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詩會已經到了第二階段對詩。這口頭功夫比過了，自然是手頭功夫了。這一次牽頭的是沐鉞。以一首五言絕句的藏頭詩開場，詩中必須有家國天下之大論在其中。華曦望著沐鉞一氣合成的行書體，也不禁暗讚。不愧是西秦大才，僅是這書體已是讓諸位舉子望塵莫及了。

    一直不動聲色的霍清見沐鉞寫完了，也終於不再冷眼旁觀。起身走向案幾，眸光看了一眼沐鉞，信手一揮便在宣紙上寫下了四行詩句。華曦眸光看向與沐鉞完全相同的行書體，已然感受到了那字裏行間散發出來的挑釁。在滿堂的喝彩聲中，霍清方才放下手中的狼毫，與沐鉞的四目交匯中，多了幾分冷然。

    “霍三公子遊學數年長進果然了得。這柳體行書是九皇弟所創，沒想到霍三公子竟是仿的如此惟妙惟肖。而這藏頭詩也頗有意思，竟然是承接九皇弟詩中的最後一個字。果然妙不可言！”沐睿望著案幾上幾乎一樣的書體，開口稱讚道。隻是笑容卻有些僵硬。霍清今日的表現，著實也讓他一驚。回想起六年前那日，還真是讓他至今難忘。

    “太子殿下謬讚了！慕王殿下的柳體行書，天下無雙。我不才隻是胡亂塗鴉，最多隻是個形似。日後還需多向慕王殿下討教才行！”霍清說話間便向沐鉞行禮，言語間卻是幾分不屑。隻是華曦卻是將霍清話中隱藏的意思聽得明白，胡亂塗鴉已是這般，那若是來真的豈不是沐鉞不及於他？

    “霍三公子謙虛了！調教本王可不敢當，不過霍公子若真有興趣，本王願意指點一二！”沐鉞溫煦的笑道，麵對霍清的如此明顯的挑釁當然不能聽之任之，勝利者該有得姿態，他絕對不會遜色半分。畢竟事實是六年前他贏過。

    “既然九皇弟都願意不吝賜教，霍清你以後還真要多去慕王府走動走動！說不定也能混個天下大才的名頭。”沐鐸接過了沐鉞的話尾，目光不善的看向他。雖說是調笑之言，卻是滿滿的火藥味。在場的舉子都有些錯愕的，這擺明就是在宣戰。

    “七皇弟這話說的有些過了。這天下大才可不是混來的，都是為朝廷效力，又何必非要爭這個虛名？”沐睿有些不悅的向沐鐸說道。他自然清楚，霍清對六年前的挫敗不會善罷甘休。隻是今日是他舉辦的詩會，沐鐸如此咄咄逼人，未免太不給他麵子。

    “太子皇兄言之有理，臣弟一時口誤，還請勿怪！”沐鐸多少有些顧忌沐睿太子的身份。再說又是在這些舉子麵前。為了避免傳出一些不利於自己的傳言，他自然還是要適時地放下身段。畢竟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尋找可用之人。

    沐睿見沐鐸難得服軟，心中的不悅頓時消了一半。為了緩解剛剛有些緊張的氣氛，便讓韋氏的兩位公子韋奇與韋智也做了兩首詩。華曦眸光看向那兩個衣著光鮮的男子，立刻辨認出二人正是剛剛在北苑門前挑事的主角。華曦心中不禁唏噓，韋氏當年也算是西秦的大賢名門，不想子孫卻是如此不堪。也難怪太子在朝中會孤掌難鳴。有這樣的親戚，恐怕每日擦屁股還來不及。

    之後詩會的氣氛漸漸活躍起來。不少舉子也紛紛做了詩句。霍清也甚是安靜，沒有在出什麽幺蛾子。華曦有些無聊的與華陽不時的聊幾句，隻盼著快點結束。

    “華曦，過幾日就是武舉考試！你會不會去？”華陽似乎對這些文人墨客也不感興趣，反倒是一臉興色的提及的武舉。

    “那可是科考，又是武舉，我怎麽可能想去就去得了？”華曦不禁好笑，華陽還真以為她無所不能了。說破了她不過就是秦皇的秘書，哪有那麽多權利。

    “連你都不行，那我肯定是沒希望了！”華陽靈動的雙眸流露出滿滿的失望，玉手拖著雪腮，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武舉不過都是些打打殺殺的！公主為何這般期待啊？”華曦見她如此，不禁好奇的問道。

    “你不知道，我昨日偷聽到太子皇兄和母後提及了我的婚事。他們想在今年的武舉當中為我選駙馬！我想既然都要嫁，不如先去看看。若是真有自己中意的，也總比太子皇兄為我安排的要好！華曦，你不會覺得我有失德行吧！”華陽一臉憂傷，有些擔心的問向華曦。她雖然知曉這樣做不和禮儀，但是畢竟是自己的人生大事，誰不想能自己做主。

    “原來是這樣！公主可以去求皇上給一道恩典。此事不就解決了？”華曦雖然很同情她，但是這就是這個時代女子必然的命運。哪怕是金枝玉葉，也是無法逃避的。不過，她沒想到太子也打起了武職的主意。竟然想到了聯姻。看來他和沐鐸都是要缺一門。秦皇這平衡點，找的還真是精準。

