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似乎永久的停在了這一刻，除了彼此越發猛烈的心跳，一切靜若隔世。一種特別的氣息縈繞在兩人之間，就這樣彼此望著，卻又都有些沉醉其中。

    遠處的營帳突然著起了大火，帶著越來越清晰的廝殺聲，將二人無情的拉回了現實。華曦立刻起身，錯愕的望著漫天火光和不斷倒下的護衛和宮人。記憶中那不堪回首的一幕，不禁又湧現出來。

    “曦兒，此地不宜久留，先離開吧！”沐越望著遠處的火光卻異常的鎮定，此時斬靳帶著數十名黑衣人突然出現，眾人向二人行禮後便護著他們朝穀底另一個方向迅速撤離了。

    隨著火光和廝殺漸漸模糊，在一條官道上華曦看到了一輛馬車，還有數十匹馬。幾名相同衣飾的黑衣人正在原地等候。

    華曦滿心的疑問，眸光看向此刻處變不驚的沐越。同樣的笑容裏，卻讓她聞到了一股算計的味道。隻是他這算計中是否也捎帶上了她？

    “車上有幹淨的衣物去換了吧，不然這樣會著涼的！”沐越見華曦盯著他，明知她滿心疑惑，卻也不急於解釋。仍是關切的口吻，關愛的目光。

    “雲昭，你是不是早料到今夜會有人伏殺？”華曦想到他之前可疑，就忍不住開口詢問。隻是他用那麽多無辜的生命做餌，目的又是什麽？

    “霍貴妃是不會讓我平安回京的！所以我就將計就計演了一出戲。這出戲可以讓你擺脫沐鐸，甚至是北齊。明日天下便會傳出，慕王回京的路上遇到伏殺，華曦郡主不幸葬身火海。從此之後你便可以用楚惜的身份平靜的生活，天大地大，總有你一處容身之所。許你一世安寧，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

    沐越言至於此，不禁背過了身。欣長的身影在月華中帶著幾分哀思。幾聲輕歎，落在華曦耳邊，讓她心底攪起一股莫名的憋悶之感。悶悶的壓在心裏，眸底忍不住溢出幾盞晶瑩的淚光。原來他昨夜所言的平安竟是這個意思。

    隻是他的這份好意，她卻注定無法接受。她是可以一走了知，可是沐鐸會相信嗎？西秦皇帝又會相信嗎？而她身上背負著的國仇家恨又該向誰討？

    “斬靳，護送郡主離開西秦！”沐越見華曦沒有吱聲，想必是同意了他的決定。吩咐著斬靳，最終不舍的轉身又看了她一眼。

    “我不會走的！即便前麵是黃泉路，我也不會退縮！雲昭你的好意，我怕是要辜負了！”

    “曦兒，錯過這次機會你可能會永遠留在西秦，甚至會搭上性命！你當真要……”沐鉞自然沒料到她會拒絕的如此幹脆。要知曉這樣機會也許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一旦踏入皇宮，她的生死怕就不在手中了。

    “雲昭，如若不毀了沐鐸，即便北齊偏安一隅也會永無寧日！生死對我早已不重要！為了北齊，我總要放手一搏！”

    “既然你心意已決，如此便罷！”沐鉞低沉的回應了一句，星耀般的眸底閃著一縷晶瑩，轉身便上馬。命人啟程回京！

    華曦望著他欣長的背影，卸下了心底那轉瞬即逝的動搖，上了馬車！這樣選擇她至少不會後悔，也算對得起這身體的主人。至於沐鉞的心意，她注定是要辜負。即便與他真有何牽扯，怕是隨著北齊的覆滅都將煙消雲散。

    華曦還未到西秦京城，京中已經是熱鬧非凡。沐鐸在陳家甸受雲閣伏擊，深受重傷。若不是霍貴妃用千年人參吊著他的命，恐怕早已歸西。隱藏至深的雲閣第一次與他交鋒，就將他引以為傲的賁虎護衛折損大半。這對於他的確是不小的打擊。但是這也將雲閣徹底推到了沐鐸的眼前，成了他一塊不除不快的心病。

    沐鐸靠在軟榻上聽著風冽回報折損的精確人數，按捺在心底的怒火又不禁騰起。眸光陰寒如冰，手掌便揮向了身側的楠木案幾。

    “王爺息怒！”風冽跪在地上，身上也掛了彩。想起陳家甸的那一戰，他至今都還會冒冷汗。

    “查!動用所有的暗衛一定要查幕後指使。本王倒是要看看是誰，能有如此能耐！”沐鐸怒吼道。卻不知妄動了肝氣、急促的喘息引起了一陣猛烈的嗆咳，不禁牽扯著他的傷口，讓他吃痛的倒在了榻上。

