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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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回走時王浩的表現果然像根久混社會的老油條,不難心思慎密經驗老道且還目無法紀得很徹底。他領著三人去河邊繞了一圈,將身上的白大褂和其它的能燒的東西都統統堆在河灘上燒掉,連李曉身上穿的也是。再把燒剩下來的灰燼用河水衝掉以後才把燒不掉的防護麵具綁上顆大石沉入江底。一係列足夠驚世駭俗的舉動他做起來從容不迫的就像是來到河邊散步一樣自在。

    太平間裏肯定在倉促中逃離中還留有其它的痕跡,想再回去消除它已經不可能,隻能盼望著那人說的話真的可信,會替自己三人抹幹淨屁股。

    李曉表情麻木的看著他做這些,腦子裏一團亂,思想上已經接受了這一切,但在心理上還是覺得很荒謬——前一刻他還是老實本份的良民,後一刻就已經做了一係列欺騙、肢解、焚屍、逃亡,到現在杵在這河邊幹毀滅證據的勾當。老實說他連罪惡感都沒有多少點兒,巴不得王浩能把會留下讓人順藤摸瓜的東西全部都燒掉。

    是世界變化太快,他已經跟不上它的腳步了,還是自己心底其實一直就有著黑暗邪惡的一麵?李曉很不確定,隻直覺自己以後的生活將不複原來的模樣,前方肯定有著什麽巨變在等待著自己。

    嚴岩倒是對這一切無比的適應,甚至還有閑暇摸了根煙來點上,閑閑的提醒王浩和李曉:“最好把鞋也燒了,優秀的獵人全都擅長追蹤腳印。大家最好沿著河遊一段再上岩,隨便找個什麽東西把腳包一包再走回去。”

    王浩想了想,大以為然,脫了自己的鞋又去脫李曉的鞋。李曉木然任他在自己腳上擺弄,臉上的表情有微呆滯。嚴岩用帶著些許擔憂的眼光看了看,下意識拍拍李曉的肩。李曉轉頭看了他一眼,強笑了一下表示自己很好。

    接著三人真的全體都下了河,沿著河岸遊出去幾百米遠才上岸,然後兜了一個大圈子,由經驗豐富的嚴岩一路退著處理好痕跡後才潛回小超市。

    很好,現在三人的行為更像某種殺人後逃離現場的罪犯。

    回到小超市的時候蘇星已經睡著,趴在李曉常用來算帳的桌上,兩道秀氣的眉毛緊緊蹙在一起。對於八歲的孩子來說,今天所經曆的已經遠遠超出他的承受能力,讓他無論是精神還是*都不堪負荷。

    拉動卷簾門的聲音驚醒了他,蘇星猛地驚跳起來,看著渾身濕透的狼狽三人組,敏感的感覺到了事情不同尋常。當即也不吭聲,乖巧的去拿來毛巾讓三人擦拭。

    趁著蘇星的離開,王浩對著李曉低歎了一句:“你這個弟弟倒真跟他的父母不一樣,真難想是一個家裏出來的,當真是歹竹真的生出了好筍來。真不知道你以後該怎麽跟他說他父母……”

    “噓!”李曉疾聲道:“他回來了。”

    王浩點點頭,用眼角的餘光看著走近的蘇星不再說這個,心裏明白李曉的意思是能瞞多久瞞多久。

    眼下李曉也不能讓蘇星一個人回去那個沒有大人的冷清房子裏住,搬了張自己以前在沒有搭建閣樓時睡過的鋼絲單人床鋪讓蘇星睡下,這才回來看嚴岩和王浩兩人。

    “他睡了嗎?”嚴岩問。

    “睡了。睡得不太安穩,大家說話小聲些。”李曉心疼自己的弟弟,望那邊看了一眼,又道:“我真不知道以後該怎麽給他說。”

    嚴岩歎了口氣,道:“能拖就拖吧。這小孩也真的可憐。”

    李曉點點頭,又回去看蘇星的睡臉,總覺得這孩子一天的時間裏臉就小了一整圈,整個人越發瘦得像竹竿。

    王浩去泡了三碗方便麵,三人狼吞虎咽的開始吃。王浩一邊吃著一邊說起被嚴岩打斷肋骨,又被自己補了一民十字扭肩的關節技的無名氏。

    “你怎麽看?”王浩問嚴岩。

    嚴岩捧著麵湯慢慢的喝,半晌後道:“如果硬要我說,我還是持懷疑的態度。不過至少有一點他說了實話,我衝進去的時候他確實趴在門下已經把槍從門縫伸了進去。從我看到他到我打暈他,中間至少有五秒時間,而李曉當時所處的那個位置,開槍就必中。也就是說他要是真想開槍,時間富餘得可以殺李曉很多次,其次數完全取決於子彈的數量和扳機擊發的間隔。嗯,如果他想要殺人,李曉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嘴裏說著,下意識打了個寒戰,表情不太好的看向李曉:“看到那把槍對著你……這個真的嚇到我了。我還從來沒有像這麽怕過。”

    李曉遲疑著道:“他都不認識我,不見得非要殺了我吧?我連他長相是什麽模樣都不知道。”

    “天真!”王浩嗤了一聲:“那第一槍呢?要不是你躲得快,逃回來的就隻有兩個人了。”

    嚴岩也看了李曉一眼,隨即垂下眼簾,淡淡的道:“有時候,殺人並不需要理由。”

    李曉手一顫,飛快的看向嚴岩,他的眼神還不及隱藏,李曉沒有錯過他眼裏突然湧上來的煞氣。那些沒有自己參與歲月,嚴岩究竟經曆了什麽,才會讓這雙原本隻會有坦蕩眼神的眼睛露出這種凜冽的鋒芒?李曉下意識想著,本能的向嚴岩靠近了些,就像2003年的那個冬天,滿院子的小鬼因為氣溫陡然降低而不得不擠坐在一起取暖一樣。

    感覺到李曉的親昵靠近,嚴岩仍是沒有抬起眼簾,因為裏麵的東西還不及隱藏。但心裏卻清楚李曉的靠近是為哪般,因此溫暖雖來不及上眼,卻迅速的上了心,心底一片柔軟。

    王浩將手機拿出來,把記下那一串東西抄在紙上,道:“他還給了我這個。你們來看看,這個會是什麽?”

