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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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魔法而延伸出來的影子,占據了地麵、牆壁,就連頭頂的天板上,那精美的形吊燈也不放過,它們如同活物,不停的蠕動著,咬住了一個東西,便死死的不放,將自己需要的一切都慢慢吞噬,它們吞噬的東西不是其他什麽,而是光線、溫度,還有時間。
吉野讓自己將視線放在並未被完全占據的空白之上,真廣的話在這空曠的大廳裏回響震顫著,吉野覺得生冷,細微的不安和恐懼在他的心裏停頓。他動了動舌頭,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插不上話,他不過今天才剛剛接觸到有關魔法之類的、不可置信的東西。但是真廣,就這樣毫不猶豫的相信的魔法的存在。
吉野稍稍側過了頭,偷瞄著真廣,他正在魔具裏麵翻找著什麽,他沒有注意到他將這原本就很熟悉的地方來來回回的仔細地看了個遍。吉野背對著真廣,他站著的地方離他有些距離,他插不上什麽話,真廣又並未再和木偶的另一邊有過交談,兩人之間,難得的有著沉默。但吉野覺得,他此刻還是不要說話的為好,就這樣安靜的站在一旁。
“吉野……”
“欸、什麽?”吉野緊張的轉身,他以為真廣發現了他在偷偷看著他,當然,這樣的事情並不能讓人產生這樣的情緒,在吉野看到真廣頭也不回,將三件東西向著他扔來。
真廣的力道掌握得剛好,吉野接住三件東西,銀色的器具,這是魔具,這大概才是讓他緊張的源頭,吉野的另一隻手不著痕跡的握緊了,他沉著臉,語氣涼涼地問著,“這是什麽意思。”
“這個城市過不了多久也會被封鎖的,乘著你的父母都在外地,拿著這些魔具逃走吧。”真廣說話的時候,總算是肯轉過頭來,好好的注視著吉野了,他說得很是認真嚴肅,他相信吉野能夠明白他話裏麵的意思:就在這裏分手吧,我們就在此分道揚鑣,從此再也無所交集。他望著吉野,比起他,吉野顯然更加的冷靜,毫無慌亂。
他聽著吉野歎了口氣,說著,“我果然,很了解真廣。”
真廣睜大了眼睛,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體內翻騰著,真廣仔細的望著吉野的表情,想從其中找出故意惡作劇的線索來,隻要找出來,他反倒是能夠配合的,做出一副惡心得渾身起著雞皮疙瘩的模樣出來,然而,他什麽都找不到,吉野的措辭很沉穩,他找不到一點破綻。
“理由呢?”
“什麽?”過於認真的觀察著吉野,忽然被他這樣問著,讓真廣反應遲鈍。
“讓我丟下你一個人逃走的理由呢?”
真廣覺得喉嚨有些幹渴,他不喜歡吉野這樣的說話方式,這樣認真的,富有感情的…哪怕他的聲線依舊沉穩的找不到變化。他舔了舔嘴角,讓自己笑出聲來,“我怎麽能,把已經有女朋友的家夥給牽扯進來啊。我可是兩個月前就知道了。”
“是嘛……”吉野看著安靜躺在他手心的三件魔具,真廣知道他有女朋友這件事情雖然讓他心慌了一陣,不過他總覺得,用這個理由來答複他,有點過於敷衍的意味了。
“逃走吧,吉野,等我殺了那個害死愛的人我就會回來,到時候,把女朋友好好的介紹給我認識吧。”
吉野凝視著真廣,但他卻將頭轉向了另一邊,很是認真的,等著探測魔法的最終結果,他握緊了手中的魔具,冷冰冰的有些硌人,然後,他輕輕點頭,曖昧的笑了笑,“說不定,知道我的女朋友是誰之後,你會發很大的脾氣。”
真廣覺得渾身有些僵硬,吉野的話讓他的心髒快速的跳動著,他開始想象,是什麽樣的女人會讓他大發脾氣?他從吉野認識,有過接觸但不是很熟悉的好幾位女性當中一一排除,卻隻想到一個人,那就是夏,他分明是很清楚的說過了,吉野絕對不能和夏交往!但他又馬上將這個想法給排除在外,因為吉野顯然在遇到夏之前就開始隱瞞著他了。他想不出來,這樣一個女人。這家夥大概是在說謊!
