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新塚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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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半個時辰,季清歌再進來的時候,一張溫和如玉的臉瞬間氣得鐵青,望著牢房裏相依嬉鬧的二人,甚至後悔踏進這個牢房。而趙大人滿臉得意地摟著黎清殊,抬起下巴看人,“季侯爺怎麽又來了,這大晚上的不在屋裏好好睡覺來這牢房做什麽?”

    季清歌看著那個靠在趙大人懷裏無奈朝他笑的人,說道:“擔心清殊會不舒服,過來看看,趙大人好興致呢。”

    這話說得怪裏怪氣的,趙大人嗤之以鼻,“本就是我的夫人,抱抱怎麽了?”

    “你……”季清歌竟完全找不到反駁的話,該說他傷風敗俗嗎?但是要連清殊也說進去了,清殊,明明該是他的,這般站在趙淮景身邊,趙淮景當真還是礙眼的很。他負氣甩袖,轉向黎清殊,柔聲道:“清殊,你在這可好?”

    黎清殊點點頭,“還好。”季清歌又說道:“趙淮景,應該與你說了他為何會進來的原因吧?”

    問倒是問了,隻不過被他一笑話,趙大人就上來撓他癢癢,腰一軟就也沒機會細說了。黎清殊茫然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季清歌斜了眼趙大人,徑自說道:“今夜宋淩遇刺,那刺客自稱,是黎家舊部,為了救你,結果暴露了身份。清殊,你現在很危險。”

    黎清殊心道難怪,趙大人也因他收了牽連被收監,他垂眸細想,大方笑道:“那無所謂,我早有預料,總不可能一輩子瞞天過海。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

    季清歌張了張唇,認真說道:“清殊,你我之間,不需要那麽客氣。”趙大人搶先道:“那我就替夫人謝過侯爺好了。”季清歌凝眉道:“趙淮景,本候沒有在與你說話。”趙大人笑說:“夫人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們之間,也不需要分你我。”

    說著還將黎清殊摟得更緊,看著趙大人那張欠扁的臉,黎清殊不得不開口說道:“別鬧了,我們還是說正事吧。”趙大人聞言,悻悻地將黎清殊放開,滿臉不高興。

    黎清殊隻得低聲叫道:“夫君,別鬧了。”

    此話一出,趙大人立馬笑了起來,乖乖點頭,“好,你們說。”

    季清歌大抵知道自己和趙淮景哪裏不同了。他與黎清殊相處,待黎清殊如弟弟一般,謙遜有禮,處處關心,黎清殊卻並不多話,羞羞怯怯,有隱約透著一股疏離之意。可黎清殊與趙淮景相處,那是有什麽說什麽,他們可以一塊玩樂一塊互訴心事。況且,他們已經是夫妻了……

    無力感向心底湧上,季清歌等了幾年,頭一次這般喪氣。他說道:“我不知道雲王什麽時候會知道此事,但是你刺殺過他,他定不會放過你的。”

    黎清殊點頭表示理解,“我知道,季大哥,你不必憂心,他若問下來,你據實回答便是。如今,他應該分不開心來對付我這麽一個小人物吧。”

    季清歌微微頷首,說道:“不日後便是皇上加冠大婚之日,此時已經在準備祭天之事了,加之莫楓離一事,朝堂上局勢緊張,雲王的確分不出手,但是宋淩認定你就是殺他外公的凶手。清殊,我這次來,是想要你跟我走,看在我的麵子上,雲王會放過你的性命的。”

    季清歌說的沒錯,如今局勢緊張,雲王正是需要季清歌的時候,這種時候向他討一個人,不是什麽難事。趙大人即刻緊張起來,桃花眼滴溜溜地轉向黎清殊身上。黎清殊卻斷然拒絕了,“季大哥,我不想連累你,既然命該如此,我也不必強求。”

    趙大人暗地裏鬆了口氣,心下又開始糾結起來。不知是否看出了趙大人另有心事,季清歌神色也甚是落寞,他便先行離開,臨走前,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句話。“那趙大人可得好好照顧清殊,若有力有不逮之時,盡可來找本候,事關清殊,本候定會傾力相助。”

    趙大人心裏咯噔了一下,更是難受了。黎清殊見他臉色焉巴巴的,問他:“你怎麽了?”趙大人垂頭答道:“沒什麽。”黎清殊笑道:“沒什麽臉色這麽難看,嗯?”

    “真的沒什麽,夫人……”趙大人聲音低低地,好似受了什麽委屈。

    黎清殊無奈一笑,摟住趙大人的後背,聲音放得很輕,卻擲地有聲,“不許想太多,我心裏隻有你一人。”

    趙大人頓了下,瞬間清愁散去,抿唇笑了。

    .

    宋淩的話再問出,雲佑不知如何回答,半晌,隻低聲回道:“少爺放心,我並不會傷害少爺,隻是有些事現下不能說,時機一到,我定會告知你真相。”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宋淩冷淡說道,轉身進了靈堂,一身白衣落寞蕭瑟。雲佑頓了下,跟上說道:“少爺,你昨夜守了一夜,現下定是累了,先回房休息一下吧。”

    “我的事情,用不著你管!”

    關切的話還未說完,雲佑便被冷漠打斷,宋淩從他眼前走過,跪在老王爺的屍身一側。雲佑心底一顫,五指收緊,望著那單薄背影,神色陰冷,又似是勢在必得。

    兩日後,凶手還未查出,但黎清殊的身份大白之後,一封急信送至雲王府,將本就緊張的氣氛又炸開了鍋。雲王在到處找黎輕言,平日裏桀驁不可一世的陰冷臉龐多了幾分急躁。

    黎清殊很快來了,甫一進屋,迎接他的,便是一柄閃爍著冰冷寒芒長劍,擱在脖子上,分量不輕不重,黎輕言頓了下,即刻請罪,“不知輕言哪裏有錯,請雲王殿下降罪!”

