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神秘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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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的是,他在麵向自己臉頰下方那道如同細小蜈蚣一般的傷疤時,眼中並沒有流露出絲毫的嫌惡,也並沒有過多想象中的同情憐惜,隻是好像在撫摸著一件冰裂紋的玉器,始終是帶著欣賞的目光的。

    這樣的情緒,倒是讓閔天晴也有些猜不透了起來。

    她自然是不需要人因為這種小事而對自己泛濫起太多的同情心的,但是跟前霍靖深的反應著實讓人有些琢磨不透。

    自己都那樣明白懂事地擺事實講道理,主動請辭女伴這一位置了,他卻並沒有馬上答應下來,反而還在端詳著她,使得方才還計劃好一切說辭的閔天晴又開始方寸大亂起來,隻反複在心中回想自己方才有沒有說錯什麽話。

    她正要主動開口打破跟前的尷尬時,霍靖深卻是開口了,“用不著遮。”

    閔天晴並沒有聽出什麽異樣,一麵隻理所當然一般地順嘴接道,“當然用不著遮,又不出去外頭拋頭露麵,我自己在家裏還是能夠適應現在的這副醜樣子的。”

    霍靖深忍住蠢蠢欲動想朝著跟前這個小人腦袋上敲去的手指,轉而一字一頓道,“我的意思是,用不著刻意挑選遮蓋你傷疤的禮服,你隻用平常的樣子來與我一起出席就好。”

    “什麽?”這一句話仿佛帶著石破天驚的效果,當即已經把閔天晴砸得有些蒙圈,當即又懷疑自己是會錯了意,有些不確定地追問道,“你說我明天還是陪你一起出席?”

    “你是知道的,我來巴黎時身邊帶著的女伴就你一個人,我不同你一起又能夠和誰?”

    霍靖深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一麵自己坐進了駕駛座上,啟動了車子,轉而自車內後視鏡裏望向她還存著鮮明驚詫的麵龐,故意彎了彎唇,“雖然……是有一點瑕疵,但是,聊勝於無。”

    什麽叫做聊勝於無……

    閔天晴有些咬牙切齒,但想到方才霍靖深所說的話時,心中又有些發虛,“你不擔心我這副模樣會給你丟人?”

    一句問罷,她心裏又默默地反駁道,霍靖深怎麽可能找不到女伴?但凡他揮揮手,便有無數的女人想要撲上來,她可是見識過的。

    “嗯,是有點。”他憋著唇邊快要溢出的笑意,望向那神色頗有些懊惱的小女人,不緊不慢地又補充了後頭那句話,“總要比堂堂霍氏集團的總裁沒有女伴相攜入場要好一些。”

    沒等閔天晴再回應,他已經當機立斷地下了命令,“好了,明天的行程我會為你一一安排好的,你隻需要配合化妝師和服裝師的指揮就行。至於其餘的事……”

    他略微停頓了一下,繼而加重了語氣,好似是在承諾著些什麽,“有我在,不用擔心。”

    寥寥幾個字,卻仿佛一劑強有力的定心丸,霎時已然將閔天晴心中所湧出的所有不安和疑問都給壓了下去。

    既然是霍靖深說不用擔心,那表示自己大概真的不用擔心了。

    雖然,閔天晴也有些好奇,到時候霍靖深又應該怎麽回應他帶了一個破相了的女伴出席這個問題。

    阮家與霍家之間是世交,又有利益牽扯,現在私底下罰也罰過了,更不可能在明麵上再丟阮家的顏麵,所以是決計不可能供出阮承媛來的。然而自己能逃一次兩次詢問,保不齊能逃過所有人,也不知道到時候應該怎麽收場。

    思及於此,她便覺得一身冷汗,隻趕忙望向車窗外,欲看道路兩旁的風景來迫使她此刻並不算安定的心神鎮定下來。

    忽然,視線範圍內出現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看樣子似乎是在街口等待著什麽。

    正是閔天晴方才在餐廳中遇到的那個神秘女子。

    此時她修身的長裙外頭已經罩了一層寬大的羊毛披肩,更顯得她弱不勝衣,身段纖纖,如同一株百合花般可人清純。

    即使身為亞裔,在巴黎街頭也引來了無數路人驚豔的回眸,無不是驚歎這個女子身上那屬於東方的神秘氣質,以及那教科書一般的美貌。

    這樣一個吸引人注目的女子,自然在第一時間也吸引走了閔天晴全部的視線。

    閔天晴愣了兩秒鍾,很快便已然認出來了那個女子,不禁“哎!”了一聲,一麵就欲將車窗搖下來跟她打招呼,然而此時卻恰逢一個拐角,她坐著的車很快便與那個女子所在的位置越來越遠。

    她扒著車窗往回看,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錯覺,隻覺得那個女子好像也在回望著自己在車中的身影。

    霍靖深一邊打轉著方向盤,一邊看著她臉上悵然所失的表情,不覺輕笑,“有認識的人?”