    此時從殿外走入一位衣著華麗的婦人，見此狀況不禁大驚失色。快步上前扶住了沐鐸，嬌俏的臉上已是淚若雨下。

    “鐸兒！你這是怎麽了？”華婦滿臉憂心的詢問著沐鐸。誰知還未等她反應，沐鐸口中突然噴射出一口鮮血，隨即倒在華婦的懷裏。殿中的宮人們見此皆是慌了。

    “快傳太醫！快傳太醫！”華婦的哭嚎聲響徹在大殿，宛如一首挽歌。誰又能猜到，馳騁疆場，征戰南北的不敗戰神，會折損在一次伏殺中。

    “娘娘，景王殿下本就傷到髒腑，剛剛又肝氣妄動。恐怕……”幾個頭發花白的太醫均是一臉無奈，望著榻上氣息虛弱的沐鐸搖著頭。言下之意已是格外明了。

    “一群庸醫！景王若是有三長兩短，本宮一定要你們去陪葬！”霍貴妃眸光盡是戾氣俯視著跪了一地的太醫。沐鐸是她此生驕傲，她決不允許他有任何閃失。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臣等已經盡力，還請娘娘恕罪！”太醫們一聽，皆是頭若搗蒜，掩鼻而泣。偌大的棲霞宮盡是悲泣之音，好似哭喪的靈堂。

    “夠了，通通滾出去！”霍貴妃不禁胸口發悶，心亂如麻！將一群太醫趕出了大殿。轉而坐在沐鐸身側，雨帶梨花的模樣到有幾分可憐。

    “鐸兒，那麽多大風大浪母妃都經曆過來了！而這一次，母妃相信你一定也能挺過來！”霍貴妃突然異常的冷靜，拭去了眼角的淚痕。緊握著沐鐸手掌，不禁暗暗發誓。

    “啟稟娘娘，皇上駕到！鑾駕已過崇安門！”一名內侍神色匆匆的走入殿中，躬身稟告道。

    “徐公公，你去接駕吧！”霍氏神色淡然，突然起身轉身走向了妝台。

    “娘娘，您這是？”徐公公有些不明所以，看著霍氏摘取下的首飾，滿眼的疑惑。

    “本宮唯一的兒子如今命懸一線，霍明又被奸人陷害關入天牢。本宮已無麵目再見皇上！”67.356

    明明是一句極為絕望的話，可是從此刻沒有半絲哀傷的霍氏口中脫出，卻又是另一番味道。徐公公不禁豁然開朗，麵露奸笑立刻退了出去。

    此時鑾駕已經停在了棲霞宮外，一位身著明黃錦袍的中年男子從九龍寶座的緩緩走了下來。幹瘦的身形，卻異常矯健。眉宇見帶著股英氣，威嚴的眸光掃了一眼眾人。十步之外都能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迎麵而來。

    “奴才叩見皇上！”徐公公等宮人早早的便跪在台階上，恭迎著西秦這位最為尊貴的男人。

    “雅兒呢？怎麽不見她出來接駕？”秦皇口吻帶著幾絲不悅，麵色陰沉的問道。

    “回皇上！娘娘她因為景王殿下傷重，心力交瘁。如今正在榻前守著，生怕殿下會……”徐公公言語頓了一下，餘光撇了一眼低沉的皇帝，眼淚瞬時就落了下來。

    “鐸兒如今如何了？秦皇長歎一聲，語氣也軟了幾分。沐鐸一直都是他的驕傲，如今遭此大難，他也是極為痛心。

    “殿下晨起吐了不少血後便昏迷了。太醫也是束手無策。看情形怕是要……”徐公公用衣袖拭著臉上的淚水。一眾宮人皆是低聲哭泣。

    “怎麽會這麽嚴重？還不快帶路！”秦皇聽著這哭聲，心也慌了。在宮人的擁簇下快步走入棲霞宮。

    此時霍氏一身白衣，披散著頭發，目光呆滯的正坐在沐鐸身側。未著半點脂粉的臉上，蒼白無色，幾顆晶瑩掛在腮邊，透著幾分淒楚。秦皇走進來，看到這樣的場麵。本來因霍明而起的惱怒也頓時煙消雲散。

    “雅兒，你這是……”秦皇望著她這身素淨的裝扮，也不禁疑惑。

    “皇上，鐸兒這些年征戰南北，為西秦立下了汗馬功勞。如今卻被奸人暗算，性命堪憂！如果他不在了，那臣妾也隻有一死。皇上，臣妾求您看在臣妾這些年盡心服侍的份上，求您救救我們的鐸兒吧！臣妾就這麽一個兒子，臣妾……”霍氏聲嘶力竭的哭訴著，突然一股濁氣堵在了胸口，兩眼一黑便向秦皇倒了過去。

    “雅兒！快傳太醫！”秦皇大驚，將已是不省人事的霍氏抱在懷裏。他對霍雅還是有幾分真情在的，不光是因為她誕下了沐鐸，還因為她曾不畏生死為他擋了一劍。否則他也不會有今日九五之尊的地位。隻因她的這份情，他重用霍氏一族。霍氏才會有今日功高蓋主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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