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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驚懼不已,但在餘光瞥見楊夫人的時候,心安幾分,冷笑道:“崔振,憑你再張狂跋扈,今日若敢為難本王,本王定會稟明聖上,到時倒要看你如何自處!”
“那是我的事。”崔振吩咐無塵,“楚王養尊處優,喚人伺候著。”
無塵稱是,旋即揚聲道:“來人!”
在外的四名護衛應聲而入。
無塵將手裏的硯台交給一名護衛,又用下巴點一點楚王,“讓他喝下。”
“誰敢!”楚王厲聲嗬斥著,霍然起身,要往外闖。
兩名護衛上前去,一左一右將人鉗製住。
楊夫人也慌了,站起身來,抖著聲音道:“四公子,三思啊……”
崔振睨了她一眼,“滾。”
楊夫人連身形都開始發抖了,“是是是。”說著話,卻轉身攜了楊氏的手,低聲道,“跟我回娘家去。”
“楊氏留下。”崔振語氣平平,“夫為妻綱、孝順婆婆——她做得不錯,內宅沒她可不行。”
這是反話,楊夫人自然聽得出。說白了,崔振是要把楊氏留下來做人質。她急中生智,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保證道:“四公子與楚王今日的是非,妾身並不知曉,我什麽都沒看到。”
崔振擺一擺手。
楊夫人戰戰兢兢地走出門去。眼下隻能如此,待得回到府中,還要與家人商量一番。
楊氏卻已急得、怕得要哭了,她上前兩步,對崔振道:“四爺,妾身能否請太醫……不,請大夫來為五爺看看傷勢?再有,我這就將娘送回家廟。”
崔振不予理會,隻是閑閑地觀望著護衛把硯台裏的汁液灌進楚王嘴裏。
**
錦衣衛與楊家護衛到了崔府門外,而特地趕來看熱鬧的韓越霖則已站在府門前,竟像是在等待這些人的樣子。
錦衣衛指揮使夏泊濤和楊家為首的護衛率眾人行禮,隨後,夏泊濤問道:“國公爺怎麽也來了崔府?”
“先別管我。”韓越霖反問道:“你因何而來”
夏泊濤恭聲道:“是崔五公子命人去報信,說崔四公子與楚王的人起了衝突,事情鬧大了,要錦衣衛出麵,將鬧事的人暫且規勸住,明日也好稟明皇上。”
韓越霖挑了挑眉,“我早就來了,怎麽不知道有這種事?”
夏泊濤聞音知雅,當即道:“那就是下官偏聽偏信了,下官告辭。”
韓越霖頷首一笑。
夏泊濤回身上馬,對隨行的錦衣衛一揮手,一行人快速離去。
這期間,楊夫人的馬車已經到了府門內,她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哪裏還看不清輕重,慌忙下了馬車,先對韓越霖斂衽行禮,繼而又申斥府裏的護衛:“還不快滾回府去?!”
護衛們正不知所措,聽得她的話,便有了台階,齊聲稱是。
“妾身告辭。”楊夫人再對韓越霖深施一禮,回身上了馬車,走側門離開。
韓越霖滿意地笑了笑,這才對崔府一名護衛道:“去知會四公子,看他得不得閑。”
“國公爺稍等。”
韓越霖走進花廳的時候,看到楚王的樣子,訝然失笑。
楚王這會兒實在是狼狽至極:麵上有清晰的巴掌印子,嘴角有鮮血,下巴和胸前衣襟上則有黑色汙痕。
先前昏厥過去的崔毅已然醒轉,摸了摸作痛的額頭,片刻恍惚之後才想到之前的事,不由雙眼冒火。再看一看眼前的情形,心知崔振已將楚王得罪苦了,而這意味的則是他們的打算全部落空。
“家裏正亂著,失禮了。”崔振起身對韓越霖拱手一禮,又抬手示意對方落座。
“無妨,我就不坐了。”韓越霖笑著瞥一眼楚王,“你怎麽想起用這種法子整治人的?”
崔振就笑,“總不能明打明地讓他死在府裏,隻好想想別的法子。”
“不是有句話麽?打人不打臉。”
崔振笑意更濃,“你也說了,打‘人’不打臉。”
“點到為止吧。”韓越霖問楚王,“王爺是否要進宮麵聖?我派人送你前去。”
楚王已經要氣得七竅生煙了,此刻一個字都說不出。
“就這麽辦吧。再鬧下去也沒什麽意思。”韓越霖以眼神詢問崔振。
崔振頷首,“如此,我也得去宮裏一趟。”
韓越霖喚來隨從,把楚王帶出花廳。
崔振則吩咐無塵:“就讓這幾個人在這兒坐著,等我回來。”
“是。”
韓越霖對崔振道:“原本找你有點兒事情,卻不想你家裏亂成了這樣,那就明日再說。”一麵說話,一麵舉步向外。
崔振微笑道:“多謝。”
“客氣了。”
到了宮裏,事態不在任何人意料之中——
皇帝聽楚王與崔振各自講述原委之後,態度爽快到了近乎敷衍的地步:崔振以下犯上,閉門思過三日;楚王雖然被冒犯,到底是有錯在先,日後行事要三思而後行。
偏袒誰,無視誰,已不需贅言。
崔振領命謝恩,旋即告退,離宮回府。
楚王則已是驚掉了下巴,嘴角翕翕半晌才說得出話:“皇上怎可這般偏袒官員?長此以往,皇室中人在百官眼裏豈不成了可隨意踐踏羞辱之輩?!”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
皇帝望著楚王,眸色深沉,“詆毀一個女子的清白,無事生非——這是誰教你的下作手段?江夏王麽?”