真廣幹啞著嗓子,他又想象不出來吉野說謊的理由。隨即,他忽然嘲笑的對自己說著——別胡思亂想了!他可是連自己的事情都焦頭爛額了——他背對著吉野,做著再見的手勢。還是不要回頭的好,他得讓自己顯得更加的無情和毫不在乎一點。然後,他聽見吉野說了聲再見,聽到了大門開了又關的聲音。過了好長時間,他才放下手來,讓一直笑著的嘴角拉聳著。
這個大廳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人了,這等待的五分鍾還真是漫長的讓他覺得無聊,他拿起被放在一邊的木偶,隨意的擺弄戲耍著。
遙遠的孤島上,隔絕了人煙,卻隔絕不了頭頂上毒辣的太陽。葉風老早就在涼快的樹蔭下鋪上了一層樹葉做的簡易的床,她舒適的躺在上麵。在這裏,她有著很充足的時間,在為何不破真廣取得聯係之前,在這島上為自己找到了足夠生存的食物和淡水,當然,找尋和補充這些東西,對於這個孤島上的時間來說,隻不過是寥寥。
然後,她開始製作漂流瓶、魔法木偶,還有刻著字的板塊碎片,這也是用不了多久的。日複一複,島上隻有她一個人,她隻能聽見她自己的說話聲,當然,島上也是有些動物的,但即便是作為魔法使的她,也無法同它們溝通。孤島上的時間,漫長的過分,有段時間,她每隔上一段時間——大概幾十分鍾,大概一兩個小時——她便會看看自己可在枯木上,用來計算天數的劃痕。她不斷的告訴自己,作為始之宮姬,根本無須擔憂什麽,她的運可是很強的。
直到,終於通過魔法木偶,同外界取得聯係。但不破真廣這個人還真是個惡劣而又充滿了仇恨的男人,雖說能夠聽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的聲音,反而她卻不怎麽喜歡和真廣交談。她再次變得有些無所事事,她開始有了一個新的樂趣——想象和分析。
不破真廣這個人,給她的印象極其不好,她甚至想過,這樣一個人是沒有什麽值得交心的朋友的。但事實上,當他觀察著那些揚羽蝶的動向,發現它們的飛往的地方是他家所在的那座臨海的城市時,很著急。當然,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動作,她隻能夠聽到他的聲音,她聽到,他到了學校,招呼也不打,直接就問——吉野在什麽地方!真廣他大概將木偶放在了包裏,所以對方的聲音,她聽得很模糊,但從聲氣聽來,像是一位老師。但他似乎沒有得到答案。
他有連續問了好多人,聲音鬧哄哄地讓她懶得去分辨些什麽了,她甚至將木偶放得遠了些,她從未想過,原來之前那些安靜的時光是這樣的美好。他大概一直都無所獲,變得焦急,呼吸粗重。最後,他想到了什麽,驚道了一聲——對了!——之後跟著真廣,一直沒有再變過的聲音,她也猜到了,這個人,大概就是吉野吧。當然,光憑著聲音,她也是無法想象出,能夠和這樣惡劣的一個人成為朋友的是什麽模樣的。而他們倆的交談,她一直在聽著的,於是她開始覺得,這兩人之間的關係,有點古怪。
葉風拿起木偶,木偶的另一頭從吉野離開便沒有了聲音,她問著。
〖真廣,有人說過,你和那個吉野之間,關係有點奇怪嘛。〗
真廣撇了撇嘴,有些無趣的應著,“什麽?”
