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隻活下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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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天機城十裏之外的驛館,本該荒涼少有人煙,卻不知為何一夜之間,竟一片歌舞升平。

    驛館的二層中,時不時傳來男子和女子嬉笑的聲音,惹得坐在樓下的宮初月心裏一陣厭煩。

    她好看的秀眉緊蹙,她在樓下坐了差不多快有半天的功夫了,可樓上的慕蓁卻沒有絲毫見她的意思,說是病了不能長途跋涉,需要休息,可她的耳朵又不聾,這樓上傳來的男歡女愛又是怎麽回事?

    本來以為,都城裏的慕驚鴻就已經夠風流混蛋的了,沒想到,那句話還真是應驗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弟弟不怎麽樣,果然這個當哥哥的也好不到哪裏去!

    宮初月實在是沒有性子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怕是她就是去了天機城,也隻能是給葉正白收屍的份了。

    她拍案而起,抬腿就要往樓上走去,可守在樓梯口的副將伸手就攔住了她:“宮小姐,王爺現在需要休息,請您再等一等吧。”

    宮初月冷笑兩聲,指著樓上的靡靡之音道:“休息?你的耳朵沒有聾吧,你家王爺明明就是在樓上和幾個歌女醉生夢死的,說是身心疲憊,騙誰啊?!”

    副將自知無理,隻能垂下眼角,卻依舊攔在中間不讓宮初月往前走上一步:“宮小姐,您真的不能上去,王爺吩咐了……”

    忽的,一聲刀劍出鞘,副將嘴邊的話還未說完,那道寒芒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宮初月眯緊了雙眼,厲聲道:“你要是還想活命,就別擋我的道,否則,我佛擋**,神擋殺神。”

    副將雙手驀然舉起,乖乖地將身子移到了一側,宮初月瞪了他一眼,便身輕如燕地上了樓梯,尋到慕蓁尋歡作樂的房間,她一腳就將緊關的房門踹了開來。

    “砰!”

    一聲巨響,衣衫淩亂的歌女趕忙拉緊衣服,尖叫著紛紛向慕蓁的身後躲去。

    慕蓁坐在正中間,他此刻胸膛半露,臉色微醺,眼眸中驚不起絲毫的波瀾,他抬眸望著滿是憤怒的宮初月,開口便道:“宮小姐,你知不知道亂闖別人的房間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宮初月冷眼望了一圈滿是驚恐之色的歌女,房間內滿滿都是"yin yu"之味,讓她好不厭惡:“四王爺,我看你的氣色還挺好的,果然休息一天還是挺管用的,既然你的身體沒有什麽大礙了,那不妨現在就啟程前往天機城吧?”

    “哎”慕蓁從歌女中踉蹌的站起,一把就按住了宮初月的肩膀,他渾身散發的酒氣,讓宮初月有種作嘔的感覺。

    “宮小姐,你別那麽急著走嘛,坐下和我喝一杯,如何?”

    宮初月冷眸微轉,伸手便猛然打掉了慕蓁手中的酒盅,冷漠道:“喝酒誤事,四王爺還請你自重。”

    酒盅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慕蓁也不氣不惱,反而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濃上了三分:“宮小姐,那天機城有什麽好的?我可記得,那司徒千辰是你的死對頭,你應該巴不得他的哥哥死在淨淵教的手裏才是,如今,怎麽會這般著急?”

    宮初月後退一步,離慕蓁遠了一點距離才道:“天機城是天淵國的城池,你身為王爺,怎麽能為了私人恩怨就看到邪教再次占領我朝的土地?”

    宮初月說罷,慕蓁突然就不可遏製地大笑了起來:“宮初月,這是我聽過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去天機城,一定是另有私心對不對?!”

    慕蓁喝酒喝得太多了,連站都有點站不穩了,宮初月沒時間跟醉鬼浪費時間,她語氣冷的出奇:“慕蓁,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是不是就想在這裏等著探子給你傳來天機城被淨淵教攻陷的消息,而後你再趁淨淵教不備之際,率兵攻城,好來個一箭雙雕?”

    慕蓁猩紅的雙眼微微眯緊,他笑的一臉邪佞,許久才壓低聲音回道:“不愧是奉國府將軍之女,果然有才識,你說的沒錯,我就是想踏著司徒千南的屍體,奪回天機城,好在父王麵前立功。”

    他倒是爽快,絲毫不隱瞞。

    既然這樣,她就沒有必要再跟他耗下去了。

    宮初月握著劍的力道默然加重了三分,她的目光如箭,淩冽駭人:“慕蓁,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宮初月不靠你,我也可以到天機城,不過我告訴你,隻要有我在,你的陰謀就休想得逞。”

    說罷,她轉身揚長而去。

    慕蓁站在原地,嘴角的那抹輕蔑久久未散去:“一介女流之輩,能鬧出什麽動靜,不過就是雞蛋碰石頭,天機城再添上一抹亡魂罷了。”

