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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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幽朦自是捕捉到了韓增那縷目光,可劉病已的來去不是自己可以控製的,劉病已見此也不多說什麽,但想這兩人過來了,午宴也該結束了,許平君也該是回宮了。

    未等劉病已相問證實,霍成君已上前一步,施身道:“陛下,皇後娘娘已回椒房殿。”

    “你們既與太皇太後乃舊友,便在此好好聊聊吧,吾便不擾你們了。”語罷,劉病已便往門外而去,他也急著看許平君究竟如何了。

    霍成君望了一眼離去的劉病已,便又回過神來,“幽朦,韓增過了這百花宴,便要回邊關了。”

    “如此快,你總是這般來去匆匆。”韓增要離開,這是在上官幽朦意料之中的,隻是未曾想到,如此匆忙,韓增已是內朝四大臣之一,但他不好事,也懂得收斂自己,所以寧願去邊關,也不願待在長安這是非之地。

    “明日便走。”韓增一笑,滿麵春風,盡是年少的氣息,“這次回來,呆的時間已是久了。”言語間,餘光瞥了霍成君一眼,若非選後之事,若非聽說她也卷入這漩渦,韓增是不會如此快回來的,歸根到底,是念著這份幼時情義。

    上官幽朦點頭,“坐吧,也有許多年未見了,沒想到,你還能記起我。”上官幽朦自嘲一聲,宮中最難得的便是一個“情”字,想來,自己已是幸運。

    三人在長信殿內,一直聊至晚膳之時,從初識到相熟;從如何看彼此不順眼到一同經曆過的那些事,幾乎將整個童年都串聯了起來,在上官幽朦最難熬、最害怕的那段時間,是他們兩你一言我一語將她逗笑;在那些個時光裏,回憶中盡是他們和那已經離去之人;三人又何嚐不是彼此間,最為美好的一段時光,那時或許會有憂愁,卻不似如今這般;那時,尚還會落淚,而今再大的事也都學會將淚留在心底;或許回不去的,才是最值得回憶的,多希望能將那一段時間拉長,蔓延至今,卻也隻是一種美好的盼望罷了,終歸還是要回到現實。到最後,三人皆有著不同的感慨,相同的是,秋波泛著粼粼波光。

    “幽朦,若有何事,隨時傳信給我,我定會趕回來。”這一別,怕又是一年半載才能相見,韓增本還想趁著春光多歇息幾日,如今無戰事,雖然至那邊也是練兵休養,不過故人總是此地多,隻不過在長信殿遇到了劉病已,為了讓他放心,還是早些離開得好,與霍家日後也需多保持著些距離,如此想來,韓增認為,拒絕與霍成君婚事是極其明智之選,否則定然引來劉病已的提防,隻怕自己也會少了這份想走就走的自由。

    “我與你一同回去。”霍成君與韓增同是要回府之人,便正好一同走了,順便還可再聊幾句,隻不過霍成君方出長樂宮,廖公公便追了上來。

    “郡主留步,陛下請郡主移步椒房殿。”廖公公看到霍成君離去的身影,大聲喊著,生怕錯過了,還要往霍府跑一趟,廖公公已有年歲,如此一番,停下之時,已是氣喘籲籲。

    霍成君看了韓增一眼,確認廖公公方才所說之話,見韓增點頭才知道自己沒有聽錯,劉病已召見自己,還命廖公公親自前來,這還真是頭一遭,霍成君心中也有幾許慌張,卻又不得不應下,“陛下可急,待我送龍額侯離宮再去,可否?”霍成君心中沒底,便想著先拖一拖。

    廖公公一臉和善,“如此,老奴先去複命,霍小姐盡快至椒房殿,莫讓陛下久等。”廖公公也是好心提醒,畢竟一直跟在先帝身邊的他,與霍成君也相熟。

    “多謝公公,成君明白了。”皇帝身邊之人一句話,有時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這樣的人不管好與不好,霍成君都不會輕易得罪,說不定日後還有事需仰仗他們,自然也是客氣的。

    待廖公公走後,霍成君也與韓增一同往宮門而去,行至一半,才開始就方才之事而談論,“陛下召我會有何事?”身旁隻有韓增,也隻能問他了。

    “陛下長於民間,與一般帝王想的也不同,我也難以猜測,你言語之間小心些便是,若實在應付不了,便咳幾聲,說身體未痊愈,要早些回府用藥。”誠如韓增所言,劉病已的心思不是誰都能猜出的,有時,全看他,想讓你知道些什麽,這是與昭帝完全不同的。

