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半年來的第一次見麵，雖然司徒千辰知道，不過才半年，淩剪瞳心中的怨氣應該不會消減多少，可今日，朝堂上大臣們提及要立皇後和選妃子的事情，司徒千辰不可抑製地就想起了被自己困在後宮小院裏的淩剪瞳。

    司徒千辰的後宮很大，可除了給宮女和嬤嬤住的之外，大多都是空房子，要是說女人，淩剪瞳還真是唯一一個。

    他們之間又沉默了，淩剪瞳覺得再僵持下去也不會有什麽後果，她頷首有點笨手笨腳地學著那些宮女見到皇上的禮儀：“如果皇上沒有什麽事，民女就進屋了。”

    司徒千辰沒有開口，淩剪瞳以為他是默許了，便轉身要走，可司徒千辰卻在下一刻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還恨朕是嗎？”

    淩剪瞳回了句“不敢”，可就是這兩個字，司徒千辰就知道淩剪瞳大抵是真的不會再原諒自己了。

    可是他不甘心……

    他在淩剪瞳要抽回手腕的時候，從背後抱緊了她。

    淩剪瞳身子一顫，像是受了驚的小獸，拚命的掙紮，可她越是掙紮的厲害，司徒千辰抱著她的力道就越發的加大，到最後，淩剪瞳筋疲力盡了，沒有了力氣了，也就任由他抱著了。

    “司徒千辰，你這樣做有什麽意思？”

    她終於不再假模假樣學著那些下人喊他皇上了。

    “剪瞳，做朕的皇後。”

    身後的男人語氣有點冷，說出話的跟下命令一樣，連點商量的語氣都沒有。

    果然是做了一國之君的人，他得到了至高無上的權力，他隻要坐在龍椅上，就沒有人忤逆他的意思，可淩剪瞳不同，淩剪瞳就是個例外。

    “除非你想娶一個死人當皇後，否則這輩子都沒有可能。”

    淩剪瞳說話決絕，根本不給司徒千辰任何一點的希望。

    曾幾何時，淩剪瞳仰慕司徒千辰，就算是擠破了腦袋也想要嫁給他，做一個將軍夫人，可如今，皇後，母儀天下的顯赫地位，她卻再也瞧不上眼。

    “你還在想他是不是？他都不要你了，你為什麽心裏還惦記著他？”

    淩剪瞳視線下落，不禁落在了腕間的紅玉鐲子上，有時候，一些感情隱藏在心裏，總比要表達出來的強，淩剪瞳不知道慕驚鴻現在過得怎麽樣，他又在哪裏，可她知道，他們彼此的心還是在一起的，就算是兩個人沒有辦法見麵，但隻要彼此思念就夠了。

    “司徒千辰，你從來沒有心，你是不會懂的。”

    司徒千辰眸光一凝，她竟然說自己沒有心？！

    他若是真的沒有心，大抵就不會讓淩剪瞳她們母女住在皇宮裏，他若是沒有心，就不會半年來一個女人都不娶，任由朝堂上的那些大臣背地裏詬病。

    他不是沒有心，而是從一開始，他的心就完全交給了眼前的這個女人，可惜，這個女人卻不珍惜，連接都不接，直接就扔到了地上。

    司徒千辰鉗製住淩剪瞳的臂膀緩緩鬆開，轉而扳過她的身子，讓她正對著自己。

    “淩剪瞳，我不管你願不願意，這個皇後，你是當定了。”

    對，他是皇上，一言九鼎，淩剪瞳在他麵前早就失去了可以反駁的權力了。

    司徒千辰伸手解下披在身上的大氅，轉而裹在了淩剪瞳瘦小的身體上，他最後望了她一眼，便離去了。

    大氅很暖，可淩剪瞳卻還是忍不住的打著寒噤。

    她想明白了，這大氅再昂貴再溫暖，不是那個人的，也終究跟待在冰窟窿裏沒有什麽兩樣。

    淩剪瞳苦笑一聲，把司徒千辰的衣服解下，然後扔到了雪地裏，提著炭火進屋了。

    淩剪瞳沒想到，一進屋就看到了淩之雙，這麽晚了，她還沒睡嗎？

    她站的這麽靠近門口，想必也一定聽到了些什麽吧。

    淩剪瞳的手上真的燙起了一個大泡，為了不讓淩之雙擔心，她故意把袖子往下放了放，蓋住，然後用火剪子把炭火弄得更旺一點。

    “剪瞳，剛才你們的談話，娘不小心聽見了……”

    “娘，禦醫早上剛剛給你探過脈，說是要多多臥床休息，這外麵的雪下的那麽大，我扶你趕緊上床吧。”

    “剪瞳……”淩之雙反手便握住了淩剪瞳的手，滿眼都是擔憂：“娘沒事，隻是你……”

    “我也沒事，我不是說了嘛，我現在隻想跟娘在一起，其他的我不在乎。”

    “難道當司徒千辰的皇後，你也不在乎了？”

