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婕妤當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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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荷心中一緊,待要攔住已經來不及。楚懷蘭雙眼仿佛在燃燒,她怒道:

    “婉儀說話要仔細!婉儀不想與嬪妾等當姐妹,可嬪妾也是正經選進宮來的,莫非婉儀在質疑聖上的決定?嬪妾是逆陳罪女,那選中嬪妾的聖上是什麽?婉儀又是什麽?嬪妾的父母都是仁愛寬厚之人,婉儀又憑什麽空口白牙地汙蔑他們?就不怕遭報應嗎?”

    越荷始驚於她的膽大莽撞,後又歎道,這樣身為前朝王室的自尊,無論是楚懷蘭抑或傅卿玉,乃至傅北,都是潛藏在心的。他們平時也談笑如常,但被辱及心中珍愛時,也會如激怒了的獅子一般發出怒吼。這一點,卻是還魂而來的自己所無法感同身受的。

    汪婉儀為她的大膽驚得說不出話來,待回過神來,竟氣得笑了:“好,好,好,楚美人好大的膽子!我堂堂從四品婉儀與你一個小小的正七品美人說話,你還敢口出狂言?我叫你起來了麽?來人啊,給我把她按下去!”

    汪婉儀的宮女凝露麵露一絲不忍,卻還是指使著兩個粗使太監去讓楚懷蘭跪下。楚懷蘭自知觸犯宮規卻凜然不懼,直直站著,掙紮著不肯跪這辱沒故陳之人。然後怎拗得過兩個太監力大,終是被按在地上。她被人按著跪在地上,氣喘籲籲,鬢發散亂,麵色潮紅,儀態全無。隻一對眼睛湛然有神,冷傲逼人。

    汪婉儀緩步上前,伸出套著金鑲玉手鐲的素手,以一赤金嵌翡翠滴珠護甲親昵而溫存地撫摸著楚懷蘭的臉,口中笑語連連:“我們的楚美人可真是個美人兒啊,難怪敢對我如此不敬——”說著臉色一變,“掌嘴!”一掌甩出,那護甲在陽光下閃著光芒,越荷顧不得其它,咬牙就一把握住了汪婉儀的手腕:

    “還請婉儀留情!楚美人年幼無知......楚美人終究是要麵聖的,若汙損了容顏,又該怎麽麵見聖上?”她心裏急,語速也快。然而盡管握住了汪婉儀的手腕,那護甲依舊割破了楚懷蘭的臉,鮮紅的血珠子從白淨的麵上滲出,一滴又一滴......在陽光下令人暈眩。汪婉儀大怒:“怎麽?越嬪這是在揣測上意?憑她也配麵聖麽?我肯教導她,是她的榮幸——”一麵命人拉開越荷,一麵又要揮手。越荷身後早已嚇得六神無主的桑葚急忙一句:“給洛婕妤問安,婕妤玉安。”

    汪婉儀一愣,洛微言溫婉含怒的聲音已經響起:“怎麽回事?”

    微言上著青緞掐花對襟外裳,外搭鏡花綾披帛。腰間一條碧綠宮絛,垂掛潔白玉佩,曳地飛鳥描花長裙典雅秀麗。她梳的是疊擰的朝雲近香髻,以珍珠玲瓏八寶簪固定發髻,正中擰旋處佩紫金翟鳳珠冠,使她清麗容顏更添大氣莊重,符合現下執掌後宮洛婕妤的身份。此刻她秀眉微蹙,語調平緩卻帶著說不出的威勢。

    甘草輕喝到:“娘娘命你們回話呢。”

    汪婉儀急忙分辨,洛婕妤隻是蹙眉聽著。宮女出身的汪婉儀對於名門毓秀的洛婕妤天然有一種畏懼,因此話說的磕磕絆絆。待她說完,洛婕妤也不理會,又聽了一遍越荷與楚懷蘭的說辭,並觀其神色,方捉緊了玉佩,沉聲道:

    “汪婉儀,你可知罪?”

    越荷心中一鬆,急忙扶住楚懷蘭。汪婉儀大驚就要辯解,洛婕妤已平緩卻不容反駁地說了下去:

    “慧婕妤乃是太後親自撫養長大的,而越嬪與楚美人也是聖上親自點進宮的,你是要質疑聖上與太後的意思?逆陳已是往事,如今人人俱是大夏子民,莫非婉儀以為還有陳朝在?”

    一字一句仿佛都有千鈞之力,壓得汪婉儀的身子不斷顫抖。其實洛婕妤所言無非就是楚懷蘭辯駁的那些,然而位分使然,汪婉儀竟不敢有絲毫反駁。加上洛婕妤似溫柔實威嚴的麵容,汪婉儀冷汗直冒,竟是跪在了地上:“娘娘恕罪!”

