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浮屍篇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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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將凶手捉拿歸案,錢尚書便急不可耐地要開庭審案。趙大人身著明紅官袍,頭戴玉冠烏紗帽,端的是莊嚴肅穆,坐在桌後有些許不自然,因為旁席便是臭著一張臉,怨氣衝天的錢尚書。

    金昊軒、林子謙、王明朗三人站在旁,衙門兩排衙役持棍而立,趙大人驚堂木一拍,道:“升堂。”

    明鏡高懸匾下,衙役威武唱喝中,將凶手押在堂下,繩索已換上鐵索鐐銬,趙大人問:“堂下何人?之前河中浮屍案三人性命可是你所害?”

    那凶手如今也遮不了麵,露出一張年輕還算白淨的臉,看著年紀不會太大,頂多不會超過及冠。但趙大人問話,他卻置之不理。

    錢尚書擰眉怒道:“你這賊人,還不速速將一切原委說清道明,本官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哎哎!錢大人莫氣,慢慢來,慢慢來。”趙大人好心勸道。

    錢尚書卻並不買賬,反倒指責趙大人,“你這般辦案,怕是永遠也撬不開這凶手的嘴,依本官看,直接用刑便是。”

    趙大人不想跟他無理取鬧,哪能真的嚴刑逼供呢?林子謙也勸道:“錢伯父,還是先查清楚再論刑罰吧。”

    錢尚書不給趙大人麵子,卻給林子謙一份薄麵,趙大人簡直想翻白眼。轉而又問堂下凶手,“既然你不說,那本官就先審王明朗,王明朗,跪下。”

    王明朗指著自己,“你讓我跪你?趙淮景,你這是公報私仇啊!”

    趙大人隻看著他,王明朗僵持片刻,氣悶地掀起袍子跪在堂下,老實將事情細細道來:“上個月在杭州遊玩時,我與錢禮,鍾明,容惠四人一同去遊西湖,因林子謙身子不適,金昊軒陪著他沒有去。也就是那時,我們撞見了一個盲眼的姑娘,她拖著……”

    王明朗望了望身側的男子,在對方凶狠的眼神看來時有些畏縮,又接著道:“就是這位仁兄,是那位阿桃姑娘的哥哥。當時他好像是病了,看起來很重,快要死了的模樣。路過時阿桃姑娘就求我們救救她,還說什麽要賣身救兄。但是容兄說這可能是騙子,讓我們不要上當,而後我們要走時,阿桃姑娘抱著錢禮大腿死活也不讓人走。”

    王明朗想起了那位姑娘,還有些惋惜,“錢禮他脾氣本來也急,當時還有杭州知府的公子也與我們一同去,錢禮他氣頭上來,便將阿桃姑娘踢開,但她又不依不饒地跟上來,然後鍾明說賞她一頓鞭子吧,看她還敢不敢騙人。然後我們是真的不知道,杭州知府的兒子把她給打死了,也沒敢告訴林子謙他們。”

    趙大人已是第二次聽了,見他停頓下來,不住抱歉地看著凶手,便催促道:“你快些講完,還有呢?”

    王明朗點頭,一臉懊悔,“那個姑娘本身就是眼盲,身子又弱,抽了幾鞭子便死了,她哥哥看起來也快病死了,我當時是真的慌了,我爹雖然是大將軍,但我又不是,我第一次見死人怕到不行。所以什麽都聽他們的。容惠是最有主意的,他提議我們不如將他們兄妹二人丟到悄悄河裏去,神不知鬼不覺,而且還說,要是林子謙發現我們殺人了,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所以我就沒有異議,那知府公子便去辦了事。”

    趙大人嘲諷笑道:“一個無辜的姑娘家被你們活生生打死了,你們居然還敢毀屍滅跡,王明朗,我看你就是活該的。”