葉風想了想,她努力讓自己描繪的能夠讓人更清楚明白一點,〖那個吉野,在見識到那幅脫離現實的場景,也能保持鎮定,怎麽說呢,他跟著你,就像是完全聽從你的指揮一樣……〗葉風想將語言組織得更加通順一點,但這話說出來,她自己卻覺得沒有說到點子上。
“噗…吉野他就是這種,沒有什麽自主行動能力的人。”
葉風張了張口,有些啞然,她並不是和真廣討論瀧川吉野這個人,大概是一個人在孤島上呆了太久,語言組織能力不行了。她望著頭頂,樹蔭斑駁下來的點點碎陽,有些悶悶地,〖感覺,不破真廣是一個支配者,而瀧川吉野是個聽你調遣的服從者一樣。〗
“以前倒是這樣,不過以後可就說不定了。”真廣繼續把玩著木偶,他望著還沒有好的探測魔法,在默默計算著時間,他想,說不定今後和吉野再也沒有交集了,那就不要再去怎麽談論起有關他的話題比較好。當然,他這樣想著的時候,被葉風忽然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話驚了一下,手沒拿穩木偶,噔的掉在地上。
她說,〖我的意思是,真廣你那個打發吉野的理由也太蒼白了吧。〗她聽出來了,真廣在說著這個理由的時候,笑聲裏充滿了空洞,當讓,讓她更加不解的是,為什麽要用‘女朋友’來當借口?通常情況來講,不是用父母之類的話題,更有說服力麽?!〖就像一個背負著沉重包袱的丈夫突然將一封離婚協議擺在妻子的麵前,讓妻子離開他,妻子很是沉默,她說,她果然最了解他了,最後卻還是在協議上簽了字,離開——這種三流電視劇裏麵的情節。〗
葉風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思維方式變得古怪了,不然怎麽會有這麽古怪的想法,果然,現在最主要的,就是趕快讓自己回歸現實的人類社會,長久待在這個無人島,她會與社會脫節的。
真廣將地上的重新撿起來,但是顯然,他還沒有從葉風這樣震驚的發言中回過神來。這樣獵奇的發言,居然隱約的將他的概念、理性、精神(注1)給帶入了扭曲的場景,真廣心有餘悸,他剛剛因為這樣的無稽之談心髒漏跳了幾拍,產生了心虛。
真廣正了正聲色,解釋著,“之前總是將吉野牽扯到麻煩事情當中的我,現在卻突然說因為他父母的原因,所以才讓他逃走的,這才是更加說不過去的吧。”等到解釋完了,真廣煩躁的抓著頭發,他應該讓這個女人閉嘴的,為什麽要給她解釋這麽多?!
葉風挑了挑眉,總覺得,真廣現在的這番話,解釋起來相當的勉強,她聳了聳肩,〖嘛,相當令人討厭的你,和這樣一個人成為朋友,說不定才是正常的。果然,有他在一起幫忙會更好一點嘛。〗
真廣頓了頓,他將木偶放在旁邊的桌上,他陰鬱的,滿懷敵意的看著這個木偶,仿佛透過了木偶,死死的盯著正輕鬆地躺在樹下乘涼、說這種起不負責任的話的葉風。
“你認為我們現在在做什麽…”
〖啥?〗葉風將木偶放在耳邊上,另一邊忽然傳來的凶狠陰沉的質問讓她渾身不適的打了個顫抖。
“你認為我將來要做什麽?!”真廣冷冷的笑著,他抬頭,看著陰影彌補的天頂,壓著嗓音,平平的說道,“我和你做了交易,我得幫你和那群魔法使一族作對!這些所謂的魔具有著使用限製,如果在我拿到你口中那個最強的,能讓這群人不得不忌憚的魔具之前,我要是遇上了魔法使,我能贏得了麽,真的碰上了,說不定還會死!這樣的事情怎麽能讓吉野參合進來!!!”但是,在殺掉那個害了愛的凶手之前,我這麽能死!
