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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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約受傷的時候是冬天,加上身上有傷,怕動著碰著不小心加重傷勢,其實隻是在做完手術過後稍稍擦了一遍。

    和這個時候大不一樣。

    那時候沈約又痛又難過,沒什麽力氣,整個人都是懨懨的。後背上也滿是淤青。顧寧遠光顧著心疼了。現在已經好好地休養了幾天,不說養的膘肥水潤,瞧起來也長了肉,比往常還胖了些。

    顧寧遠稍有些安慰。

    由於擦拭完後背,現在要換成前麵胸口的緣故,兩人得換一個姿勢。顧寧遠把沈約抱起來坐在自己的腿上,一隻胳膊有力地撐在沈約的脖子後,讓沈約的整個後背都懸空在外,防止磕碰。

    沈約的臉離顧寧遠的很近,兩人的麵頰碰著麵頰,溫熱的呼吸都交織在一起。沈約越發覺得別扭,他的嘴唇在顧寧遠的下巴那,微小的動作間總是蹭來蹭去,沈約忍不住想要離遠一些。

    顧寧遠的手往裏收了收,製止他的小動作,“不要亂動,小心跌下去再受傷一次。”

    這樣離得更近了。

    沈約的呼吸更加艱難,臉愈發紅,隻是藏在了顧寧遠看不著的地方。

    他不敢讓顧寧遠瞧見。

    顧寧遠心無旁騖,動作迅速,從後背到胸口都擦幹淨了。顧寧遠起身把沈約放到床上,替他蓋上被子,沒料到不經意間拂過他的脖子,又是一層薄汗。

    “怎麽了?有這麽熱嗎?”

    沈約的肩頭一縮,腦袋已經埋在了枕頭裏,聲音隔了一層,從裏頭悶悶的傳出來。

    “有點,是有點熱。”

    顧寧遠並不細想,漫不經心地答應了。順手把搭在沈約身上的被子往外扯了扯,大半個身體都暴露在空氣裏。顧寧遠捉住沈約的一條腿,他的腿生的很長,本來就白,加上沒有穿短褲的習慣,常年不見天日,帶著些過了份的蒼白。

    此時燈光昏黃,沈約伏在床上,整個人像是覆了一層瑩瑩的光。

    即使看不到臉的模樣,他這樣青澀的少年人,也是惹人憐愛的。

    顧寧遠握住沈約的腳腕,把大腿前後,內側外側,翻來覆去地仔仔細細擦了一遍。他的動作極輕柔,毛巾又是濕熱的,就像是暖和的輕風微微拂過,接觸過的地方都在發癢。

    這於沈約而言是一種折磨。

    他覺得現在連呼吸都不能夠了,心底燒著的欲.望越發強烈,喘息不自覺地要脫口而出,在喉嚨間還是被強大的自製力克製住。

    顧寧遠最後洗了一把毛巾,把沈約從枕頭裏拎出來,抹了一把臉,又再擦了一遍脖子,終於才算是從頭到尾打理幹淨了。最後把沈約的位置挪了挪,替他蓋上被子。這場洗澡,或者是擦身才算是結束了。

    沈約見他離得遠了,總算鬆了口氣。心裏卻又有隱隱的失望。

    他不曉得是怎麽回事。

    顧寧遠收拾完了臉盆和毛巾。他忙了一天,又折騰了一場,此時已經有些累了。坐在沈約旁邊,半闔著眼,呼吸有些沉重。

    沈約縮在被子,唯一露在外麵裏的腦袋也籠在顧寧遠高大的影子裏。他不說話,靜靜地看著顧寧遠。

    顧寧遠歇了一會,偏過腰,手輕輕從被子上拂過,順著背後傷口的位置,最後停頓在沈約的肩頭。

    他想了一會,“背後還疼不疼了?”

    沈約歪著腦袋對顧寧遠笑了笑,“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顧寧遠挑了挑眉,似乎不大相信,畢竟沈約小時候的黑曆史頗多。

    “真的?”

    沈約撒嬌似得蹭了蹭肩上的手指,冰冷的溫度讓他顫了顫,卻貼的更緊。

    他仔細回憶了一番,“其實除了最開始被刺的那一刻痛了一會,後來隻是很冷,察不出疼痛了。醒過來就感覺不到痛了,做手術打了麻醉,麻醉的效果太好了。等麻醉的效果過了,到現在也不疼了。”

    這些話都是說給顧寧遠聽的,裏頭都是難以估量的虛數,沈約的“一會”、“再也”,都是他主觀形容,隻是讓顧寧遠能夠安心。

    顧寧遠心裏一片柔軟,忽然說:“你擋的那一刀,我不會再說什麽。”

    從事發到現在,顧寧遠還從沒有提過那件意外。既沒有責備,也沒有教育,就仿佛沒有發生過這件事一樣。

    現在又說起來了,沈約的心忍不住提起來了。

    顧寧遠瞧著他的樣子彎了唇角,“這一回是我太鬆懈,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而你,”他頓了頓,捏了捏沈約的臉,“也不可能替別人擋刀,我沒必要再警告你什麽。”

    沈約總算放下心來,真是逃過了一大劫。

    顧寧遠的語氣有些可惜,“隻是你身上留了的這道疤,大約是消不了了。”

    沈約長得太好,美人身上平添一道疤痕,總是白玉裏的一道刺眼的瑕疵,惹人歎息。

    隻是這一刀刺在沈約的身上,是永久的疤痕。烙印在顧寧遠的心頭,也是永久的疤痕。

    顧寧遠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是他欠沈約的第二條命。

    過了一會,沈約忍不住開口,“那天刺我的人,好像是顧家的親戚,這要怎麽處置?”