    話是這麽說,但是趙大人也不能對王明朗判決,王家家將還在衙門口等著他們的大少爺。

    王明朗想要反駁,但是無法開口,他也知道自己錯了。

    王明朗低著頭,倏而轉過身,向一言不發的凶手磕了個響頭,道:“趙夫人說的對,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就得負責,青竹大哥,是我們的錯,我向你道歉,也向阿桃姑娘道歉。”

    名喚青竹的凶手怔愣了片刻,而後冷笑連連,反問道:“你覺得道歉能挽回什麽?阿桃已經死了,是你們害死了她!若不是我命大,怎能活下來,找你們報仇呢?都說官官相護,我不信你們衙門會給我一個公平,要殺我,砍我腦袋,無所謂。反正我也殺了他們三個,也算賺到了。”

    “畜生!”

    錢尚書聽聞自己獨自竟然是因此死在這人手裏,雖先是錢禮他們不對,但他首先是錢禮的父親,也忍不住老淚盈眶,指著青竹怒道:“我兒不過是踹了她一下,你便殺了他,還將其鞭屍,甚至讓他麵目全非,誰也認不出來,你把我兒的命還來!”

    錢尚書說著便要去打青竹,但所幸金昊軒攔了下來,勸他節哀。

    青竹聞言冷笑愈發寒冽,“你兒子無辜,那我妹妹呢?我們兄妹二人這麽多年來行走江湖靠雜耍為生,我們又得罪了誰,眼睜睜看著我妹妹死在我麵前,都是你們這些官宦子弟做的好事!”

    錢尚書愈加動怒,王明朗卻直道:“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青竹大哥……但是你殺了他們三個,他們也還年輕,他們其實不是什麽壞人,隻是脾氣急而已,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這些事情不會發生,可是你這麽做實在是太不明智了。”

    趙大人亦道:“以命抵命,確實不夠明智,即使情有可原,但你殺了人,犯下滔天大罪是事實,按罪當誅,就算是王明朗犯了錯,也會受到應有的懲罰。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趙大人重重拍下驚堂木,堂下瞬間清淨,趙大人問話:“青竹,你為了妹妹報仇,不惜殘忍殺害錢禮、鍾明、容惠三人,鞭屍,投河,將這些他們對你和你妹妹所做的事情都還在他們身上,還欲將王明朗殺之而後快,是嗎?”

    青竹麵色冷峻,無所謂地點頭,“是。”

    “好。”趙大人又問:“那本官再問你,你是如何計劃將他們各個擊破,分別殺害?如何躲過我們的追查,每次都能逃脫?那麽最後,你的同伴到底是誰,他在那裏?”

    聞言錢尚書與林子謙幾人都看了過來,青竹冷笑,“我孤身一人,何來同伴。”

    趙大人勾起唇角,好笑道:“那你說說,你是怎麽殺人的?錢禮、鍾明、容惠。甚至王明朗,每個都是落單的時候被你擄走,而且還都是被你從客棧擄走,眾目睽睽之下,沒有同伴,你又是怎麽做到的?殺害容惠那晚,我們追查了你一夜,險些便要抓到你,你卻放棄屍體逃走了;還有王明朗被抓那天,我們重重包圍下,你居然還能先跑了,難道沒有人給你通風報信,裏應外合嗎?”

    青竹臉色一瞬變得狠厲,喝道:“你們這些所謂的父母官,就知道暗地裏耍心機,知府大人,你是想要我供出來誰?你的仇人嗎?好公報私仇?”

    趙大人不以為然,“真的沒有嗎?那本官再問一句,錢尚書所收到的匿名信,提及錢禮死亡一事,是不是你寫的?”

    青竹聽到信時頓了一瞬,錢尚書立馬便冷靜下來,同問道:“那封信是不是你寫的?你殺了人,卻還要送信給本官,又是何目的?難道真如趙大人所想,你真的還有同伴?”

    這麽一說林子謙也意識到了哪裏不妥,他也曾隱隱猜測過凶手不止一個,但是王明朗將事情說出後,事情一下就變的簡單了,隻是尋仇,真的隻是尋仇嗎?