真廣暴躁的對著葉風怒吼著,“就算是我成功的幫了你,但是最後,我得親手殺了害死愛的那個凶手,到時候,我會是什麽?我會是一個殺人犯,哪怕我殺的那個人是個罪無可赦的混蛋,但這照樣改變不了我殺了人的事實!我會被警方通緝,啊,當然,這是在我幫了你,整個世界恢複正常之後,我會像我親手殺掉的那個人一樣,東躲西藏,當然,說不定我也會自己到警方去自首,我已經完成了我的複仇目標不是麽——”
“這樣怎麽可能讓那個家夥留下來!!那家夥雖然嘴上不說,但他比我還要清楚這點,他留下來會勸我放棄複仇嗎?啊,當然,這樣也說不定。但他是服從者,哪怕他會勸我,但隻要我堅持——我必須得堅持——我可是支配者,他最後,還是會跟著我一起……啊,啊,既然是這樣,怎麽可以讓那家夥,怎麽能讓他繼續留下來!!”
葉風微微撐起來上身,她呆愣的看著手中的木偶,真廣那忿忿的怒聲讓她的耳膜鼓動著,同時也讓她咂舌。她從來沒有被人用這樣的語氣斥責過,即便是背叛了她的左門也沒有過,然而不破真廣……
她望著那茂密的樹冠,手有一下沒一下理著自己的長發。他和瀧川吉野之間的關係,真的是好得令人羨慕,當然,嫉妒也是有的,畢竟對她來說能稱得上朋友的,她根本就說不上來。原來,像不破真廣這樣的人,也是有著朋友的啊。葉風抿著唇,她頭一次的,羨慕起別人來。但這突然湧起來的羨慕,卻還是無法讓她釋懷被不破真廣斥責了的這件事。
她微微輕哼著,故意的說著,〖說不定,瀧川吉野並沒有走呢?電視劇裏不都是這樣演的麽,她在等著他出門,她就站在他的門口,她讓他好好的錯愕一下,然後讓他再也不要甩開她。〗
嗬嗬,說道最後,葉風自己的禁不住笑了起來。
“你給我閉嘴。”真廣有些忍無可忍。
蔓延在周圍的影子忽然猛烈的向回收縮著,真廣喃喃歎了一聲,“看來,結果終於出來了啊。”
〖是麽,五分鍾已經過去了?!那麽,你檢查一下探測魔法是否留下是麽提示。〗
真廣起身,他看著那把銀色的刃具,等了良久,也不見有什麽變化,這讓他陡然生疑,他又將刃具從地上拔了出來,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卻依舊沒有發現什麽標示著線索的東西。
他陰沉著連,將刃具扔回地上,“喂,葉風,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什麽線索都沒有!”
〖什麽都?怎麽可能……〗葉風也同樣驚訝,她想到了一個可能,〖犯人,說不定是鎖部一族的某人!〗
“鎖部一族的,某人……”真廣喃喃地重複著。
〖用魔法殺了人,但是向初始之樹進行懺悔,得到了初始之樹的原諒,這樣的人,才有可能不被探測魔法檢查出來。〗
啊,這是怎麽了?一切都扭曲成一團了,到底是有什麽作為助力在背後推波助瀾?這到底是巧合,還是什麽?
真廣卻忽然悶聲笑了笑,“這樣不是正好?!”而且,也不用擔心吉野了。
他將剩餘的魔具重新包起來,揣進了兜裏,他將整個大廳的燈關上,這個家,他以後估計都不會再回來了。他走出那鐵製的大門,將鎖重新鎖的嚴實。然後,他反射性的看向鐵門的左手邊,總是喜歡拉著他一起去墓地祭拜的吉野,就會站在這個角落等他。
當然,他什麽人都沒看見,隻看見他家的信箱裏,被堆滿了報紙和信件。
“看吧,葉風,很讓你失望吧,吉野他可沒有在我家門前等我。”
葉風撇了撇嘴,心道,與其說是我在期待著,倒不如說是你這個別扭的家夥吧。果然,這兩個人之間關係,還是有著那樣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古怪之處。
「你是個男子漢,把杯子給我!(與赫瑞修爭奪酒杯)放開!老天,把它給我!(打翻赫瑞修手中的酒杯)神呀,如果無人能來揭發此事之真相,那麽,我的留名將多麽的受到損害!倘若你曾愛我,那就請你暫且犧牲天國之幸福,留在這冷酷的世界裏去忍痛告訴世人我的故事罷。」(注2)(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