熟悉的味道,心情也變得格外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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