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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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來越多人知道蕭君宸的行蹤,與此同時的京師,因為皇帝許久未歸已然開始混亂了。

    這天夜裏錢尚書匆匆去了雲王府,被打擾了沐浴的雲王不甚高興的披著單衣來了書房,卻讓那老臣子看得直了眼。

    白色單衣完全將他的纖長身材勾勒出來,散下的長發比白日多了幾分柔和,帶著微微濕潤的發尾沾濕了腰間的布料,暈開了幾分深沉的水色。

    那張本就俊美的臉帶著微微紅潤,連帶眼臉下那道淺白的疤痕也不甚清楚,眼眸清澈,唇色經過熱水的蒸騰,正是嫩紅的顏色。

    “你最好是有什麽要事來找本王,說吧。”

    輕輕一眼瞥來,慵懶而好聽的嗓音讓人迷醉,往日裏讓人不敢直視的氣勢也弱了許多,這個人至今不過三十二歲,已當了十五年的攝政王,包括先帝後來病弱不朝的三年。

    無人可曾見過他也會如此驚豔,看著竟險些讓錢尚書信了多年前的一個謠言。

    據聞十八皇子蕭牧雲,曾魅惑父皇嘉遠帝悖德亂——倫,這點如今依然無人敢言。

    不過也有人懷疑,十八皇子蕭牧雲其實並非嘉遠帝的親生子,而是母妃與他人所生,所以嘉遠帝對他的感情也很複雜……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

    他所追隨的主子,所真的不是皇族血統,那可就……

    錢尚書鎮定了心神,忙收回了視線。

    雲王有一個人盡皆知的避諱,最是討厭他人盯著自己看。

    他想起了自己的來意,臉上帶上了幾分喜氣。

    “王爺,找到皇上的行蹤了,他此時正在蘇州那裏。”

    這消息似乎取悅了雲王,見他笑了笑,意味不明的道:“不錯,你的人還有些本事。”

    “是。”錢尚書接著又喜道:“王爺,下官已經下了令,皇帝絕對不會再回來了,這天下,是王爺您的了!”

    他說的很激動,笑容裏有幾分陰冷。

    早些時候因為金昊軒,他已然查清了自己獨子千裏是因何而死的,皇帝為了對付雲王,都動到了他手下的兒子身上,甚至丟了性命也在他的計劃當中。

    此仇錢尚書如今得報,正是大喜之時。

    可雲王卻是愣了下,聲音帶上了幾分冰冷:“你說什麽?”

    錢尚書有些忐忑,卻還是掩不住喜氣的道:“下官已經派了人去刺殺皇帝,他絕對無法活著回來了……啊……!”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雲王抓起玉鎮紙狠狠的砸了過去,額角頓時破了個血口,錢尚書疼得呲牙咧嘴,很是錯愕的有爬了起來,抖著聲音急道:“王爺!下官知道下官放肆,但是下官都是為您好!小皇帝若死了,您就是唯一的天下之主啊!”

    雲王絲毫沒有感到歡喜,反倒是冷冷的道:“放肆!誰準你動皇帝了?本王看你是活膩了。”他說著,向門口侍衛喚了一聲。

    “來人,將這不忠不義的東西給本王壓下去,立刻處死!”

    “王爺!下官是為了您好啊……”

    錢尚書還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一邊哭嚎著認錯,依舊被侍衛們拖了下去。

    剛拖到門檻時,他聽到雲王氣急敗壞的命令著自己的侍從。

    “還愣著作什麽?統統給本王去蘇州找,皇上回不來了,你們都別活著回來了!”

