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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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了瘋了!持倉量這麽高他們是要幹嘛?持倉量都是發行量的十倍了!”
早晨上班一打開電腦,望江基金二組的副組長就被國債317嚇了一個跟頭。
這幾天雖然大家都沒有參與,但所有人最大的熱情都在國債317上,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看看317變成什麽樣了。
317這,317那,所有的傳言和推測都是有鼻子有眼的,什麽財政部,什麽業界大鱷,總之能放飛的想象他們都放飛了,唯獨沒有想到自己家老板在裏麵有一腿。
常躍來公司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麽一個場麵,所有的人聚在一起興奮地討論317,隻不過礙於常躍沒有恩準,所有的討論都隻是紙上談兵。
“咳咳。”幫忙放哨的前台妹子發出信號,所有的人霎時各歸各位,儼然一副專注上班的模樣。
常躍從大辦公室的走廊走過,所有人目不斜視,盯著電腦,實際心裏正數著他的步數,隨時準備當常躍關上辦公室門的時候,大家再聚在一起……
“我知道你們在關注什麽。”常躍突然停下,目光掃視全場,眾人心裏叫苦不迭,被發現了!慘了!慘了!
常躍因為這兩天幫趙思賢那老頭拉資金,應酬喝酒到頭暈眼花,整個人明顯消瘦下來,單薄的身體上裹著大衣,唯獨目光依然很精神,甚至還有一份不太正常的精神頭,簡直像是回光返照一樣。
他將再坐的每個人都打量了一遍:“我知道你們都很關注國債317,這是很正常的。對你們來說,它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內容,包括對政策的解讀,對市場風向的預知。
每個組寫一份分析明天交給我。”
“哪些方麵?”
“各種方麵。”
舉手的人轉瞬被人快盯死了,常躍不予理會,繼續說下去:“但是,公司裏的任何人,每一個,都不能參與交易國債317。
你們也不用給我打報告,不用浪費時間,說不行就不行。誰敢幹立馬滾蛋,大家繼續工作。”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進了辦公室。
有人在他身後低聲抱怨:“隻讓寫分析,不讓交易,這是人幹的事麽?”
“閉嘴吧你。”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你還看不出來嗎?要出大事了!
我聽說一組現在已經把所有的資金都弄出來了,不知道要幹什麽……”
那人瞪大了眼睛:“一組所有的資金?這要賠了不就是……”
一組握有望江資金的大頭,一旦賠光,別說血本無歸,連公司都要垮了,而他們這些人,都要另謀生計了。
常躍的辦公室裏,武道正坐在靠窗的沙發上,手裏剛放下電話。
“確切的消息,兌付價格是148.5。”武道的消息和豐鶴的消息兩相印證,趙思賢這次的寶確實是押錯了。
但是即使是押錯了,趙思賢也未必願意悔改。
常躍不相信他連兌付價格的隻言片語都沒有打聽到,但是他就是要拚死一搏,曆來神經病的症狀基本都和他差不多,但是常躍不打算和他一起死。
問題就在於……到底要怎麽幹幹淨淨地脫身,並且不被他牽連。
這幾天常躍幫助趙思賢拉資金,見的基本都是資金量雄厚的機構老板,這不單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和趙思賢一起的,同時趙思賢盯他盯得也很緊。
而前幾天他把榮凡和簡良東支走已經引起了那老頭的注意,現在恐怕連電話都被監聽了。
想要不引人矚目的、在關鍵時刻到來前從豐鎮消失,仿佛他從未參與過這件事,這真是個技術活……而且,去哪兒呢?
常躍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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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果然又見麵了。”
這次再見麵,鄭博厚仍然在泡茶,見到常躍的時候也毫不意外。
他們不過一年沒見,但時間對老人來說,總是過得太快,鄭博厚比去年的時候更見老態,聲音也不似當時渾厚。
他抬手示意常躍坐下:“今天是趙思賢約的我,沒想到是你來了。”
鄭博厚大隱隱於市,手握重金卻輕易不參與交易,尤其他與趙思賢師出同門,即使是多方也不會來拉攏他,於是這個任務就落在了常躍頭上。
然而常躍是了解鄭博厚風格的,他雖然與趙思賢師出同門,但是操作風格穩健,決不可能參與317這種高風險交易。
所以趙思賢叫常躍來的時候,其實根本沒抱希望,隻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是的,趙思賢現在的資金捉襟見肘,手下的一些機構已經全倉進場,然而空方實力雄厚,不露絲毫弱勢,所以他必須要拉到更多的同盟才行。
常躍坐在他鄭博厚對麵,難得的,這幾天來浮躁的心情忽然一掃而空,他微微一笑:“當時說過生活很大,沒想到這麽快就應驗了。”
鄭博厚給他倒茶:“當時你說過不會碰期貨。”
一愣,常躍很快又笑開。他沒想到鄭博厚的記憶力這麽好,自己當時說的話都記得清清楚楚。
不過他確實是食言了,當時他剛重生沒多久,自認為通曉世事,對任何事情都是手到擒來。
隻要避開自己上輩子的滑鐵盧,即可百戰百勝。
沒想到還是繞不開。
常躍端起一盞茶,細細的端詳裏麵清透的茶水:“……我當時說什麽來著……我當時說期貨對我來說比毒品還厲害,您看,這不是複吸了?”
