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字數:5333 加入書籤
斜陽是暖黃色的,它用它的暖光,將地表上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昏黃而和善的表麵。它也透過大幅麵的落地窗,撒在了這偌大的客廳。客廳裏麵的裝飾雖然華麗和高貴,卻難免讓人覺得冰冷而難以接近。這種感覺,如同此時正襟危坐在那深沉的長沙發上的真廣一樣。
真廣,他大概就是將這種冰冷的貴氣展現得極致的人,然而他又有著那樣狂野而又不顧一切的性子。真廣他,即便是在這暖心的光輝的映照之下,也必然不會顯得柔和罷,他應該是那種,將這暖煦用淩厲的刀鋒、殘忍的割成尖利的刺片之後,所展現出來的,刺目的那般。
但此時的真廣,卻絕不是這般的。或許是因為就這樣站在他麵前的愛醬的緣故吧,那樣放蕩不羈的真廣,光是碰觸到愛就會緊張不已,待在愛身邊,也會令他不知所措,在麵對愛的時候,真廣他,將那連暖煦也忍不住尖銳起來的凜然而冰冷,不知不覺的包裹起來;愛醬也是,無論嘴上再如何刻薄,其實也不討厭真廣吧。他們倆在某些程度上,給吉野的感覺確是如此的相似。
這幅被餘暉鍍層的畫麵,如同被展示在精美櫥窗之中,讓人忍不住駐足的油畫。畫上這幅畫的畫家,究竟是想要表達出什麽呢?那暖的讓人忍不住發熱的餘暉,還是昏黃之下,那對相對無言的男女?然後,這位畫家又想用怎麽樣的手筆,來刻畫出他們之間的關係呢?!這位畫家又是如何的居心、或者,他又是如何的粗心,他隻將這對男女收入了筆下,卻刻意的忽視了、被這暖暉也給遺忘掉了,這偌大的客廳門後的角落,那陰影之處,他的身影吧。
吉野就這樣背靠在牆壁上,隻是微側的角度,他便能夠隔著並未關好的門的縫口,將真廣和愛的側麵看得很是清楚。他大概被這位畫家安排在了最佳的觀眾席的位置,又或者,他隻是恰好的碰到了這樣一幅畫麵罷了。
他並非是刻意的來偷看的,隻是,大概,真廣和愛他們都已經忘了,他也在這棟大的驚人而華美的房子裏。他也並不是心虛,但他找不理由去打斷這幅美化的畫卷的完成,但他又挪不開腳步,他用鍛煉得極為堅固的鐵索,將自己的腳牢牢的和地麵固定死了。
吉野靠著牆壁,緩慢而小心翼翼的滑坐在光潔的地板上,他隻是微微的仰著頭,並未直接接觸到這帶有溫度的餘暉,手,隨意的擱在一旁,大概恰好被餘暉好心的捕捉到了,然後極為施舍一般的,將它的溫度傳遞過來。
真的好暖和,這極度燙人的溫度順著指尖蔓延到全身,讓他的體表如同被灼熱的烈火所焚,就連呼出的氣體,都如同岩漿摩挲過地表的粗糲碎石而發出的難聽的刺啦聲。
然而,卻又好冷。如同黑暗裏悄聲而至的寒冰、待到侵略了整個不大的空間之後,被溫潤的水鋪灑在這之上、被呼嘯的風將這飄揚而起的白色冷霧在這整個狹小的空間裏盈滿,冷透了骨髓。
這是何等殘忍的反差?是在你冷到極致的時候給你來上一杯激烈的酒水,然後冰封住的唇齒卻始終無法張開而將它飲下,又或者,在你極致溫暖的頃刻用那冷的好似冰封了千萬年的冰錐,刺入你的喉口、心髒……
然而額頭上卻始終傳來一絲溫潤的冰涼,這股冰涼卻讓他無時無刻不在保持著清醒的神智。他就被這樣虛掩的排斥在那空間之外。或許,他也是來參加著這精美畫展的客人當中的其中一位,隻是不知何時,居然讓自己也幻想著進入到了這畫裏空間。
於是,時間就這樣在這斜陽的餘暉灑下的空間停止了。
“你想…和我建立怎樣的關係?真廣。”
啊,愛醬,真是個壞孩子啊,就這樣,迫不及待的打碎了時間的魔法,讓停滯的時間再次流動。那麽真廣呢?
