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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琳琅氣定神閑的,“嗯,你就當我是胡說吧。”
“胡說……賤人,你胡說!”長平郡主喃喃地重複著這樣的言辭。
師琳琅不屑地勾了勾唇,“不過是雙親私通才出生的胚子,也好意思整日裏看不起別人?”
“我不相信,我要去問父親!”
“好啊,去問吧。”師琳琅輕笑一聲,“讓他明白,你已曉得他更多的醜事,讓他下狠心把你除掉,那可真是大快人心的事兒。”
長平郡主便是已經怒極,卻也知道她說的事情極可能發生,她身形簌簌地發起抖來,意態再無以前的趾高氣揚,“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受不了你那個惺惺作態的醜樣子了,想讓你以後在我麵前安生些。僅此而已。”師琳琅笑容愉悅,“再者,我希望你知道這些之後便自盡,不要再活著丟人現眼給人添亂了——有你這樣一個所謂的姐姐,有江夏王那樣一個所謂的父親,我深以為恥,巴不得你們全都死了,落得個清淨。”
“……”
師琳琅站起身來,緩步向外走去,“這些話說出來,心裏好受多了。日後何去何從,你好好兒想想吧。不早了,我回房歇息。告辭。”
長平郡主轉頭望著她的背影,再也說不出話來。
**
翌日,韓越霖和蕭錯、崔振將昨夜之事如實稟明皇帝。
皇帝吩咐韓越霖抓緊撬開抓獲的兩個人的嘴,又問:“不能追蹤到他們的棲身之處麽?”
韓越霖道:“正在設法追蹤。”
“要快。”皇帝道,“官員進京述職的事情了了之後,便要著手正事,沒閑情總為這些鼠輩耗費精力。”
蕭錯建議道:“既然如此,不妨從今日起全城戒嚴。”
皇帝瞪了他一眼,“那怎麽行?弄得人心惶惶的,地方官一個個嚇破膽怎麽辦?”
崔振接話道:“人心惶惶的情形隻是短期之內,全城戒嚴必然能夠事半功倍。”
“不準!”皇帝又瞪了崔振一眼,“這種事,決不能由著你們的性子來。”說著話,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退下退下,韓國公留下。”
蕭錯與崔振無聲地歎了口氣,俱是拱手告退。
皇帝瞥一眼他們的背影,牽唇笑了。
那笑容有點兒壞。
韓越霖怎麽看怎麽覺得是狐狸一樣狡黠奸詐的笑,隻是不好說出口罷了。
**
正月末,被打發到外麵一年之久的楚王終於回到京城。
與其說他是去漠北公幹,還不如說他是被暗衛拎著流放了一圈兒。
漠北那個冰天雪地的環境,害得他大病了一場,是為此,本該去年冬日進京,卻拖到了如今。
楚王進宮麵聖,再給太後請安。
皇帝和太後見到他,神色如常,說他麵色太差,不妨先在府中好生將養一段時日,待得身子骨硬朗之後再去工部行走。
楚王稱是,隨後問起了江夏王,對太後、皇帝的說辭一致:“在路上便聽聞皇叔來到了京城。兒時皇叔待我不薄,我想得了閑便去他府裏請安,陪他說說話。他家裏家外不是出了不少事情麽?有我在跟前打岔,他心境總能開朗些。”
皇帝當即應允。他隻是將江夏王禁足在府邸,卻並沒禁止別人去看望。
太後則道:“皇上同意的話,哀家自是沒什麽好說的。”
當日,楚王離開宮廷,便去了江夏王府裏。
二月,按期述職的官員紛紛抵達京城,吏部與兵部相關的衙門要先後見一見地方官,皇帝每日也少不得抽空見一見吏部、兵部或朝堂重臣舉薦的文武官員。
崔振是兵部武選司的人,自然也相應地忙碌起來。
