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曦沒有掙紮，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她終於要解脫了。她就是想激怒他，讓他了斷了自己。她這一路走來，步步驚心，真的好辛苦。她一度以為自己能逃出生天，可惜每一次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若是擺脫他的唯一方法就是死，那麽她也不介意步華曦的後塵。

    “殿下，貴妃娘娘的加急密函！”風冽也不想撞見這一幕，遠遠的跪在回廊外。等待著那瘋狂男人的決斷。

    沐鐸放開了華曦，將她推倒在地。陰沉的臉上不帶半絲情緒，像嫌棄糟粕一般頭也不回的絕塵而去。華曦趴在地上，眼淚淹沒了她的視線。為什麽，她連死都不可以。

    華曦失聲哭了出來，像一隻破碎的娃娃。積攢了很久的淚水如開閘一般泄了出來。包括她前世的苦，今世的痛。

    周圍好安靜，也許是剛才的情景，嚇走了過路的宮人。沒有人敢挑釁沐鐸，更不會有人來同情華曦。

    不知何時華曦麵前出現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華曦兩眼朦朧抬頭，隻看見一雙滿是傷楚的目光正注視著自己。一件月白色的罩衫隨即便披在了她滿是傷痕的肩上，遮掩了她所有的屈辱和尷尬

    “沒事了，別怕！”沐鉞手指微微顫抖，拭去了華曦臉上的淚痕。那半邊已是青紫的小臉，讓他忍不住將她抱在了懷裏。

    隻是對於華曦，他的轉變讓她太意外了。他和她雖然相識，但也未到如此親密的地步。而他眼底的那股傷楚的來源，卻讓她不禁恍惚。而此刻她的確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無論沐鉞對她是出於何種感情，她都無法拒絕他的關心。

    “我送你回去！”沐鉞抱起華曦，眸光帶著盡是溫柔。華曦靠在在胸前，聞到了一股雲墨的香氣。激動的情緒也漸漸有所平複。

    沐鉞望著懷裏的憔悴的小人，心中隱隱作痛。他與她為何總是要錯過呢？

    華曦以為沐鉞會帶她回自己的住處，卻不想是回了他的寢殿。在殿外內侍驚愕的目光中，華曦將整個臉都埋在他懷裏。她雖不是拘泥的人，但是在這麽多雙眼睛的注視下，難免還是會尷尬。

    沐鉞麵如常色加緊了腳步。眸光掃了一眼內侍，便進入了內殿。將華曦安置到床榻上，便又起身離開了。等華曦緩過神來，隻看到了他消失在屏風外那風逸的背影。

    過了半響，幾名宮婢便從屏風外走了進來，恭敬的向華曦行禮。此時帷帳後已經備好了沐浴的熱湯，宮婢們正向水中撒著花瓣，整個帷幔之內花香四溢，熱氣縈繞。

    “郡主，奴婢們伺候您沐浴吧！”幾名宮女向床榻靠近，欲要去退華曦身上的那件月白色的罩衫。華曦下意識的拉緊了衣領，眸光盡是疏離。

    “你們退下吧，我自己可以的！”華曦坐在榻上冷淡的說道。她如今衣衫不整，頸脖全是沐鐸那個混蛋弄出來的傷痕。如此狼狽，哪裏還能見人？

    “郡主需要的衣飾均在裏間，奴婢們就在外間等候。郡主如有需要隨時傳喚奴婢們！”幾名宮婢俯身行禮，十分恭敬的便退了出去。

    華曦見她們出去了，方才進入帷帳後褪去衣物進入溫熱的水中。這水中帶著一股藥香，合著水中花瓣的香味瞬間驅離了渾身的酸痛。華曦望著肩膀上一道道紫色的印痕，用手不停的揉搓著。直到白皙如脂的肌膚全是青紫色才罷了手。

    “沐鐸，今日你不殺我，那麽從今以後你都不會再有機會！”華曦眼底噙著淚，暗暗發誓。她想通了，想要擺脫沐鐸。隻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比他還要強大。不死不休嗎？那就看看誰的命更硬。

    華曦帶著滿身的戾氣從水中出來，換上冰絲水藍色的軟袍便從帷帳裏走了出來。外麵候著的宮婢聽到動靜立刻緩步進來，為華曦絞幹了發絲上的水後，便為她重新梳妝。

    “慕王殿下去哪了？”華曦想到從送她進來後便消失的沐鉞，心中難免有些失落。她若真像沐鐸所言，不近女色。那麽定是對自己厭惡了。

    “王爺去參加晚宴了！王爺留話讓郡主安心休息！”宮婢為華曦挽了一個絲花結，用一隻冰藍色的珠花翠釵別在發間。那別致淡雅的發飾與她身上這件高領的軟袍越發襯托出她與眾不同的仙儀之態。

    “郡主，奴婢為您傳膳吧！”宮婢們望著銅鏡中的華曦，不禁相視而笑。華曦點頭，也覺得幾人臉上的愉悅之色甚為怪異。

    華曦用過膳後，隻是覺得異常的困倦。枯坐了一會，便命宮婢們退了，自己上床安寢。華曦躺在想著沐鉞，卻怎麽也睡不著了。他這個人，還真是讓她捉摸不透。恰似有情，卻又無情。溫煦和善背後，又該是張何樣的麵容？