“不關皇叔的事。”楚王道,“我府裏有侍妾私逃,又有人說人可能在崔振手裏,還不能去問一問麽?”
“那朕就查一查此事的真假,你意下如何?”
“這倒不必。小事而已,豈敢讓皇上勞神。”楚王語氣硬邦邦的,“我隻問皇上一句:皇上一再偏袒朝臣、不給親眷臉麵,當真不怕我們心寒麽?亦當真不怕有朝一日真的成為孤家寡人麽?”
這完全就是豁出去了。
皇帝輕輕一笑,“慣著你們這樣的親眷,朕怕是要短壽二十年。退下。”
楚王草草行禮,轉身就走。
皇帝吩咐崔鑫:“請皇後過來一趟。”
崔鑫領命而去,一盞茶的時間過後,皇後進到禦書房。
皇帝讓她坐到身邊,直言道:“有件事,我要用你的名頭去辦。”
“說來聽聽。”
皇帝道:“你抽空去見一見藍氏,做做文章,最好是給她個縣主或郡主的封號。此外,下一道旨意,為她與崔振賜婚。”
皇後聽了,擰了眉,“我為什麽要送崔振這個人情?有這閑情,還不如冊封裴羽呢。”
皇帝微微揚眉,“裴羽是誰?”
皇後抿一抿唇,“蕭夫人。”
皇帝笑了,“她不是有誥命在身了麽?又有娘家給她撐腰,犯不上給再錦上添花。”隨後撫一撫她的麵容,“這次就聽我的吧,算是做個順水人情。要是我預料得沒錯,不出春日,崔振便會迎娶藍氏。”
皇後思忖片刻,勉為其難地道:“好吧。”又戳一戳他的臉頰,“楚王和崔振到底是為何事進宮的?”
皇帝也不瞞她,照實說了。
皇後愈發清楚他的用意,又氣又笑地道:“你和你皇叔、手足鬥法,卻讓崔振和蕭錯卷進來,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皇帝笑道:“是他們要和我鬥法,更要拿我倚重的臣子開刀。看著吧,往後事情更多。”
“那不正合了你的意麽?”皇後戳了戳他眉心,“不過,這種事著實叫人厭煩,別拖拖拉拉的才是。”
皇帝語氣愉悅而篤定:“有崔振和蕭錯在,想從緩行事也不行。”
**
當晚,蕭錯聽韓越霖說了楚王、崔振一事的經過,笑了,“閉門思過三日?真虧皇上說得出口。”那還不如什麽話都不說,說了也隻是讓楚王心裏更氣。
韓越霖也笑,“看起來,皇上是打定主意要除掉楚王與江夏王了。”
“嗯。”蕭錯頷首,又道,“今日楚王此舉,隻是投了一顆問路石,意在試探皇上的心跡。皇上要是一絲顏麵也不給他,他就要與江夏王狼狽為奸,相反的話,便可另做打算。”
“這棵牆頭草,拔掉是必然。”韓越霖叮囑道,“你雖然一向滴水不漏,可我還是要多事提醒你一句,日後要更加謹慎。楚王不見得因為今日這件事就下決心與江夏王為伍,再投石問路的話,事情怕是會鬧得更大。以江夏王的心思,一定會慫恿著楚王找你或你的親人鬧事。”
“我明白。”蕭錯牽唇微笑。
這邊二人在蕭府敘談的時候,崔耀祖回到了府中,去往花廳的路上,有人將之前種種如實告知。
崔耀祖麵色不變,沒有任何反應。到了花廳,瞥過妻子、兒媳和兩個兒子,落座後道:“再這樣鬧下去,家裏這日子也不用過了,今日有什麽話,都擺到明麵上吧。老四,你先說,想要怎樣。”
崔毅撇一撇嘴,“他能想怎樣?不外乎是娶藍氏罷了。”說著話,給楊氏遞了個眼神。
“四哥要娶藍氏,絕對不行。”楊氏怯怯地道,“我……我容不得那樣一個出身卑微的妯娌。”
“要藍氏進門,就先把我抬出去吧。”崔夫人冷冷地望著崔耀祖,“楊家的人日後會時時登門來看望我。”意思是在警告崔耀祖:你先前不是說,我就算是死,也是悄無聲息地死掉麽?現在而言,那是不可能的。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讓崔耀祖的火氣騰一下燃燒起來。他高聲吩咐小廝:“取二兩□□過來!”隨即對上崔夫人的視線,“這般不知輕重的宗婦,要來何用?幾時輪到你要挾我了?你想死,我成全便是!”他又看一眼楊氏,“你容不得別人,崔家也容不得你這種不知好歹慫恿夫君鬧事的貨色!”停一停,他沉聲道,“回房去等休書!”
崔毅瞠目結舌,“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