    林子謙道:“說起來也是,王明朗他們將你丟到江中時,你明明已經重病在身,又是如何活下來的?正巧有人救了你?這巧合也太多了,還是正巧有人也幫了你,轉移我們所有人的視線,讓我們找不到你的行蹤?青竹,是也不是?

    青竹低頭不語,但他的情緒已經亂了,趙大人擰眉再問道:“你說出那個人是誰,我們也會為你們兄妹討回公道。”

    青竹冷笑一陣,愈發癲狂,望了一圈四周的所有人,眼神惡毒,盛滿諷刺:“我本也沒打算官府能還我公道,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報案,不過我得感謝一個人,趙大人,你永遠都不會從我嘴裏知道那個人是誰,因為他不在這裏,你永遠也找不到,哈哈哈……”

    趙大人蹙起眉頭,他這麽說便是默認了有這麽一個人,確實,在證據確鑿下他也不得不認下此人,但是他這麽說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永遠不會從他嘴裏……等等!

    趙大人才思索片刻,便聞青竹笑聲戛然而止,忙站起急道:“攔住他,他要自殺!”

    但是話已晚了,當衙役上前時一抹鮮血已自青竹嘴裏漸漸湧出,越來越多,暈染在青石鋪就的地麵上,他含恨的眼珠子瞪的很大,最後那一眼死死地盯著王明朗,似乎還覺不能報仇有些遺憾,下一刻,他便倒在地上,闔上雙眸。

    王捕頭探了探青竹鼻息,而後道:“回大人,他死了。”

    “啊!”

    王明朗嚇得癱倒在地,瞪大雙眼驚恐萬分,錢尚書眼中恨意十足,即使是青竹死了也不能泄憤,此時卻疲憊且無能為力地扶額歎息。林子謙亦是很遺憾,好不容易聽到了些他有興趣的事,結果卻……

    此案如此便草草了結,青竹一死,再想要查出幫凶就更難了,再換言之,有沒有這個人還不一定,說不準是青竹為了讓眾人恐慌而製造的謊言。

    錢尚書無法再等到趙大人查出青竹的同伴,次日便被急召回京師。而不過兩日後,消沉了兩日的王明朗在家將的護衛下也踏上了回京師的路。

    站在趙府門口,與趙大人夫夫,金昊軒林子謙幾人依依惜別,王明朗不由觸景生情,“楊柳依依,江南水鄉,蘇州還是那麽美,可惜來時是六人,回去卻隻剩下我一人了。”

    林子謙聽了挺不舒服的,“你這麽說,好像我和昊軒死了一樣。”

    王明朗撲哧笑出聲,解釋道:“我可沒有這個意思,金昊軒,你可得好好管管他,你看他老是這樣掃興多不好……”

    金昊軒卻護著林子謙,蹙眉道:“你胡說什麽呢!”

    王明朗歎息一聲,歎道見色忘義,林子謙聞言急忙去看金昊軒表情,卻沒有什麽不同,林子謙不由得失望了。

    王明朗想了想,又道:“你們真的不跟我走嗎?對了金昊軒,你可是救過我的大恩人,回了長安,記得要來找我玩啊,好兄弟,記得我說過的話,有麻煩盡管來找我!”

    王明朗拍著金昊軒肩膀說話,金昊軒隻好無奈笑道:“行了,你快上路吧,再磨蹭就午時了。”

    王明朗點了頭,望向一旁恩愛談話的趙氏夫夫,還是敲著折扇硬著頭皮上前打擾,“咳咳,趙大人,趙夫人,這段時間多謝你們的款待照顧,我在趙府過的很開心,謝謝你們。”

    趙大人吃驚地看著他,怪道:“喲,你這是在謝我嗎?真是新鮮啊!”

    王明朗看他這樣的態度,什麽想好的好話都說不出口了,但對趙夫人總有話要說,“趙夫人,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我王明朗欠你一條命,你就是要我拿命來還都可以!”