    “茗姑姑，奴婢還是第一次見有女子能穿出這落紗裙的風韻來。您說咱們王爺會不會……”

    “主子的事，做奴才的還是少議論！今日的事你們的嘴巴都嚴著點。萬一傳出什麽不像樣的話來，仔細你們的舌頭！”

    華曦很清晰的聽到了屏風外的對話。隨著這聲警告，寢殿又靜若無人了。華曦識得這聲音，正是剛剛伺候她的幾名宮婢。其中有名較年長的應該就是這茗姑姑。

    這寢殿裏似乎都是沐鉞的心腹，也難怪他會旁若無人的帶她回來。華曦翻了身，嗅著枕邊與沐鉞身上相同的雲墨香味，情緒莫名的安穩了幾分。困倦來襲，終於沉沉的睡去。一件錦衣，遮她今日之醜。無論他有何目的，在華曦心中都已經成為了那個特別的存在。

    沐鉞回來的時候已近天明。雖是一身酒氣，卻不見半點醉意。他揮手屏退了殿裏的宮婢，徑直繞過屏風，輕步來到了榻前。眸光帶著幾分沉醉望著恬靜如月的華曦，緩緩落座在床榻邊。冰涼的手指，輕輕撫摸著華曦那微腫的半張臉，盡是愛惜之色。

    “曦兒，你受苦了！”沐鉞喃喃的念叨著，溫柔如水的臉上滿是憂色與自責。沒想到即便找到她，他依舊無法護她周全。

    “王爺，太子殿下的密函！”內侍的突然出現，打斷了屏風裏的綿情。沐鉞聽著卻沒有立刻回話。而是從懷中取出一隻精致的瓷瓶。取了一些裏麵的凝露小心翼翼的塗在了華曦微腫的臉上。隻是他這個動作，卻驚醒了一向淺眠的華曦。

    “雲昭？”華曦睜眼見是他，立刻從床榻上坐起身。隻覺得臉頰涼絲絲的。下意識的去摸，卻被沐鉞製止了。

    “這是玉絲凝露，用過幾次就會消腫了！”沐鉞繼續認真的給華曦塗抹著，華曦雖有些尷尬，卻也不在動。直至他將瓷瓶放在她手中。67.356

    “你身上其他的傷，也可以用這個！”沐鉞握著華曦的手，淺淺的露出了兩隻溫暖的酒窩。華曦望著他，將手中的瓷瓶緊了緊。

    “雲昭，我……”華曦還是習慣稱呼他的字。至少在她的認知中，他隻是落難的雲昭。而她隻是疲於逃命的楚惜。這一切若是沒有他們背後的身份和糾葛，也許會不會融洽幾分？

    “什麽都不用說，再睡一會。天亮之後我們就要啟程回京了！”沐鉞打斷了華曦，卻透漏了一個讓華曦非常意外的消息。華曦溢彩的眸光立刻蒙上了一層陰霾。西秦京都，一個讓她完全陌生的地方，又將會有什麽在等待她呢？

    “殿下，這密函……”候著的內侍見沐越一直不搭理他，忍不住又小聲的問了一句。

    “呈進來吧！”沐越絲毫沒有要避諱華曦的意思，將明黃色的錦帛緩緩展開。華曦注意到，這和在並州她見過的竟是一模一樣。想到她與他在密林的相遇，腦中又不禁閃出很多問號。

    “立刻回信給太子皇兄，沐鐸已經回京，相信他明早就會出現在早朝上。還是先按兵不動，免得露出痕跡讓沐鐸抓住機會反咬一口。”沐越起身，緩步走向不遠處的青銅鏤花的宮燈，將錦帛在燭火上焚成了灰燼。

    華曦聽著他的話，立刻震驚的抬頭望他。沐鐸竟然回京了？

    “殿下，太子殿下會聽嗎？”內侍麵露難色，眼睛瞟了一眼榻上華曦。眼底竟是些不明的情緒。

    “立刻傳信吧！我也隻能盡力而已！”沐越示意內侍退下。轉而看向榻上甚為安靜的華曦。兩人四目相對，本來隱在兩人心中那層隔膜也就無影無蹤了。

    “雲昭，密林的殺手是不是沐鐸所派？”華曦沉默了許久，終於問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疑問。 ／~.*?@++

    “的確是他所派？”沐越重新落座在床邊，嘴角微微上揚淡然的一笑。似乎遭遇那日密林的驚險並非是他。

    “你既然知曉是他，為何不除之後快？”華曦沒想到他與沐鐸之間竟是這般的水火不容。更沒想到沐鐸如此高傲的人也會用這暗殺的小人行徑。她果然還是高看了他一眼。

    “我相助太子，與他苦鬥數載，卻始終是平手。我也希望有一日我們能分出高下，但絕不是緊緊隻是了結對方的生命。”沐越言語很是淡然，眸光看向屏風外搖曳的宮燈。

    華曦聽著他富有深意的話，也不禁陷入了迷茫。也許這正是對決的真正的含義。西秦有二傑，文有雲昭，武有尚龍。可惜這兩人卻是生在皇家，注定是宿敵。是西秦之幸，也是西秦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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