    “嗯,今天在餐廳裏剛認識的。”閔天晴很是誠實地供認不諱,除卻隱瞞了自己偷偷將霍靖深當年寫在牆上的德文抄錄下來的情節。

    交代完後,她又歪著腦袋說道,“我原本還想要問問她名字,但是她很快就已經走了,還說我們很快會再遇到。不過,她說得還真準,我們真的很快就再碰見了。”

    說著,她難免又有些院隊,“隻可惜你的車開得太快了,都沒來得及停下來跟她打一個招呼。現在……”

    她確認一般地回頭再度張望了一眼,這才聳了聳肩膀,“現在人已經看不到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見。”

    霍靖深顯然對於她口中的話題並不算感興趣,連應和也隻是單音節,她卻是習慣了他這樣的冷淡,自顧自地說得很是愉快,待得一路回家,她便也口幹舌燥地說累了,很快便已經上樓休息了。

    待得霍靖深進臥室時,麵見的正是那如同八爪魚一般趴伏在柔軟大床上的閔天晴。

    還是個孩子脾氣的小姑娘,也不知道當時究竟是怎麽落入自己的手掌心的。

    霍靖深望著那恬靜的睡顏,冷峻的眉眼也好似一瞬間柔軟了幾分,一邊低下身子來,為她脫下了還掛在腳尖上的拖鞋,一邊又準備將她的身子擺正。

    忽然,他隻見得她的睡衣口袋似乎有一小張紙片露出,隱隱可以看到黑色的字跡。

    睡衣裏頭怎麽還藏著這些?他在心中有些好笑地疑問了一聲,一邊已經伸出了手來,自口袋中取出了那張明顯匆忙折疊過後的小紙片,攤開一看。

    幾乎是在目光觸及到其上那以青澀地筆法描摹下的一串德文時,霍靖深的眸色往下深沉了幾分,眼底不動聲色地掠過了幾分複雜的情緒。

    他自然知道這串德文出自於何方。

    很快,他就將紙片重新疊好,轉而收攏於自己的掌心,重新望向她的睡顏。

    小女人一旦睡著看起來就一副毫無防範的模樣,與自己的淺眠體質截然相反,有些時候,常年被焦慮症和那些……不好的記憶所困擾的他,也會隱隱有些羨慕她。

    而就在這副恬靜單純的麵龐下頭,究竟藏了多少心事?

    他隻看到了她迷迷糊糊、莽莽撞撞的一麵,卻到底是忽略了她也有心思細膩、敏感執拗的一麵,總能在細微之處精準地窺得旁人的秘密,就連自己的竟也不意外。

    現如今,他不知道還有什麽能夠給她,隻能盡量地使她規避當前層麵的傷害。

    那些不應該知道的東西,還是不必讓她再去探尋了解了。霍靖深如此在心中想著。

    “做個美夢。”霍靖深低下頭來,在她微微輕顫的眼睫上印下了極為輕淺的一個吻,繼而掩門離開。

    閔天晴的確做了一個美夢。

    夢裏父親的病已然痊愈了,閔易也終於從大學畢業,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聚在了一起,好像從前的那些芥蒂和憤怒一時間都不存在了一般。

    她在夢中幾乎用盡了全身氣力笑著,隻覺得這輩子以來似乎從來沒有這樣開心地大聲歡笑過,一邊拉著手就想跟父親說些什麽,然而卻隻覺得腦袋重重地一震,竟就這樣從夢境中抽離了出來。

    感覺到身下床榻的柔軟,閔天晴心中已然在第一時間明曉了是怎麽一回事,卻仍然有些固執地閉著眼睛,不願意就這樣睜開回到現實世界,想要再讓自己進入方才那個虛幻而美好的夢境中。

    然而,或許是這一口氣睡了太久的原因,自從醒來以後,她的腦子便出奇的清醒,像是從來沒有這麽靈活地運轉過一般,迫使著她最後還是不得不睜開了眼睛來,迎接了巴黎的第一縷晨光,心中卻是悵然所失的。

    如果那個夢境是真的該有多好,或者,如果那個夢境中有他,又應該有多好。

    此次舉辦的慈善拍賣會設立在巴黎最為赫赫有名的德魯奧拍賣行,拍賣品包括古董珠寶、油畫、家具、古書等等,每件皆是名貴無比。這一次既然標上了“慈善”的名頭,便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左不過是讓人在牌子上的數字更為天價一些。

    拍賣會以後,是一段時間的參觀展覽,而後舉行慈善晚宴,以迎這些由世界各地被邀來的貴客。

    一天的時間安排緊密,閔天晴稍微在腦子裏頭過了一遍行程,不禁也開始精神抖擻了起來,甚至都要忘卻了自己麵頰上那難以處置的傷口。

    這樣的興致勃勃一路持續到了車子行到拍賣行前,但見外頭已經鋪上了層層厚厚的紅毯。

    望著外頭的衣香鬢影,閔天晴陡然卻又有些怯場了,自車內後視鏡裏照了照自己那明顯帶著疤痕的臉,有些猶豫,“我就這樣進去真的可以嗎?”

    望著身側那小女人有些期盼渴求的眼神,顯然現在急需自己的一個肯定,好來彌補她對於容貌損傷的自卑情緒。

    霍靖深微微抬了抬眼,對上她的眼眸,忽而彎唇一笑,煞有其事地評價道,“現在這樣自然是不行的。”

    “……”

    雖然心中明曉這也不失為一句大實話,但是聽得這句話親自從霍靖深的口中說出,閔天晴難免還是有些泄氣,一下子便已經軟在了車座上,有些不想下車。

    霍靖深卻隻是好整以暇地看那個小女人麵上懊喪的情緒,漆黑幽深的眼眸中蘊出幾分笑意,口中輕聲吩咐道,“轉過來。”

    “嗯?”閔天晴口中疑惑地應了一聲,一邊還是乖巧地隨之轉過了身去,有些不解地望著他。

    即使如此,麵上的退縮之意還是沒有完全褪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