蕭錯也忙,忙著與在這時期進京的舊識敘舊。
韓越霖那邊跟簡讓借了常洛等暗衛裏資曆久、能力出眾的人訊問抓獲的兩個人,卻是什麽法子都用盡了也不能逼著兩個人開口招供——如此,崔振與蕭錯固然惱火,卻也隻能耐著性子繼續等待。
其實,兩個人都想說:你們實在問不出來的話,把人交給我算了。隻是,韓越霖不論從資曆還是身份來講,都是他們打心底尊敬的人,那樣的話,在心裏嘀咕一番就算了,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至於簡讓,傷勢隨著季節轉暖痊愈了,隨後就被皇帝皇後指使得團團轉,野兔子似的圍著京城四處轉四處辦差,與蕭錯說什麽事情都隻能寫信,更別提坐在一起敘談的閑暇光景了。
二月初二,龍抬頭那天,楊氏的娘家出事了——楊國公出外赴宴,夜間回府途中遇襲,腹部挨了一刀,險些性命不保。
楊國公當即命長子進宮,將此事稟明皇帝,皇帝派遣韓越霖去看看是何情形。
楊氏聞訊之後哭成了淚人兒,先後知會過崔毅、崔耀祖,當日回娘家探病。崔毅等到她急匆匆離開之後才回過神來:受傷的甚至於他同病相憐的,是他的嶽父,他也於情於理都應該前去探病,思及此才慌慌張張地備了禮品,急匆匆追上楊氏,一同去了楊府。
在楊府,崔毅遇到了韓越霖,不免詢問幾句。
韓越霖的結論是:楊國公負傷與他的情形不同,不像是遇襲,更像是被人尋仇挨的刀。
崔毅看著韓越霖冷笑,“說起來,國公爺與濟寧侯、我四哥查案的日子可不短了,怎麽到現在還沒個結果?按理說不應該啊,你們三位是什麽人物啊。”
韓越霖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你可別忘了,曆朝曆代出的懸案也不少。我們能為你查到元凶,是你的運氣,查不到的話,你也隻能忍著。”
“橫豎負責此案的人是你,你看著辦吧。”崔毅撇了撇嘴,“遲遲不給我個說法的話,當心我給你小鞋穿。”
“長出息了?”韓越霖眼神轉冷,“憑你?”
崔毅還要說什麽,被楊家大公子笑著攔下,“姑爺快去裏麵坐,家父找你有話說。”繼而又滿臉賠笑地給韓越霖賠不是。
韓越霖並沒往心裏去,轉去宮裏回話。
皇帝聽了詳情,道:“一事不煩二主,不管是不是一路人,你都攬到一起查著吧。”
韓越霖擰眉,“皇上,楊國公的事情,隨意找個捕快就能查清原委。”
“查清原委做什麽?”皇帝就笑,“再說了,你可是京城第一捕快,別的人辦這事兒我不放心。”
“這不是讓我轉著圈兒的得罪人麽?”韓越霖有點兒煩躁了。
“不白得罪人。”皇帝笑著寬慰道,“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了,我好好兒犒勞你。”
韓越霖蹙了蹙眉,“聽聽就算了。”
皇帝仍是笑。
韓越霖道:“京城裏接二連三地出這種事,總沒個準說法的話,朝臣怕是會以為皇上再不是以往雷厲風行的做派。”
“我管那些做什麽?”皇帝不以為然地道,“眼下的事兒跟別的可不一樣,心急才是大忌。”
“……”韓越霖煩躁地籲出一口氣,心說你總有理,反正別人又不敢找到你麵前夾槍帶棒,隻難為我們這些人了。
錦衣衛指揮使夏泊濤進到禦書房,恭聲道:“回皇上的話,楚王去了楊國公府上探病。”
“知道了。對楚王的行蹤留心些,但是別盯得太緊,不要讓他察覺。”
“是。”夏泊濤行禮退下。
韓越霖若有所思,“楚王這段日子倒是忙碌得很。”
“嗯。”皇帝轉到臨窗的桌案前落座,“來,下兩盤兒棋。”
韓越霖落座後,道:“隻是,楚王到底是去看楊國公,還是去見崔毅了?”