說起當時為什麽突然決定重新參與期貨交易,甚至是直接玩兒把大的,操作了天膠9810,常躍心裏非常清楚。
他是個對自己的內心非常嚴格的人,在他的心裏,一直很嚴格得考察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可以信賴的,不可以信賴的,會壞事的,可以尋求幫助的……
前後兩世,他將兩個人劃入可以信賴的那個區域,卻兩次慘敗。
和武道分道揚鑣的那天,他一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身邊的人三三兩兩結伴,唯獨他一人形影單隻。
別人問他:“你幹什麽來益明?”
他回答說:“找朋友。”
那朋友上哪兒去了呢?
是呀,他上哪兒了呢?
常躍至今不覺得他和武道有誰是做錯了的,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斤斤計較。
畢竟當時大難當前,武道隻是做出了一個符合他身份的選擇,僅此而已。
但常躍卻病態得執著於這件事,即使表麵看上去已雲淡風輕,但是常躍知道……他忘不了。
以至於這種病態的心情,直接導致他後來在天膠9810,在國債317,在兩個人的感情上獨斷專行,劍走偏鋒。病態得想要尋求刺激,尋求解脫,尋求滅亡。
雖然別人都說望江基金的老板膽大而凶悍,如今市場上無人出其右。
但常躍知道,其實自己才是最膽小的那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說的就是自己了。
鄭博厚的眼睛有些渾濁,但看人的時候目光依然銳利,他抬頭看了常躍一眼,低頭繼續泡茶,倒水洗茶的時候,動作穩健而有力,與幹瘦的趙思賢截然不同。
“當時我覺得你能走得很長很遠,後來聽說天膠9810是你做的,還很驚訝。”
外行是看不出什麽變化的,但鄭博厚一看天膠9810的操作手法,就知道常躍必定經曆了生活劇變,所以才那麽不要命。
從那個時候起,鄭博厚就覺得常躍的資質一下子變得平庸,之後就再沒關注他。
後來一次和趙思賢遇見,兩人喝茶的時候,他才順口提了一句,說惋惜常躍的天分。
趙思賢這人有一毛病,鄭博厚說誰好,他偏覺得不好,鄭博厚說誰不好,他就覺得好。
就因為這樣,他才開始關注望江基金。
所以說世事無常,常躍不知道自己的因果,從那麽早的時候就埋下來了。
他淡然一笑,沒有做任何評價。
鄭博厚終於鼓搗完他的茶水,用旁邊的毛巾擦了擦手:“國債317我是肯定不會參與的,趙思賢肯定也猜到了,你回去告訴他,他不會為難你。”
常躍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但是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鄭博厚倒也沒有趕他走的意思,兩人各做各的事情,過了一會兒,一張紙條被遞到鄭博厚麵前,是常躍寫的。
他不能冒險和鄭博厚進行對話,鬼才知道趙思賢那個變態有沒有滿世界安竊聽器。
鄭博厚挑了挑眉,對他的請求不置可否。
常躍見他沒反應,又在紙條上加了一句,寫的是:“如果不是你多嘴在趙思賢麵前說我,我現在正和我老婆在外麵逍遙快活。”
老頭顯然被他這話氣得不輕,呼吸都變重了。不過這事兒到底是鄭博厚理虧,他拿起筆,潦草地在紙上寫了一個字“行”。
常躍得到答案,笑容滿麵得站起來:“行,鄭老,那我就回去交差了。”
說著,他推門就要走。
“等等。”鄭博厚叫住他,“我還是想提醒你一下,這個世界上的事情,不是硬碰硬就能解決的。
做人和炒股一樣,不能追求極致,誰也不可能總是買賣到最低點和最高點,隻有留有餘地,才是長久之道。”
最終,常躍還是站直了身體,恭恭敬敬地一欠身:“我記住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