    這個……

    淩剪瞳頷首嘴角彎起一抹苦澀：“之前又不是沒有嫁過，花轎上了，嫁衣也穿了，就是沒拜過堂，成親，皇後什麽的都是些名分而已，我不會在乎的。”

    “可是你明明就已經嫁給慕驚鴻了，一女怎麽可以嫁給二夫？”

    淩剪瞳沉默了。

    “剪瞳，你別管我了，你快去找慕驚鴻吧，隻有你幸福了，娘才能過的幸福。”

    她在被司徒千辰困在這裏的前幾個月，不是沒有想過要去找慕驚鴻，可是，隨著日子越過越長，這個念頭也就漸漸地淡下去了，反正司徒千辰也沒有再為難過她什麽，這裏吃穿不缺，她也就安穩了下來。

    “娘，你就別管了，天色不早了，趕緊睡吧。”

    淩剪瞳總算是連哄帶騙的把淩之雙哄到床上去了，給她掖好被角之後，淩之雙卻拉住了她的手：“剪瞳，今天晚上陪娘一起睡吧。”

    無論在現實中還是穿越過來到了古代，她都從來沒有跟親娘一起睡過，她對於親情總是帶著一種羞於表達的不好意思，她總覺得嘴上說的再好聽也比不過做出來，可自從雲逸死了之後，她的想法就變了。

    所以，她沒有拒絕。

    淩剪瞳摟著淩之雙，淩之雙很瘦，掌心下摸到的都是骨頭，硬硬的，有點硌。

    燭光熄滅了，屋內黑漆漆的一片，隻能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

    “剪瞳，小時候沒摟著你一起睡覺，是娘最大的遺憾，現在娘身體不行了，反倒是你摟著娘了。”

    淩剪瞳唇角彎起，下巴索性就窩在淩之雙的頸間，撒嬌道：“跟娘一起睡的感覺真好，好踏實，娘，我們一輩子這樣睡好不好？”

    淩之雙拍了拍淩剪瞳的胳膊，笑道：“傻丫頭，娘陪你的時間有限，你怎麽可能陪我睡一輩子？”

    淩剪瞳嘟了嘟嘴巴，鼻尖嗅到淩之雙身上的味道好聞的很，跟慕驚鴻的感覺一樣，聞到了就感覺到安心。

    “剪瞳，答應娘，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要堅強的活下去，你爹在天上看著呢，我知道他，他比誰都希望你能活的好，當然，如果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會更好，娘不可能陪你一輩子的，你終歸要學會一個人。”

    淩之雙在淩剪瞳的耳邊嘮嘮叨叨了很多，大到人生，小到雞毛蒜皮，淩之雙事無巨細都跟淩剪瞳在囑咐，可淩剪瞳卻有點困了，打著哈欠疲倦道：“娘，以後的時間多的是，你可以手把手的教我，我現在有點困了，我想……我想……”

    “睡覺”這兩個字徘徊在淩剪瞳的嘴邊很久，還沒有說出來，淩剪瞳就已經歪在淩之雙的肩膀上睡著了。

    淩之雙淺然一笑，拍了拍淩剪瞳的後背，她側眸看著自己的女兒，這可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小的時候，她沒有機會抱抱她，她就被紅顏那個女魔頭給搶走了，轉眼間，她們母女再次見麵的時候，她已經長成這麽大了。

    淩之雙一直擔心，淩剪瞳會跟自己生分，可如今看來，也是自己想太多了。

    有這樣的女兒陪在身側，就算是失去了自由，疾病纏身又怎麽樣？

    她很幸福。

    這半年來，她都過的很幸福。

    可是這幸福，總歸有到頭的時候，她不能再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淩剪瞳的痛苦上了，她也想陪著淩剪瞳過今後的三十年，四十年，可那樣她就太自私了。

    她早上的時候，有偷偷問過禦醫，自己身上這病究竟還能活過久，得到的答案雖然是意料之外，但也在她自己的猜測之中，一年，總共還有一年的活頭。

    太短了。

    時間不夠，她還沒有好好看看自己的親外孫女呢，怎麽就要去了呢？

    可現在想想，這時間也不短，她一直都是淩剪瞳的包袱，淩剪瞳就是一直顧忌著自己，所以才留在這裏，不能和慕驚鴻團聚的，如果，她死了，那……

    淩剪瞳就可以毫無顧慮，離開這皇宮，離開司徒千辰的控製，去找尋自己的幸福。

    淩之雙想到這裏，眼睛逐漸有點濕潤了，她伸手抱住了淩剪瞳的身子，這或許是她們的最後一晚了，她沒有什麽遺憾了。

    淩之雙摸了摸淩剪瞳的臉頰，她是真的累了，所以才睡的如此熟絡。

    “驚鴻……驚鴻……”

    淩之雙輕歎了一口氣，不禁喃喃道：“女兒，相信娘，你很快就能見到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了。”

    淩之雙抱緊了淩剪瞳，眼角的淚珠滾落下來，打濕了淩剪瞳的墨發，等到明天，就變得什麽都不一樣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