“沒區別。”皇帝停了停,輕輕地歎息一聲,“橫豎崔家老四、老五要反目,神仙都攔不住。”
還挺押韻的。韓越霖腹誹著,唇畔現出笑意,“怎麽攔不住?是你不想阻攔。”皇帝若是將崔毅喚到麵前敲打幾句,什麽事情都不會有。
“清官難斷家務事,崔家的日子,誰還能幫他們過不成?”皇帝笑意悠然,“再說也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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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六,傍晚。
裴羽坐在炕桌一側,小小的瑾瑜就被安置在她膝上。
瑾瑜神色愉快地看著並肩坐在地上的吉祥、如意。
甘藍一手端著一碟子肉幹,一手將肉幹一塊一塊地拋給兩個小家夥。
她的手法準,差不多就是將食物送到它們跟前,它們亦是稍稍一抬頭或側頭便將肉幹接住,愉快地享用。
天氣暖和了,吉祥終於舍得離開宮廷來串門兒了,它和如意一樣,像是打心底喜歡小小的孩童。在小孩子近前,大人說什麽是什麽,讓它怎樣就怎樣,跟以前的淘氣樣子比起來,大相徑庭。
裴羽指著吉祥如意,柔聲與瑾瑜說話:“看到沒有?這個是如意,這個是吉祥。”
瑾瑜扭了扭小身子,仰起小臉兒看著裴羽。她聽不懂大人對自己說什麽,但是現在誰對自己說話的時候,她感覺得到,會扭頭看著。
這已算是一種回饋,裴羽很高興,親了親女兒的小臉兒,“你喜不喜歡它們?應該是很喜歡。”蕭錯和她都很喜歡這種大狗,女兒應該也會隨他們這一點。
瑾瑜扭過頭去,望著吉祥如意,看到它們準確無誤地接住肉幹,左手握住右手的食指,抿嘴笑著,嘴裏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裴羽舒心的笑起來。她是想,這樣一日一日的讓瑾瑜看到如意和吉祥,便能慢慢習慣它們的存在。
前兩日她還不敢讓如意突然出現在室內,擔心瑾瑜的驚大於喜,隻是讓女兒透過窗戶、門簾看一看在院中玩耍的如意。瑾瑜看了,最初是有點兒驚奇,沒多久就被引得咯咯地笑起來。
隨後,裴羽才讓如意時不時在房裏打個轉兒。今日吉祥來了,它可不管她是怎麽想的,興衝衝地跑進室內,看到瑾瑜之後才安靜下來,隔著好幾步就停下腳步,坐在地上,隻一味衝著裴羽搖尾巴。瑾瑜一看它那個樣子就笑得微眯了大眼睛。
安心吃東西的如意、吉祥忽然站起來,側耳聆聽外麵的動靜,隨即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
不需看也知道,是蕭錯回來了。
裴羽明白,瑾瑜卻是不明所以,小臉兒上如花的笑容斂去,仰頭望著裴羽,又抬手指著先前吉祥、如意坐著的地方,小眼神有點兒茫然。
“是爹爹回來了。”裴羽笑著解釋著,由甘藍服侍著下地,慢悠悠地往廳堂踱步。
瑾瑜卻有些心急,一隻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娘親的肩,另一隻小手則指著外麵。
“等一等。”裴羽明日都要做足這些無用功,徒勞地跟女兒解釋著,“吉祥好久不見爹爹,少不得要起膩一陣子。”說著話,從甘藍手裏接過大氅,給瑾瑜罩在身上,慢悠悠走到廳堂門口。
甘藍笑盈盈地跟在一旁,把門簾子撩開一點兒,“大小姐能找到侯爺和吉祥如意麽?”
瑾瑜一眼就瞧見了父親,張著小手要去外麵。
“外麵太冷。”裴羽笑著把她摟緊些。
瑾瑜卻是不依,抬手推她的麵頰,又用力地縱著小身形要去外麵。幾次不能如願,心急地要哭出來似的。
蕭錯自然聽到了瑾瑜透著不滿與焦慮的小聲音,讓跟隨自己回來的清風哄著如意和吉祥,自己則快步尋過來,展臂將女兒接到臂彎,“阿瑾來接我了?”