    “西秦有規矩，女子是不能入校武場的！所以父皇是不會同意的！我本想讓你幫我留意，誰知……”華陽沒有將話說完，但是華曦還是聽明白了。這小丫頭還真是有點小機靈，知道她是西秦最有可能進入校武場的女人。隻是她能不能去，她還真做不了主，需要看機緣！華曦雖未答應華陽，但是卻把這事放在上心上。此時詩會已至尾聲，沐睿經過辯賽與詩賽的兩輪比試結果，將一柄玉如意賞賜給了左相秦弛之子秦孝。霍清因為辯賽根本就沒開口，自然是無緣問鼎。

    華曦眸光看向場中的秦孝，一身溫雅之氣，帶著幾分秀雋之姿。倒也不埋沒左相世代書香的門楣。華曦淺笑，眸光微轉便看到霍清正帶著幾分審度注視著自己。華曦毫不避諱與他對視，卻有些看不懂他眼底沉浸那股晦暗不明的情緒。

    “霍清，你在看誰？”沐鐸此刻也發現了霍清異樣，順著目光望去自然便看到了他無法忽略的那張天人之貌。

    “她果然是個有意思的女人！”霍清冷笑，向沐鐸不明不白的說了一句。起身便向幾位熟識的舉子走過去。沐鐸冷眸瞪了一眼華曦，鬱鬱不舒的便離開了大廳。華曦望著他的背影冷笑，不經意間就看到朝陽帶著幾分怨恨的眼神，正盯著自己。華曦有些不解，隻是再看到正在侃侃而談的霍清時，立刻明白了緣由。朝陽這醋勁還真是不小啊！

    華曦也覺得此處沒她什麽事了，便準備離開。臨行前向太子告辭，少不了又是幾句不著心的偽對。隻是太子向她介紹韋氏兩兄弟時，華曦卻沒有給沐睿麵子，淡然一笑便離開了。沐睿有些懵懂，不禁在心裏嘀咕，他似乎今日並未得罪她啊！

    “表哥，她不過是個質子，您又何必對她如此客氣！”韋奇不屑的看著華曦的背影說道。

    “就是啊！表哥！不過就是有幾分姿色，入了皇上的眼。這樣的女人哪配您以禮相待？”韋智也在一旁幫腔。隻是這話甚是不堪入耳。

    “好了，你們懂什麽？韋智，以後說話要小心點！這話要是傳到父皇耳中，可是大不敬！”沐睿很是無奈的訓斥道，他身邊怎麽都是這樣的莽夫，一點不知輕重。

    “表哥，我說的是事實！”韋智有些委屈，又狡辯道。

    “你還不閉嘴！”沐睿已是惱了，瞪了一眼韋智便拂袖而去。沐鉞也將三人的對話聽得清楚，有些不善的忘了二人一眼，隨後便也離開了。華曦名聲在坊間的確不是很好，她雖然自己不在意，可是他卻很是在意。如此冰清玉潔的她，豈能成為這幫執侉子弟嘴裏調笑的對象。沐鉞這般想著心中就更加鬱結，甚至有些怨恨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秦皇。沐鉞心中不禁暗暗發恨，他一定要改變這一切。為自己也為華曦。

    沐鉞回到慕王府，喬公公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沐鉞沒想到此時秦皇會召見他，二人寒暄了幾句，便一同入宮覲見。

    沐鉞入承乾殿時，秦皇正在封印此次文舉的試題。沐鉞望了一眼明黃的錦帛，眼底多了幾分不明的情緒。

    “今日詩會還順利嗎？”秦皇示意沐鉞平身，轉身離開了禦座。向沐鉞問道。

    “有太子皇兄的親力親為，詩會很是順利！”沐鉞恭敬的回道，但是卻從秦皇言語中聽出了一絲不悅。 -鳳圖帝業：醫妃亂天下

    “你不必替他說好聽的！他是什麽德行，朕心裏清楚。就憑他，怕是那些心高氣傲的才子們不會買他的帳。”

    “父皇，其實……”67.356

    “朕知曉你性格溫潤，素不喜與人為怨。但是朝廷之事是無人情可講的！這就是你最大的弱點！”秦皇打斷了沐鉞，對於沐鉞與沐睿的交好，他從心底還是有些不痛快。但是誰讓沐鉞自小在皇後身邊長大，這份親和，怕是不易改。

    “父皇教訓的是！”沐鉞自然聽出秦皇對他已是頗有微詞。隻是今日的這番訓斥卻是提醒。難道父皇真的準備要廢沐睿了？

    “今年文舉題目朕已經擬好了！朕今日交給你！這是西秦在覆滅北齊後的第一次科考，千萬要辦的有點樣子，莫不要讓歸降那些清貴世家看笑話！”秦皇仍是有些不放心的提醒著沐鉞。吩咐喬公公將案上的絲絹交給了沐鉞。

    “兒臣遵旨，兒臣定當竭盡全力！”沐鉞接過，恭敬的行禮。眸光望著絲絹，卻有一絲猶豫。

    “朕把翰林院交給你，看中的是你的才智和學識！朕心裏還是很欣慰的，畢竟這麽年輕便有了如此聲望，卻是不易。即便朕有時對你多有苛責，也是希望你能改改你這憂鬱溫盾的性子。你退下吧！”秦皇最後不禁又安慰了沐鉞幾句，便示意他退下了。隻是沐鉞緊握著絲絹，心中計較的卻是另一件事。這一次他若是不依約行事，沐睿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