    他轉身繼續跟那幾個歌女尋歡作樂,醉臥美人懷。

    淨淵教發起的最後一輪攻擊是在半夜時刻,上千的教徒圍困住隻有幾百人的司徒軍。

    這注定是一場與死神硬碰硬的對量。

    殺戮,殘酷。

    刀劍肆意劃開的血色染紅了東方靜謐的天空,火光就像是一道淩厲的閃電,硬生生地將天空撕開了一道悲切的口子。

    戰場上無數的亡魂哀怨悲嚎,活著的人帶著死去兄弟的夙願,繼續與邪教抗爭著。

    很快,幾百人也就剩下區區幾十人。

    葉正白身上洗得發白的長衫此刻已然被血跡給染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他揮舞著手中的青幹劍,奮力保護著已然體力不支的司徒千南。

    他的眼神如狼似虎,他自從從靈清山下山之際,答應過師兄靈素,不到萬不得已絕不用手中的青幹劍傷人性命,可他如今死在他劍下的亡魂,多的連他都數不清了。

    承諾,他答應過司徒千辰,無論如何,他都要帶司徒千南回去。

    可當戰場上,最後一名司徒軍倒下的時候,當成千的教徒被廝殺的隻剩下成百的時候,諾大的天機城,隻有他和司徒千南了。

    殊死一搏。

    葉正白握緊了手中的青幹劍,劍身上的裂紋加深,連葉正白也不知道,它能跟著他撐到什麽時候。

    成百的教徒舉著兵器將他們團團圍住,司徒千南握住劍柄的手已經抖得不受控製,他的臉色發白,渾身發冷,眼前的視線已經開始出現重疊,甚至連天地都開始發黑變暗起來,可他的背後就是葉正白,他隻能硬挺著,他不想因為自己,而讓葉正白受一點傷害。

    “整個司徒軍都已經覆滅了,你們還撐著做什麽?快點投降,說不定我們教主大發善心,還會饒你們一命!”

    “昭勇將軍,你一世英勇,難道真的想要葬身在此?我們教主看重你,有意想要收你做左膀右臂,你為何不好好考慮一下?”

    “識時務者為俊傑,歸降我們淨淵教,我教必不會虧待你們的!”

    司徒千南冷笑一聲,厲聲道:“我司徒家是名門之後,從來隻效忠於天淵皇帝,想讓我司徒千南歸降,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昭勇將軍說的好,你放心,黃泉路上,我們兄弟作伴,來日二弟定會率領千軍萬馬為我們報仇的!”

    為首的教徒麵麵相覷,既然他們如此這般不識抬舉,那也隻能除之後快了。

    數百的教徒齊齊圍上,刹那間,喊殺聲一片,血水四濺!

    宮初月用力揮舞著手中的馬鞭,耳邊的疾風呼嘯吹過,她的心慌的厲害,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該死,穿過這片山林前麵就是天機城了,可這山林怎麽就像是無底洞一樣,怎麽跑都跑不出去呢?!

    葉正白,在我到之前,你一定要挺住!不準死,你聽到了沒有!

    宮初月握緊了韁繩,一騎絕塵而去。

    長戟猛然穿破黑色沉重的鎧甲,一口鮮血驀然吐出,司徒千南的身子踉蹌了兩步,頭盔已然落地,三千墨發隨風散開,染上了一抹英雄最後的悲愴和孤寂。

    葉正白赫然殺退眼前的教徒,奮不顧身地衝到司徒千南的身側,一聲驚呼:“千南!”

    司徒千南倒在血泊當中,長戟直直地插進他的胸膛,熱血潑灑了寒光,更加刺紅了葉正白的雙眼。

    “千南,千南!”

    司徒千南眉頭緊蹙,嘴唇微顫,他望著驚慌失措的葉正白,嘴邊想要說什麽,可咽喉卻已然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天地不知為何漸漸地暗了下來,葉正白急切的呼喚漸行漸遠,眼前的世界驀然灰暗一片,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將近了……

    炊煙嫋嫋升起,一行大雁孤寂飛去。

    千辰,你這麽多年的包袱終究可以卸下了……

    司徒家,交給你了。

    “千南!”一聲悲愴頓時響徹天地,宮初月眼眸圓睜,她聽到,清清楚楚的聽到了這一撕心裂肺的喊叫,正是葉正白的聲音!

    他還活著!

    宮初月快馬加鞭跑出林子的時候,眼前忽的一片開闊,可眼前赫然出現的一切,讓她不禁捂緊了微張的嘴巴。

    橫七豎八的屍體,血淋淋的躺在血泊當中。

    沒有成百也有上千,這裏麵有司徒軍也有淨淵教教徒的,宮初月翻身下馬,一臉愕然地抬眸望向站在屍體中間的那抹血人身上……

    三千司徒軍,五千淨淵教教徒。

    三天三夜的廝殺。

    最後,隻活下了他一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