瑾瑜立刻高興地笑起來,兩隻小手分別搭在父親的肩頭。
“有點兒事耽擱了一陣子。”蕭錯解釋自己回家晚了一些的原因,笑著去捏裴羽的小下巴,隨即對瑾瑜側轉臉,“來,親爹爹一下。”
瑾瑜隻是笑。
裴羽則是沒好氣地打開他的手。這個人,沒看見一旁還有丫鬟麽?
蕭錯笑得現出一口亮閃閃的白牙,繼而親了瑾瑜一下,“爹爹想阿瑾了,你呢?”
瑾瑜愈發眉飛色舞,轉而就想起了方才惦記著的事兒,指著門外。
“你才多大,不準去外麵。”蕭錯抱著瑾瑜往裏走。
瑾瑜啊啊啊地抱怨著,小手胡亂拍打在蕭錯的肩頭。
蕭錯哈哈地笑起來,“人不大,脾氣倒是不小。”
瑾瑜見馬上就要回到屋裏了,更加著急,一隻小胖手索性掐住了蕭錯的臉。
笑意直達蕭錯眼底,他側一側臉,雙唇捕獲了瑾瑜的手,輕輕地咬了咬一根白嫩嫩的手指。
瑾瑜覺得癢,立刻收回手,嘴裏則咯咯地笑了起來。
“還淘不淘氣了?嗯?”蕭錯一手托住女兒的後脖頸,又用力地親了親女兒的臉頰。
父女兩個就這樣嬉鬧著進到室內。
每一日,裴羽都能看到這樣的情形,但是,這真是看不夠的叫人滿心暖意的畫麵。她抿嘴笑著,給蕭錯取出要更換的衣物,過了一會兒,把瑾瑜接過來,隨著他去淨房更衣洗漱——不跟著的話,瑾瑜是不依的。
蕭錯轉到簾子後麵,一麵更衣一麵問她:“阿瑾挺喜歡如意和敗家的吧?”
裴羽就笑,“挺喜歡的,方才好半晌都在看著它們玩兒。還有啊,什麽敗家,我跟阿瑾說的是吉祥。”
“嗯,那就吉祥。”
她問:“等會兒是不是還要出去?”
“晚點兒再說。”蕭錯道,“好幾天沒陪你一起吃飯了。”
“嗯。最起碼,你把阿瑾哄睡著再說。”瑾瑜現在認人了,尤其依賴他,他要是回來又出去的話,雖然不會哇哇大哭,卻會好一陣氣不順。
“這是自然。”蕭錯換完衣服,轉去洗漱。
瑾瑜眼巴巴地看著他。
裴羽無奈地點了點女兒的額頭,“真沒良心。我整日陪著你,還不及這個每天晚上才能陪著你的人。”
蕭錯失笑,“那我怎麽辦?讓阿瑾一看見我就發愁?你受得了麽?”
裴羽想一想,也笑了。
蕭錯把瑾瑜接過去,轉到東次間。裴羽坐在大炕上,翻看著上午沒看完的賬冊。
如意、吉祥尋了過來,兩個擠到一張太師椅上坐著,喜滋滋地望著父女兩個。
過了一陣子,瑾瑜抬手揉著眼睛,打起嗬欠來,隨後便是蹙著眉要哭的樣子。
這是困了且餓了。
蕭錯喚來吳媽媽,把瑾瑜交給她照看著睡下。
裴羽剛要吩咐丫鬟擺飯,清風來稟:“韓國公來了,就在府門外等您。”
“那你快去吧。”她下地給他取過披風,“夜間風涼。”
“我早點兒回來。”蕭錯歉意地看著她,撫了撫她的麵頰。
“正事要緊,快去吧。”
蕭錯頷首,快步出了正房,到了外院。今晚他出門也是去一趟張府,根本沒想到韓越霖會來找他。
到了府門外,韓越霖撩開車簾,偏一偏頭,“走,一起去看看熱鬧。”
蕭錯挑眉,“誰家的熱鬧?”
韓越霖道:“崔家。”
蕭錯想了想,搖頭,“不去。”有那個閑工夫,陪陪妻子女兒多好?(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