    行至宮門口,往外邁幾步,便是宮外,幾步之差,兩番天地,“在外邊,你也需小心,未盡之語,再見之時再敘。”再不舍,終有一別,送君千裏,也抵不過他要去的遠方。

    韓增點頭,繼續往前走著,就在離宮門差一步之時,又回過頭,有句話不說他不放心,“成君,此地少來為好,你不該被困。”

    霍成君點頭,眼中淚光閃現,直至韓增背影消失於目光之中,霍成君轉身看向空蕩蕩一片的皇宮,的確,自己從未想過要困於此地,記得幼時,還問過幽朦,“為何不能出去,該多無趣,日後我定不會到這種地方的。”可是差一點,她成為了第二個上官幽朦。

    一邊往內宮而去,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思緒,霍成君脫離了韓增之語的情緒,便想著劉病已找自己究竟是何事,還安慰著許氏許平君有事尋自己,不過是劉病已替她吩咐罷了,可惜這終究是霍成君的猜測,廖公公所傳之話並無誤。

    劉病已甚至支開了許平君,隻身在椒房殿等著霍成君,這讓霍成君不由得後退了半步,劉病已就這樣等著自己可不一定是好事,即便膽怯,可來了也無法轉身離去,隻能硬著頭皮站在劉病已麵前。

    劉病已在打量霍成君之時,總覺得好似在何處見過,可自己長於民間,怎會與大將軍之女有交集,至多是時常混跡於長安城,哪日恰逢她出府遇上的,打散了心中的疑惑,劉病已也就切入了正題。

    “幽朦說你是可信之人,今日也虧得你在平君身旁,吾亦願信你,可還記得去歲霍府荷花池中,吾所說所念之人嗎?”劉病已開始變得溫和,眼眸中有著無限的柔情。

    霍成君知道他所說的定是許平君,那日他已說過,“陛下與臣女言,所念之人是民間發妻,自是皇後娘娘了。”眼神依然那般純澈,她甚至沒有懷疑過劉病已的話。

    “是平君,不過是年幼時的一段時光,今日見你們三人,也讓吾憶起了那陳年往事。”這樣平靜地對話,劉病已與霍成君是第一遭。

    霍成君看得出劉病已流轉目光中的懷念,原來他們早已相識,怪不得結婚兩年,竟情深至此,這世間有一種叫“緣分天定”說的便是他們倆吧。

    “吾九歲那年,與平君初遇,那時她還隻是一個矮矮的稚童,那年冬天,她望著一樹白梅,便說最愛此花,竟還伸手摘了一朵,仿大人模樣,簪於發間,吾還笑話她,一個小孩兒,做什麽大人模樣,誰知她竟哭起了鼻子,吾一時不知該如何,忙又摘了一枝白梅遞與她,誰知她用衣袖擦了擦眼淚,竟說不稀罕吾的白梅,要夏日池中的荷花賠罪才有誠意。”劉病已眉眼之中帶著無限的寵溺,自顧自地笑了起來,這是霍成君第一次在宮中見他笑得如此開懷。

    “然後呢?陛下可有找到荷花?”霍成君帶著疑問,靈動的大眼望著劉病已,臉上滿是好奇之色。

    “寒冬哪來的荷花,她是存了心要刁難吾,可是為了讓她不再哭泣,吾倒真去替她尋荷花,隻是尋了許久,天已黑,才從別人的荷花池中偷了一片殘荷,忙跑到那樹梅花下,誰知她早已離去,吾本以為難以再見到她,誰知上天待吾不薄,還是讓平君回到了吾的身邊。”

    “再見之時,陛下是如何認得皇後娘娘便是當年的那個女孩?”這樣的故事太過傳奇,霍成君也好奇著。

    “因為她叫平君,因為再逢時她依舊在那樹下,因為這個人早已刻在吾心中,吾不會忘記。”劉病已臉上的幸福與自信煥著容光,從相逢的那一刻,他便已認定,她是他今生的妻,而命運對他們也是眷顧的,張賀介紹撮合之人,正是她,這不得不讓劉病已相信,緣分太過奇妙,那根紅線冥冥中,早已將兩人緊緊牽在一起。

    “陛下與皇後娘娘乃幸運之人,定能白頭至老。”霍成君腦海中浮現了那日他們倆在暮雪之中染白發絲的模樣,或許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那便聽從它的安排吧,她笑了,還是那樣的燦爛,如同一道暖陽,純淨的光線之中未摻雜質,直抵人心。

    這一刻,劉病已才發現,為何會有那麽多人讓自己立霍成君為後,或許除了霍光的原因,也有她本身的美好吧,隻是自己之前一直未曾想過與這個欲爭自己愛妻之位的人,會有何令人刮目之處,不知不覺中,劉病已竟也問出了,一直想問的那個問題,使得霍成君一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