    兩人都湊過頭來看,李曉道:“應該是什麽口令或是密碼。”

    嚴岩和王浩也這麽想,就是半點線索也沒有,猜不到是哪裏的口令或是密碼。不過那人很明顯的是a.l.旗下的一員,這一串東西多半和那個離不了關係。整個情形有點怪誕,像是給了你一把打開秘密保險箱的鑰匙,卻不肯告訴你箱子在哪裏。

    王浩喝完了湯,點了根煙叼在嘴上,食指尖無意識的扣擊著桌麵,一邊想事情一邊道:“我搞不明白。”

    “什麽搞不明白?”

    “他對我說,他也是來燒屍的。別跟我說他是什麽正義的勇士,想拯救人類免於水火來著。因此才想要處理掉屍體,免得留下後患。”

    李曉側轉臉去看他,道:“你不就是這麽想的?所以才帶著我去分屍焚屍。”

    王浩窒了窒,煩惱的耙耙頭發,道:“我是醫生,曾經用希波克拉底誓言做為自己的行為準則,又在就職時宣讀過後希波克拉底誓言。我不一樣!”

    李曉頓了頓,低聲道:“你怎麽能確定他不是醫生?就算不是醫生,難道就不可能是醫學方麵的研究人員?如果像你先頭所說的,那個什麽a.l.背後在搞什麽不法研究活動,他是醫學方麵的人員參與研究的可能性就更大。”

    “整個世界並不全都是沒良心的人,如若不然它就早已經崩塌陷落。正因為有更多心裏有著真、善、美的人存在,它才一直維持運轉到今天。嗯,我確實久居小鎮沒有見過什麽世麵,不如你的閱曆豐富,可以把想事情想得透徹,也有點……世故無情。你可以笑我天真,但我真的寧願這麽想,才會有好心情去迎接明天的生活。”

    說罷,又輕聲道:“說不定那個人真的就和你當時的想法一樣,想真心挽救點什麽。至少我是這麽想的,他的話,能信。”

    王浩和嚴岩聽得微微動容,兩人都轉過眼來看李曉,王浩甚至情不自禁的伸手揉了揉李曉的頭發,眼裏帶著驚奇與溫暖混和的表情。他想自己應該是看錯了李曉,這人表麵冷淡,心裏卻是有著溫度的,不燙人,隻是溫暖。所以自己才認識他以後就會被他這種無形的氣場所吸引,喜歡跟他呆在一起。

    人,總是向往光明的,就算世故如他,也是。

    王浩歎了口氣,道:“你養母明明手裏握著珍貴的東西,可她卻不會珍惜。還是蘇星好,用孩子純潔的眼光才能發現你的好。”

    嚴岩笑了笑,轉頭去看了一眼蜷在單人床上的蘇星,眼底帶上了一點溫度。

    李曉愕然:“我哪裏好了?低學曆,沒收入,長相陳乏無味,連戀愛都沒有談過。我對整個世界的認知現在還局限在怒江市的範圍。說白了,我就跟其它小鎮居民一樣,就是一個徹頭徹底鄉巴佬。”

    王浩笑了。嚴岩也笑了。兩人都不解釋,隻是包容的看他。

    “好吧。”王浩道:“被你這麽一說,我也寧願去相信他。但他想向我表達什麽,或者說想向我傳遞什麽消息?總不可能讓我們去撬那個什麽詭異的a.l.的後門黑暗秘密吧?他要真這樣的話,我隻能說他也太高看我們了。一個破醫生,一個……呃,你自己說的,鄉巴佬。”又看看王浩:“或許再加上這個身手過人的大頭兵。我們三個就能拯救那啥了?得了吧,春晚的相聲都沒有這個搞笑。借醫生之便燒點屍啥的我還能行,去挖掘什麽會找死的秘密——那是老壽星上吊,活膩了!我可還沒活夠,有一大把妹妹和弟弟等著我寵幸。”

    妹妹和弟弟等他去寵幸的說法讓嚴岩抬了抬眼,沒吭聲。隻道:“幹能力以外的事,那是傻子。”

    又看了看王浩抄錄的字條,抓起來揉成團,隨手一拋就將那紙團準確的丟進了垃圾桶。別人或許不清楚,但他最了解不過,試圖去當英雄的二貨的下場通常都是比別人更常一步變成炮灰。聰明人都不會想去炮灰,隻想平安健康的活著。

    李曉也點頭,也許他是天真了點,可並不是傻子。就像養母的惡毒傷害,他一樣的會犀利反擊。所以他隻是看著嚴岩拋出來的華麗拋物線,道:“現在怎麽辦?”

    “靜觀其變吧。我總得這事沒完。”嚴岩鄭重的道:“能不卷進去就不要卷進去,外麵的水太深,我們這樣的小雜魚會淹死在裏頭。”

    王浩點點頭:“我回去睡了。明天有空去醫院摸下底。”

    說罷,很痞氣的伸手抹了下嘴上的麵湯紅油,找了雙李曉的拖鞋來汲上出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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