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淑優雅的起身，看了看她，道：“我要去換件衣裳，你先去偏廳候著。”說著，衝剛才替她引路的那兩個丫頭道：“你倆好生伺候，別怠慢了大夫。”

    末了，也不管半夏願不願意，便由幾個丫環的攙著離去。

    “姑娘，這邊請吧。”留下的那兩個丫環示意半夏跟她們走。

    不過是看個病，還特地換什麽衣服？半夏雖然心有疑惑，卻也隻得先隨那兩個丫環進了偏廳。

    沈靜淑這一去便是大半個時辰，在半夏幾乎想要拔腿走人時，才終於在丫環的攙扶下出現。

    “我適才突感有些躁熱，便又沐浴了一番。”沈靜淑輕描淡寫的解釋了自己這麽晚回來的原因。

    “無妨，我們現在開始吧。”等都已經等過來了，半夏不想就這個問題再浪費更多的時間。

    沈靜淑倒也不再作怪，坐了下來，由得她把脈。

    “怎麽樣？我這身子有無大礙？”她一麵觀察著半夏的神色，一麵漫不經心的問著。

    這些年來，各種各樣的大夫她已經看過太多，聽過太多類似的回答，所以，其實對於結果她早已沒什麽可期待了。

    “正如我上回所說，沈姑娘這是天生的體質虛弱，並無其它。這病說大也不大，但若說要根除……”半夏頓了頓，道：“很難。”

    沈靜淑輕哼了一聲，道：“還以為你有多高明，原來也和那些大夫一個腔調。”

    半夏垂眸，平淡道：“我原也隻是略學了幾天醫術，讓沈姑娘見笑了。”

    她原就隻想應付了事，何況，這病治起來的確麻煩。可是，看她被自己譏諷了還這麽平靜，沈靜淑卻反而疑惑起來。

    “你說很難，那也就是說並非沒有辦法，是吧？”

    這小丫頭竟然還會鑽她字眼兒，半夏挑眉輕笑道：“理論上來說，要徹底改變一個人的體質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可惜半夏才疏學淺，並無這方麵的經驗。沈姑娘不妨找宮中的禦醫問問，興許能有辦法。”

    沈靜淑聞言不免又將她審視了一番，突然抬眉，話風一轉，道：“我這身子，如果是成親的話，有無妨礙？”

    她這年紀，在這個時空來說正值婚齡，關心這個倒也並不奇怪。半夏便也不瞞她，道：“如果將來生育的話，會有一定風險，而且，孩子多半也會遺傳你的體質。”

    沈靜淑那張原本什麽也不在乎的臉上有那麽瞬間黯然，長長的指甲握得幾乎嵌入手心裏，半晌後，突然抬頭盯上了她的眼睛，道：“你想要什麽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你能治好我嗎？”

    她語氣中有著一種勢在必得的迫切，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

    半夏沒想到自己剛才回絕得這麽清楚了她還不死心，不過，從自身安危處著想，她還是堅定的道：“很抱歉，我的確是無能為力。”

    沈靜淑如同被人判了死刑一般，眼裏那抹希冀的光芒瞬間幻滅，下一秒，卻轉為了無比的憤恨，道：“那，如果我說，治不好我，我就要你的命呢？”

    這位大小姐還真不是一般的霸道。

    半夏在心裏微歎了一聲，還是那一臉淡然，道：“是我醫術匱乏，而非不願治，所以，就算沈姑娘殺了我，也無濟於事，又何必強人所難。”

    沈靜淑卻紅了眼眶，道：“你知道什麽？就是因為我這身子，我連想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都不行！”

    半夏一震，想到上次在宮裏發生的事，該不會，她說的喜歡的人，是指鳳宸吧？

    “你都知道的，是吧？”沈靜淑突然陰測測的問著，“上次在宮裏，你知道我對宸王用了藥，是嗎？”

    這不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嗎？何必非要說出來？半夏在心裏嘀咕著，卻沒有開口。

    “所以，你是故意壞我的好事？”沈靜淑語調頓時提高了幾分，看向她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要衝上來掐斷她的脖子。

    明明是她下藥害人，如今反倒還理直氣壯起來了？半夏淡淡應道：“宸王是我的主子，我總不能看著有人陷害他而坐視不管。”

    “就是因為你，害我在宸王麵前丟人！”沈靜淑直指著她，麵色因激動而緋紅，道：“你以為我想用那種見不得人的方式嗎？我是堂堂沈府千金，是當今皇後的親侄女，多少名門貴族踏破了門檻想要向我提親，我雖然身子差些，但也不是嫁不出去的！”