    “你倒是機靈!”雲王譏笑一聲,白淨清研的陰冷麵皮笑起來竟十分好看。

    從未有人真正見過蕭牧雲的笑容,黎輕言愣了下,竟想起後宮裏的一個傳聞。先帝文惠帝是皇長子,但並不是太子,他是如何鬥垮太子當上皇帝的,無人得知。有一傳聞,是當年的十八皇子蕭牧雲,也就是雲王助了他。

    文惠帝三十歲登基,不足五年便猝死,唯一的幼子蕭君宸當時才八歲便被雲王扶持登上寶座,至今十二年。而先帝登基之時,雲王不過十五歲,還未出宮建府,乃是文惠帝未登基之前的父皇,暴戾淫逸的嘉遠帝最寵愛的皇子。

    竟是自六歲起,就每日同吃同住陪在嘉遠帝左右,九年未變。

    據聞,有宮人見過當時還是十二歲的蕭牧雲躺在嘉遠帝的龍床之上,渾身上下,裏裏外外全是傷,便有人傳聞嘉遠帝是看中了蕭牧雲與生母相差無幾的容貌,或是十八皇子勾引皇上與之悖德*,父子相|奸。

    而當時聽到過這個傳聞的宮人,最後都以十分痛苦的方式被嘉遠帝折磨殺死。

    嘉遠帝駕崩後,太子被廢,皇長子登基成為後世的文惠帝,原本沒有任何功績的十八皇子蕭牧雲被封雲王,得到了文惠帝的重用。

    而後五年裏,雲王以雷厲風行之速結黨營私,囊括了整個朝堂一半的勢力,之後一發不可收拾,無數言官上諫,但文惠帝始終隻字未提,直到文惠帝駕崩,雲王沒有自己坐上皇位,反倒扶持了小皇子蕭君宸登基。

    雲王至今才不過三十二歲,身邊無妻無子,卻有著權勢滔天。

    倘若他想熬死小皇帝,也並不是沒有可能,可他從未對小皇帝下過手,隻是清楚了所有扶持小皇帝的人罷了。

    但現在的情形就是,小皇帝已經開始反抗他了,不,應當是說,小皇帝從未真正聽話過,他至今,是要真正與雲王站在了對立麵,想將長達十五年來一手遮天的雲王一脈徹底打倒。

    雲王並不知道黎輕言心底所想,隻冷冷問道:“黎輕言,本王問你,你為何沒有殺掉黎清殊?”

    黎輕言倏地瞪大眼睛,怔怔地望向雲王,似乎能直達他執拗而惱怒的清澈眼底,看到那因被欺騙而生的失望與難過。他突然有些心慌,與雲王鬥他從來不是對手,擔心一言一行,哪怕一個眼神都會被看破,於是黎輕言向來不苟言笑。

    他腦海飛速的運轉著,撲通撲通地心跳伴隨著微微發抖的幹澀嗓音,說道:“輕言親眼看著三弟跳落山崖,並且,他早已中了殿下您給的毒|藥,難道……難道他沒有死嗎?”

    向來冰冷的臉色上透露出幾分希冀幾分擔憂幾分自責,將一個好哥哥的形象演繹得淋漓精致,同時將自己的罪過推脫掉,我並沒有看到他的屍體,但是你讓我做的我都做了。雲王冷哼一聲,陰冷笑道:“黎大人還真是個好哥哥呢。”

    雲王信了他的說辭,黎輕言卻還不敢放鬆,劍在脖子上,隻餘一寸,便能劃破喉嚨,將他就地殺死。黎輕言立即收斂了臉上複雜的神色,垂眸低聲認錯:“輕言知錯,當時沒有立刻去查證。隻是,雲王殿下,您真的找到了三弟清殊了嗎?”

    還不死心地要問黎清殊的消息?雲王冷笑連連,卻將寶劍移開,重新插回劍鞘,轉身走到書案邊,似是隨口一說,聲音還帶著冰冷,“黎清殊,在杭州殺了靖安王,被靖安王的外孫宋家少主抓住了。”

    “什麽?”黎輕言驚呼出聲,此事他當真不知道。

    雲王回頭看他一眼,好像是自說自話,輕聲說道:“輕言不知道嗎?看來是本王錯怪你了。”他坐在書案後,又說:“季清歌和林少澤已經去處理了,不過本王不信任他們。輕言,本王隻信你一人。”

    那雙淡泊清澈的眸子望進眼底,黎輕言的心底又開始快速跳動,澀聲回道:“輕言多謝雲王殿下信任。”

    雲王輕笑一聲,眼角的一道細小白痕也隨之一動,黎輕言多看了一眼。那道疤痕雖然極其淺,可若靠近了看定能看到,很多年前便帶著的傷痕,想來蕭牧雲受傷之時定是不淺,不知是什麽人,才傷得了他。

    “場麵話誰都會說,你可有一點真心向著我的?”

    你可有一點真心向著我……說這話時,雲王的表情竟有幾分頹然落寞。黎輕言倏而瞪大了雙眼,隨即立刻低下頭去,不知該如何回答,隻知道問:“殿下可需要輕言去杭州處理此事?”

    “那倒不必,輕言,你沒有瞞著本王,本王很開心。”雲王如是說道,麵上卻依舊是一片死寂。黎輕言不敢抬頭,低聲應是。雲王又幽幽說道:“明日就是君宸及冠之日,封後儀典之後便是祭天,你去看看雲淵準備好了沒有。”

    “是。”黎輕言低頭應著,快步離開雲王的書房。而身後的雲王極為輕蔑的發出一聲冷厲的譏笑,將自己陷進了身後的椅背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