吉野側過頭,他隻能看到真廣的側臉。他大概,什麽都沒想,他的表情是如此的自然而認真,然後,他也是如此的直白的,隻是因為不明白自己對愛所抱有的,那是基於何種感情的衝動,自己又該稱其為何物罷了……或許因為這種不明的衝動,某種時候會讓他覺得焦躁。他,是如此的自白。他就這樣的說著,他就這樣的問了。
“那麽,我和你,我們能建立起怎樣的關係?”
這餘暉是否就要被耗盡了?那讓人倍感炙熱不堪的溫度,就這樣一點一點的消退下去,讓盤踞在內裏的寒意完全的將整個身體給占據。為什麽呢?從心髒的部位,居然能夠感覺到被人用什麽東西給狠狠禁錮的感覺,那人是如此的邪惡,他用那強大的力量,壓迫著脆弱不堪的心髒,逼迫它去停止跳動,然後似乎還覺得不夠盡興,他用他的另外一隻手,就這樣死死的卡住他的脖頸。他是個施虐者,他大概在為他痛苦的掙紮的而脫離不開的感覺而愉悅著。
然而,他又是如何的冷血的。即便是在如此難過的情景之下,他也還帶著那副淡然的假麵,就連眼角都是幹涉的,這大概是被那焦灼的暉芒給完全的曬得幹裂了。吉野就這樣大口的喘息著,他幹澀著眼睛看著他們,又或者,他是在透過他們之間的距離,看著窗外那所餘不多的殘輝,就連那被殘輝所施舍的地方,也開始變寒冷起來,明明應該是那樣溫柔的暖光,到底為什麽會被鍍上一層冰涼的表麵呢?
於是,吉野瞪大了眼睛——他看著愛同真廣的距離越來越近,那樣綺麗的畫麵,他們湊的那樣的近,大概就會親吻上,或者有更加炙熱體溫的舉動。然而,究竟為何,他們的表情啊,又是如此的平靜,仿佛他們隻是在討論一個單純的問題。
“那你應該這樣問才對,”愛她這樣說著,她湊近了真廣,連語氣都同真廣如此的接近,如此的狂妄的,“「你…會成為我的女人麽!」”
這個惡劣的畫師啊,他究竟是想要表達怎麽樣的一個主題呢?他將那帶有溫度的餘暉刻畫的如此美好,他將被這餘暉下包裹著的這對男女也刻畫得如此強烈,然而他又包含了怎麽樣的一個心,他將這餘暉體現出了炙熱人的溫度,他或許是想讓這畫筆下男女也帶上這種灼熱的溫度吧,然後他會變成一個邪惡的魔徒,將那地獄的織火灌入旁他的心口。他是如何也無法的靠近,他就站在這副畫卷的前麵,他或許伸出了手,想要製止,又或許,他隻是麵無表情的無動於衷。
啊,他究竟是如何一個冷血的人啊。吉野拉扯著嘴角,他如此的諷刺著自己,笑得如此的虛假而充滿了苦澀。真廣,大概,你隻是不願意去承認吧,就像不願意去承認…自己被這種平淡無奇的感情所捉弄。這樣說起來,愛,真是個壞孩子啊,居然就這樣的,大膽的、毫無顧慮的,將你自身想要表達出來的而又不願意承認的話,就在這如此充滿了讓人焦躁不堪之地,全盤托出。她究竟,是有著如何強大的勇氣,才能將這話說出口呢?!他,沒有愛那樣有勇氣的,將真廣的這番感情,就這樣毫不避諱的宣告出來。看啊,真廣,原來你自身想要隱藏而又不願意承認的感情,在旁人的注視下,卻是如何的清楚可明啊。
“不,我不打算說那麽沒品的話。”
吉野驚訝得喘不過氣來,為何真廣能夠如此不受控製的,就這樣否決掉?
“那麽,你到底想和你妹妹之間建立怎樣的關係呢?”