    顧寧遠挑了挑眉,卻反問他,“你怎麽認識他?從前似乎沒見過吧。”

    由於身份原因,顧寧遠一貫把沈約看管的很嚴,即使是同顧隨一家人在一起都很注意不會留下照片傳出去。

    沈約有些惱了,他覺得這個問題很緊急,“就是以前在報紙上看到過,柳媽也同我講過。隻是不會因為是顧家的親戚,就放過他吧……”

    顧寧遠低聲笑了笑,“脾氣怎麽這樣大?那你說,該怎麽處置他?”

    其實於沈約而言,顧鴻刺了他一刀,憑他的性格,自然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一刀還兩刀,還要是自己紮進去的。可目前的情況他肯定是做不到的,而他現在最擔心的顧寧遠。

    顧寧遠一貫對顧家人很好。他很怕顧寧遠會因為血緣關係放過那個人,而人心不足,那人還會再來一次。

    想到這裏,沈約咬著牙說:“我年紀不大,心眼也不大。他刺了我一刀,應該做一輩子牢,不能放過他。”

    顧寧遠深深看了他一眼。

    從某種意義上說,沈約的性格獨立性確實很強。前世今生,生長環境可以說完全不同,可沈約的性格卻幾乎沒有變化。

    麵上笑的再溫柔不過,下手卻狠辣無情。

    可顧寧遠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好。

    他溫柔地說:“當然,一切都如你所願。”

    沈約終於心滿意足。

    兩個人說完了話,顧寧遠越發疲倦,他鮮少困成這樣。顧寧遠打算去旁邊的小床上睡一會,再起來處理工作。平常因為怕睡覺的時候碰到沈約的傷口,顧寧遠都不同沈約睡一張床。另一張床實在不算大,顧寧遠的身量在上頭睡著總顯得擠得慌。

    可沈約卻把顧寧遠拉住了。

    他小聲說:“就在這裏睡吧。我今天睡了很久了,晚上睡不著。”

    又添了一句,“等我困了就叫醒你。”

    顧寧遠怔了怔,沒有拒絕沈約的好意。

    他掀開被子,離沈約很遠,臨睡前添了一句,“要是碰著你了,一定要叫醒我。”

    “好,睡吧。”

    沈約偏過頭,正對著顧寧遠的臉,按滅了那盞昏黃的燈。

    天已經完全暗了,屋裏沒有一絲光。

    顧寧遠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之中,隻有沈約在黑暗中看著他。

    沈約忽然就有些茫然。

    不僅是因為今天顧寧遠替他擦拭身體時產生了不該有的意外的欲.念,追溯過往,從今年年初,還有許多許多的不正常。

    這些不正常的感覺,不正常的反應,不正常的情緒,所有的不正常全部交織在一起,像是要在心頭燃起來。

    顧寧遠就在沈約的眼前,外麵有淡淡的月光照進來,映在他的臉上。

    他的輪廓,眉眼,鼻子,嘴唇,無論隻單獨看哪一個部分,沈約甚至不用戴眼鏡都能清楚明白的分辨出來。

    這個人是顧寧遠。

    他的兄長,他的救命恩人,他的……

    沈約看怔了,心頭灼熱的火都稍稍熄滅了些。

    他知道那些不正常,隻是自己定義為不正常,其實更深刻來說,那是錯的,不正確的,不應當存在的。

    他怎麽能對自己的哥哥產生*?

    這個念頭不應當有,連存在都不應該。

    沈約心頭猛的一顫,仿佛有什麽痛苦地揪起,高高的懸在半空。他想到那時候顧寧遠的手觸摸著自己的身體,撓的他很癢,心裏也癢得很。

    沈約忍不住向顧寧遠靠近了一點,他的手輕輕握住顧寧遠的手腕,胸膛在一起貼近,頭頂的發旋碰著顧寧遠的下巴。

    顧寧遠的綿長溫柔的呼吸落在沈約的身上。沈約覺得自己那些燃燒的,過度的情緒都漸漸平靜下來。

    那是一切表麵的安寧。

    沈約更加茫然了。

    這些都是虛妄的*,卻已經能叫沈約不能脫身。沈約疑惑極了,他在這些*中垂死掙紮,這些莫名且不可得的*叫他產生難以言喻的痛苦,而接觸顧寧遠,甚至是占有他仿佛是唯一的解藥。

    可這解藥更不可得。

    沈約努力冷靜下來,他想起另一回事。

    他為顧寧遠擋下的那一刀。

    從小到大,沈約一直知道自己一無所有,他唯一有的,隻不過是一條性命。

    原來最珍惜莫過於此。

    想到這裏,沈約終於明白過來,心頭的烈火熄滅,一切都清楚明朗起來。

    並不是感恩,感恩於沈約而言並不可能有這樣的付出。

    原因隻不過是,他喜歡這個人,如此而已。(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