    洛婕妤冷冷道:“甘草,去知會聖上一聲,婉儀汪氏無禮生事,著降為芳媛。罰俸半年,禁足三月,日誦《女論語》十遍。”又掃過越荷與楚懷蘭,麵上流露出點憐惜和不忍,仍道,“嬪越氏、美人楚氏犯上,雖情有可原卻觸犯宮規......禁足七日,禁足期間不得接駕。”到底是大家閨秀,“接駕”自然比“侍寢”文雅。而她處事公正明理,即使是同樣被罰的越荷與楚懷蘭都不得不承她的情——若非洛婕妤來得及時,自己也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羞辱。

    汪芳媛癱在地上,麵色煞白,洛婕妤帶著憐憫看了她一眼:“扶她回去。”

    越荷與楚懷蘭不敢多言,亦是匆匆告退。

    ——————

    承暉殿。

    玉河左等右等算是等來了皇帝,站在階上笑了,一副嬌憨模樣看的皇帝心中一顫:“給聖上問安。”

    “快起,你還有著身子。”江承光扶她起來,自是柔情蜜意。

    玉河揚起嬌笑:“聖上對臣妾可真好。”

    江承光寵溺地點點她鼻頭:“小丫頭——朕能不疼你麽?”微微一笑,“朕諱‘承光’,宮中獨你的宮室名為‘承暉’,朕都沒叫改,難道還不明了朕的心意?”

    玉河甜笑,纖纖素手搭在江承光肩上,靈動的眸子一轉:“那麽聖上——”她不自覺帶了點兒撒嬌抱怨的語氣,“臣妾懷著身子終日裏無聊得很,也就汪氏還來與臣妾說話解悶兒。聽聞洛婕妤禁足了她,聖上不為汪氏考慮,也得心疼心疼臣妾呐!”

    江承光的麵容不自覺地一冷,見玉河仍舊笑的天真,方緩了語氣:“小玉,微言她現下可是代你執掌後宮——這才做了第一件大事,朕要立刻去駁了她的麵子,到時候誰還敬服她?要事事拿來煩你,你更不好安心養胎,不是麽?朕會叫丁修儀多多陪你的。何況這一次,那汪氏的確是錯得狠了。”目光漸漸有些晦澀,目今是大夏的天下,是他的天下,汪氏三言兩語就將他三個妃嬪歸入陳朝一流,江承光心中怎麽會舒坦?

    玉河嘟嘴:“可是聖上,汪婉儀——汪芳媛她為您誕下了二皇子,又傷了身子難以有孕。您總得瞧瞧故去的二皇子的麵子吧。再者說了,汪芳媛一向愛找臣妾說話兒。她如今被貶,可不是傷了臣妾的麵子?”

    江承光微微蹙眉又很快展開:“不過降了她一級而已。先前朕想著她失子可憐——但賀氏同樣喪子,不過位列正五品。雲氏誕下了大皇兒,也僅是從四品。回頭該找個節日什麽的,給她們晉位了。再說傷顏麵的事,”他俊朗的麵容笑的曖昧,“你是正一品的貴妃,朕又這樣寵你,有誰敢小覷了你去?小玉,你別想太多。宮規森嚴。”

    說來也是好笑,目下宮中誕過孩兒的人中,喪了二皇子的汪芳媛是宮女出身。喪了一個未序齒皇子的賀芳儀身世更差,乃罪臣之後。而大皇子的生母雲婉容原先不過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在外征戰偶遇的民女,雖是民間的好人家出身,有這一層關係也顯得不那麽光彩,所幸知道的人不多。唯獨大公主的生母是正正經經的皇後,可惜已經病逝。

    且說回承暉殿,玉河被江承光哄得心花怒放,正陶醉間,又聽他讚道:“微言也是朕身邊的老人兒了,素來溫婉得體,說來她也就比你姐姐晚三年入府。”說著歎息一聲。玉河不滿地扯了扯他袖子,江承光方才回過神來,“她現下主持後宮,從三品的婕妤位到底低了些。隻是貿然晉封她又怕霍婕妤委屈——朕想著給她賜個封號。”

    玉河聽說自己求情不成,那罰了自己人的洛婕妤倒要得個封號,不由撇過臉去:“聖上愛怎麽著便怎麽著吧。”又嘟囔道,“臣妾都沒有封號。”其實這卻是有些耍無賴了,她一入宮就封了貴妃,遠勝那些陪伴皇帝多年的宮嬪。按例,貴妃位本無封號。如果另加那就更是無上尊榮了,就真正壓過合真姐姐一頭了。玉河親近著蘇貴妃,卻又覺得聖上最喜愛的是自己,不免有些刻意比較。

    江承光低低地笑:“朕與你的日子還長,現在就萬事俱全了,來日還怎麽封賞?”見玉河轉怒為喜,又笑道,“朕擬了個封號,是‘章’字。微言人如其名,微言大義,治理後宮又明白顯著,實當讚賞。朕甚是滿意,便封她為章婕妤如何?”

    玉河剛要撒個嬌兒哄得江承光答應她更多事兒,瓊英領著霍嫵的紅綃匆匆而入,玉河不禁皺眉。剛要問話,紅綃已經恭敬地跪下行禮:

    “參見聖上。參見貴妃娘娘。恭喜聖上,霍婕妤有喜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