    聽說錢尚書昨夜突然被雲王賜死了。

    無人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今天雲王的麵色很冷。

    朝中依舊是兩股勢力在明爭暗鬥。

    可誰也沒有想到,正在朝臣明裏暗裏的懷疑莫楓離護駕不力,導致皇帝不知所蹤,竟然提出了天下不可一日無主之言時,雲王與黎輕言都很鎮定的將此事壓了下來。

    也許是雲王和黎右相的新盤算,這點大家都心照不宣,卻都沒有意識到一個事實。

    黎輕言似乎在雲王麵前失寵了。

    近日來雲王都沒有召見過他,且黎輕言最近這段時間也是隔三差五的生病,閉門不出。

    而在皇帝南下這些日子,雲王主持朝事,也很少在金鱗殿中見到他。

    季清歌回了京師不久,就被雲王召回身邊,他與林少澤似乎代替了黎輕言的位置,這對王大將軍而言的確是件好事,畢竟他與黎輕言是完全水火不容的兩人。

    但王炎明大將軍一定沒想到,他的兒子王明朗已經被金昊軒說服了,且正要求他爹早日棄暗投明。

    林子謙向來不跟自己的哥哥林少澤意見統一,雖然大家都是跟隨在雲王手下,自然林少澤也是為了林家而追隨雲王,但林子謙不同。

    他隻跟隨一個人,唯一真心待他好的黎輕言,,但這份感情隻是恩情,並不摻雜其他什麽東西,林子謙隻是覺得,黎輕言和他很像。

    他們都是孤家寡人。

    林家從來就沒有他的立足之地,從唯一照顧他的奶娘離開後,他便不再留在林家了,哪怕是林少澤這個幫過他的兄長,也讓他很是反感,他從林少澤看他的眼神裏看到了輕蔑與必須服從,然而林子謙並不能接受。

    林子謙也很信任過金昊軒,雖然明知他一直很不對勁,但是從來沒有往別的方向想過,哪怕是出了事,第一時間也是想要保住他。

    譬如一開始,他為了一塊丟失的玉佩將黎清殊下獄,沒有人知道他為何突然如此衝動,這一點也不想他往日慎重的作風。

    隻是因為在偶然中見過那塊玉佩出現在金昊軒手裏,而不久後,玉佩便從他手中丟到了受害者的後院裏。

    這點連金昊軒也不知道,不過他也不需要知道了。

    為了這個人他坑了黎清殊兩次,現在麵對黎輕言時,想到這是黎清殊的哥哥,他還會時不時感到羞愧,當真是,識人不清啊……

    這陣子林子謙總是在走神,似乎有什麽煩心事。黎輕言看著林子謙帶回來需他過目的軍務要事時,每每斜眼看去,對方都是一臉的心不在焉的模樣。

    忍不住打趣道:“子謙在想什麽?是最近替我辦事忙壞了嗎?”

    林子謙回神,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沒什麽。”

    黎輕言又怎會信他,他想了想,將手中的折子歸類放好,一邊問道:“最近外麵流言很多,大概是以為雲王要放棄我了,官場踩低捧高我懂,落井下石也常有,你是不是被什麽人欺負了?”

    “沒有的事,輕言哥多慮了,雖然近來雲王並不重用您,但肯定是見您生病了,才讓您好好休息一陣的,哪有人敢欺負到右相頭上來?”

    有是有,但林子謙也沒當回事,他如今在黎輕言手下當個小小的主簿,近來常為黎輕言奔走各部,少不得要碰上些什麽人。他隻是有些懊惱總能碰見某些人罷了。

    去六部碰見他,在大理寺也能碰見他,明明對方此時應該在軍營才對。

    黎輕言倏而笑了,搖頭,又拿起了邊上的書信看了看,好久才又開了口。

    “皇帝南下多久了?”

    林子謙算了算,道:“大抵也有半個多月了。”

    但至今卻是一點消息也沒有,怕是莫楓離要急瘋了吧。

    黎輕言沉吟半晌,歎道:“看來是凶多吉少呢。”

    林子謙靜了片刻,接了一句:“應當不會有事的吧。”

    若是皇帝倒台了,金昊軒還能活嗎?