    黎清殊不由笑道:“別人救你一次你就要以命報恩,這可使不得,你得有幾條命夠還呀?王少爺,其實你人不壞,希望經過這次事情之後,你能好好懂事了。”

    王明朗想起了失去的夥伴們,失落地點頭,“我知道,謝謝你的教誨。時間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趙大人巴不得他趕緊走,“走吧走吧,再不走船就不等你了!”

    王明朗才不如他所願,轉向黎清殊,扭扭捏捏的,還是問了出口,“趙夫人,認識這麽久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黎清殊笑容一頓,而後問他:“王明朗,你知道青竹為什麽最後才殺你嗎?”

    王明朗想不明白,“為什麽?”

    黎清殊笑吟吟道:“因為你不參與,你隻是一個圍觀者罷了。”

    王明朗還不明白,看了看黎清殊的笑容,竟然發覺幾絲寒意,倏地背後一陣涼嗖嗖的感覺,不敢再追問下去了。身後來接他的家將又在催促了,王明朗不舍的看了看趙夫人,又惡狠狠地向趙大人道:“趙夫人是個好人,趙淮景,你要是再敢欺負他,下次我來了也不會放過你的!”

    趙大人一頭霧水,但王明朗已經跟著王家家將走了。

    趙大人側首問黎清殊,“我哪裏欺負你了?”

    黎清殊想了想:“可能是他覺得你太凶了吧。”

    趙大人才不管王明朗,他又問:“你也覺得我凶嗎?”

    黎清殊即刻搖頭,認真道:“我喜歡你凶我。”

    趙大人愣住了,且看著黎清殊視線都挪不開了……

    金昊軒、林子謙:“……”

    “昊軒,我們先走吧!”大白天的就開始秀恩愛了,林子謙真的沒眼看了。

    “好的……”金昊軒也很讚同地跟著離開。

    待二人離開後,趙大人才分開與黎清殊脈脈對視的視線,眼神閃躲地看著他們二人的背影:“你覺得和青竹勾搭的內奸會是誰?”

    黎清殊沉吟道:“聽聞禮部林尚書與黎輕言不對盤。”

    趙大人搖頭道:“不會是他吧,我覺得林子謙很有可能是黎輕言的人。”

    “難道是金昊軒嗎?”

    說完,二人同時搖頭,“那個二愣子啊……”

    黎清殊不想了,拉著趙大人回家,“不管了,反正我隻要你就好了。”

    趙大人有點別扭,明明喜歡的緊,卻不願意表露,隻道:“你知道該怎麽做最好。”

    黎清殊哀聲歎氣,不滿道:“你怎麽還是這樣啊,跟我說點好話不行嗎?害羞不願意說,那就做點我喜歡的事情怎麽樣?”

    趙大人茫然,赧然問道:“什麽、什麽你喜歡的事?”

    黎清殊靈機一動,唇角掛上了狡黠的笑意,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趙大人認真地湊了過去,靠近黎清殊那張漂亮的臉蛋,倏地唇上一陣涼涼的感覺,碰上了兩片軟軟的唇瓣,趙大人驚得瞪大了眼睛,竟然不知所措,心裏狂喜快要炸裂了。吻一觸即離,趙大人還未來得及好好品嚐,黎清殊便匆匆移開,趙大人卻還傻愣愣地站在一旁。

    黎清殊很喜歡看趙大人這樣被他所迷得神魂顛倒的模樣,笑容愈發|漂亮,他對趙大人眨了眨眼睛,狡美動人,戲謔道:“我喜歡你這樣對我。”

    趙大人還未回神,似乎沉浸在內心的狂歡裏無法自拔了,半晌才舔著唇,癡癡地回道:“我也喜歡你這樣對我。”

    黎清殊聞言緩緩低下頭,臉頰泛起了一抹酡紅,不知是笑紅的,還是因為趙大人說的話和動作給羞紅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