“什麽妹妹啊,你根本就沒把我當做哥哥吧。”
“那是當然,畢竟我們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啊。”
對啊,他們之間,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啊,如果不是這樣的相遇的話,或許他們會成為很好的一對也說不定。啊,絕對是這樣的,究竟,橫在他們之間的,倒是什麽呢?是否就是這樣複雜的一個關係性?如果,他們在另一種場合相遇的話,如果,他們並非名義上的兄妹的話,真廣絕對會毫無顧忌的出手的吧。他就是這樣,率性而又蠻橫的人,如此的強烈的侵略而讓人忍不住顫栗。然後,愛她也說不定,比起他,會選擇這樣的真廣吧。じゃあ,真廣,愛醬——他會在這種場景中,扮演什麽樣的角色呢?
明明沒有血緣關係,在某種場合卻意外的合拍、明明沒有血緣關係,在思考某種事情的時候卻意外的一直……就好像,他隻是個多餘的人罷了。所以,到底,他在這之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呢?
“呐,我說,為什麽會是你!太不合理了吧,你和我之前交往過的女人截然相反,既沒有女人味,身材也不好。可為什麽我會這麽在意你!總是焦躁不安。”真廣這樣說著,就如同他的話語中的那樣,他顯得如此的焦躁不安,剛才的冷靜與沉著,仿佛隻是一個表麵現象罷了。
耳際傳來的手機短訊的聲音,驚了吉野一跳,他急忙摸索著自己口袋裏的手機,翻找了半天,卻什麽都沒有找到。他看向他們,卻發現他們好似什麽都沒有察覺到。驚心之下,他鬆了口氣,他隻是不想讓他們發現他的存在罷了。隻是,這樣卻更加的讓他明了,真廣他,隻是在煩躁著,不知道如何的卻接受這種感情,因為他覺得這樣單純的感情是「不合理」的,他隻是,在抵觸著,被這單純的感情所愚弄。
「隻是,真廣,這個世界上的理啊…………然後,我…………」吉野這樣輕聲說著。然而他卻什麽聲音也發布出來,嗓子粗糲刺痛得緊,半天也隻是發出無意識的聲響。隨後,他便這樣,陷入了冰冷至極卻又灼熱難忍的地獄。
恍惚未明之間,從額頭處傳來的冰涼卻從未間斷過,隻是稍微有些許覺得溫度不夠了,便會立刻變成新的涼爽。他好像還感覺到了陽光……並不那樣強烈而刺眼,但卻同那昏黃溫暖的餘暉不同,還是別有層次的清亮。
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睜開了眼睛,渾身傳來的不適,特別是嗓子的異樣,讓吉野這才察覺到,他大概是感冒了。說得也對,畢竟冒著那樣大的雨,好不容易回到家,卻仿佛用盡了氣力一般,貪睡在長沙發上,沒有及時的將被淋濕的衣物換下來。
“…夢麽?怎麽會夢到那天的事情啊。”他沙啞著嗓子,渾身上下都傳來麻痹的鈍痛,透過窗戶,才發現,早就到了清晨。昨夜的暴風雨就如同夢境一般,今日居然是如此的平靜。隻是窗外,那微微長得高一點的樹的枝椏和葉子,有著被雨露滋潤過的透亮、也有著被暴風摧殘過的淒涼。
“糟糕——”嗓子實在是太痛了,隻是說話,就忍受不了,他翻找著手機,卻沒在衣兜裏找到。他在睡夢中,還聽到了手機的響聲來著。直到在距離沙發不願的矮桌上,吉野才拿回了手機,他想著,大概是學校的老師發現他沒去上課,所以發了消息吧……隻是起身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額頭的上,不知道被誰用冰涼的毛巾搭住了,難怪總是會察覺到這種舒適的溫涼。
打開手機,時間已經將近十點了,然而讓吉野奇怪的是,他並未在手機裏發現未讀信息,反而是在已讀信息裏,找到了一封今天淩晨的時候,愛醬發來的簡訊。
“醒了麽?我還在想,如果你再不醒的話,就大概就要叫救護車了。”廚房的門口,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吉野尋聲看去,沙啞著嗓子。他這樣問道,“為什麽你會在我家?”(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