    林子謙也說不清楚,但也知道,若是雲王輸了,他和黎輕言也不會好過,雲王早就將黎輕言和他綁在了一起,控製了黎輕言在乎的一切,他若動作分毫,黎輕言的母親可就……

    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但是黎輕言自己無法出麵,因此落到了林子謙身上。最近沒有什麽新消息,黎輕言在林子謙去大理寺前讓他去送了一封信,火漆加封,怕是極為機密。

    在安樂侯府後門離開時,林子謙心裏還有些悶悶地,因為他在門口被人堵上了,此時該在軍營裏的那個人,正站在他跟前,高大的身體攔住了他的去路。

    笑起來如同往日般溫暖,仿佛昨日之事沒有發生,他身邊甚至還帶著許久未見的王明朗。

    “子謙,許久不見,你清減了不少……難得我們三人重聚,今日如此高興,不如我們,一同去明珠樓共印一杯?”

    他說話時還有些小心翼翼的,眼裏的喜悅不知是真是假。

    林子謙卻未看他,斜眼看去有些驚訝的王明朗,心道真是可笑,從前算是能一同共印的好友,如今都在京師裏,卻是很難再重聚了。

    都站在安樂候府的後門,多少有些不好。王明朗也沒想到剛來就碰到了林子謙,他隻是被金昊軒拉來找莫楓離莫侯爺的,但此時時機好像不太對。

    聽聞林子謙被林家趕出來了,如今住在黎輕言府上。

    還聽聞林子謙現在是黎輕言的心腹。

    他爹也是雲王的心腹呢。

    隻是他這個兒子卻被金昊軒撩起了反意……

    都出現在這裏,王明朗瞬間有種找到隊伍的感覺,喜得就要上前拉住林子謙的手,無疑是被金昊軒攔住了。

    但也阻止不了他的驚訝和激動:“林子謙,沒想到姓黎那家夥也……我還以為他跟我爹那個老頑固一樣呢……”

    “……老頑固?”林子謙斂了眸子,淡淡的撇清了關係。

    “你誤會了,我隻是來送大理寺的折子罷了。”

    王明朗滿臉不信,一臉我早就知道了的神情,看著對方。

    “我知道你現在待在大理寺,但是到底還是在給黎輕言辦事,否則你幹嘛從後門出來?你也別哄了我……嘖,咱們要不坐下聊聊?”

    “無聊。”

    隻說了這麽一句,林子謙目不斜視,正要繞道離開,對他們的邀請並無興趣。

    然而未走幾步,又被金昊軒追上來,將他再度攔了下來,他看了看身後好奇的王明朗,有些難堪的,低著聲音說道:“子謙,之前是我不對,但是,你就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吧。”

    林子謙甚至不願看他一眼,站在一塊都覺得煩躁,他不耐煩的道:“那你現在解釋吧,快些說完,我要回去了。”

    金昊軒抿了抿唇,望著對方固執的臉歎道:“我知道錯了,但是我們是多年的好友,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意,我怎麽可能害你?”

    他見林子謙因這話別扭的側開臉,還是耐著性子道:“子謙,你跟我走吧,林家不要你,你來我們家,我爹娘很喜歡你的,你要是來了,他們一定會很歡迎的!”

    他這話說過不止一遍,可是如今林子謙聽來怎麽都覺得刺耳,掙開對方想要拉住他的手,冷冷的道:“可是我不想去!”

    看著金昊軒受傷的神情,他繼續道:“你們金家跟我有什麽關係?你是在諷刺我嗎?我是喪家之犬,我自己選的,用不著你管!你口中的好友,我聽著就覺得惡心,我可不想信了你之後,想容惠,錢禮他們那樣,活活被你害死!”

    金昊軒眼裏有些錯愕,他拉住了轉身就要走人的林子謙,低聲解釋道:“不一樣的,你跟他們不一樣的……”

    掙不開對方的手是肯定的,林子謙也隻是個身體虛弱的書生罷了,哪怕他再聰明。

    他就不再費力掙紮,望著金昊軒嗓音清冷。

    “你覺得我會信你的話嗎?那你說哪裏不一樣?是因為我對你還有利用價值?那你完全高估我林子謙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