    半夏沒有想到她情緒反應這麽大，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反倒是沈靜淑自己接著又道：“我喜歡他整整三年了，從小到大，父親什麽都寵著我，順著我，可在這件事上，唯獨不同意。是我絕食了三天，以死相逼，他最終才答應替我去求了姑母。可沒想到……皇上卻因為我這身子而矢口拒絕了。隻因為宸王以前的王妃是病死的，所以，所以……”

    說到最後，她竟是有些傷心得說不下去。

    半夏卻明白過來，皇帝的意思是，宸王已經有過一個病逝的王妃，如果再娶回一個病癆子，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話，外人不定要怎麽看他。

    於是，她便鋌而走險，想要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嗎？

    “你一定是在心裏笑話我是吧？認為我堂堂閨閣千金，卻做出如此恬不知恥的事來。”沈靜淑冷哼著，道：“但凡還有一點辦法，你認為我會這麽做嗎？我是怕……我再不去爭取，就來不及了。當時玉潤公主前來聯姻，我怕皇上會替他們賜婚，所以才……”

    她才不過十六七歲，讓這樣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做出這種事，這份愛的確是很瘋狂！

    “你覺得，我是瘋了是不是？”似是看出了她心頭所想一般，沈靜淑自說自話著，繼而麵色一冷，道：“我告訴你，為了能成為他的妻子，我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所以，你要麽治好我，要麽，我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這世上什麽樣的女人最不能惹？為愛瘋狂的女人最不能惹！

    因為這種瘋狂可以毀滅整個世界！

    半夏對眼前這個少女感到有些頭大，想了想，才道：“既然你這麽喜歡宸王，那你有沒有親口告訴過他呢？”

    沈靜淑微微一頓，繼而有些清傲的昂起了下巴，沒有說話。

    “我倒認為，解鈴還需係鈴人。如果他對你有意，由他親口提出要娶你，皇上必然不會反對，不是嗎？”半夏企圖將這個麻煩丟給元凶。

    沈靜淑有那麽一瞬間心動，卻依舊僵著臉。

    半夏算是看明白了，她雖然心高氣傲，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模樣。其實，內心卻藏著一絲自卑，尤其是在她喜歡的人麵前。

    她怕鳳宸嫌棄她，怕他當麵拒絕她。

    “一個男人如果因為你身體有疾病而拒絕你的話，又何以值得托付終生呢？”半夏勸說著。

    “如果……我親口向他說，你認為，會成功嗎？”沈靜淑有些沒把握的問，卻已然是躍躍欲試。

    “這是你和他之間的事，不管成敗如何，至少你讓他知道了你對他的情意。就算死，那也算是死得清楚明白，不是嗎？”半夏隻希望自己的話能讓她有個最壞的心理準備。

    想也知道，以鳳宸那清冷的性子，會不會對女人有興趣都還難說，何況是沈靜淑這樣個性刁蠻又極端的大小姐。

    想到這裏，半夏便又想到她和鳳宸之間發生的種種，不禁分神想到，搞不好他還真是對女人不感興趣，否則，他怎麽能麵對她這樣的美色還依然那麽的冷靜自持？

    說不定真被她言中，是得了什麽隱疾。

    “那好，就這麽決定了。”沈靜淑斬釘截鐵的下了決心，同時也將半夏拉回了現實。

    “你說什麽？”半夏沒明白她決定什麽了。

    沈靜淑像是重燃了希望一般，道：“你替我把他約出來，我要和他當麵說清楚。”

    “我？”半夏為難的皺眉，如果讓鳳宸知道這是她出的餿主意，似乎……不太妙吧？

    “不行，這樣不妥。”還不等半夏多說什麽，沈靜淑又否決道：“你把他騙出來，我假裝與他偶遇，就這樣決定了。”

    半夏眉頭皺得更緊了，讓她去騙鳳宸？那事後他還不把她扒層皮？

    “怎麽，你不願意？”看她的表情，沈靜淑頃刻又冷下臉來。

    “或許，你可以給他寫封信約他，我幫你把信給他。”半夏建議著。

    “不行，他要是看了信不來怎麽辦？”沈靜淑堅決反對，道：“兩條路，要麽替我把他帶到我說的地方，要麽醫好我的病，你選吧。”

    她是不習慣被拒絕的，所以，語氣裏也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想到她之前罰自己丫環的無情陰狠，若真逼急了，這個為愛癡狂的女人有什麽不敢做出來的？

    “好吧，我可以試試。”半夏硬著頭皮應允。

    沈靜淑便知道她會答應，已然盤算好了一切，道：“那就這麽說定了，明天下午，你把他帶出城來。往前幾裏路有座雲和寺，平時香客不多，景致卻很清幽，我在那寺中等他。”

    半夏不知她當初讓自己過來為她診治是懷著怎樣的目的和心思，不過，能有現在這個結果，已經算量不錯了。

    既然對方真正的目標是鳳宸，那她也隻好把鳳宸給推出去了。

    誰叫他長了那麽一張禍水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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