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收回了心緒，道：“是她自己想出來透透氣而已。”

    鳳宸聞言，沒有再說什麽，甚至沒有再回頭多看她一眼，隻一把挽過了半夏，道：“回房去吧，本王有點餓了。”

    半夏看向那隻挽住自己的手，也有好一會回不過神來。

    她記得，早上的時候雖然他們沒有鬧掰，也算是不歡而散吧？

    他怎麽一回來便跟沒事人一樣？

    身後還有這麽多丫環侍女，半夏也不好駁他麵子，任由他挽著往回去，卻在不經意回頭間看到沈靜淑呆呆的看向他們，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去給你準備吃的。”剛一進屋，半夏便抽回了自己的手，借故便要離開。

    腳下還未邁開，腰間便一緊，整個人被人一把摟了過去。

    “怎麽了？”鳳宸端詳著她，目光之中衝滿了探究。

    這才過去了多久，他是真忘了還是故意裝不懂？半夏別開臉去，想要自他懷裏掙脫出來，道：“我有點累。”

    鳳宸眉色微凝，道：“你在為早上的事跟我鬧情緒？”

    “我哪敢啊。”半夏不冷不熱的回著。

    鳳宸抬手挑起她的下巴，凝視上她，道：“這不是私事，不是你耍耍性子本王就可以應承你的，這是政事。”

    半夏順勢抬頭看向他，道：“我隻是覺得有點累，怎麽就成了耍性子了？難道我就必須強撐著笑顏來迎接你，伺候你，你才滿意？如果你喜歡那樣的表情，外麵就有一個。”

    話剛說完，半夏心裏便有一絲懊悔。

    她不知道為何心底會積鬱著這樣一股氣。

    其實，他願意幫她，那是情分。不願幫她，也是理所應當。

    何況，這其中牽涉著那麽大的利益。

    早在決意報複皇後的那一刻起，她便動過心念，要幫他坐上帝位。

    隻是，今早知道了那些事後，她心裏便莫名的浮躁與難過。

    因為，她已經可以預見，那將會是橫在他們之間不可跨越的一道隔閡。

    鳳宸沒有想到她會突然發這麽大的脾氣，微微一怔之後，他鬆手放開了她。

    “好。”半晌，他隻說出了這麽一個字，繼而轉身，連朝服都未換，便出門而去。

    看到他離去，半夏險些想要出聲叫住他。

    可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到嘴邊的話最終還是未能說出口。

    鳳宸這一走，直到晚膳時分都不見回來。

    半夏心裏那絲後悔便更盛了，想到他回來時說餓，不由得惦記起他這會有沒有吃上飯。

    著人去門房問了，卻隻說他下午騎了馬便獨自出門了，並未說去了哪裏。

    會不會，是去了陸霜霜府上？

    半夏糾結了小半個時辰後，最終，還是騎著馬帶著輕鴻出現在了陸府門前。

    輕鴻下馬去門房問了一番，卻被告知，鳳宸並未來過，陸霜霜也不在府裏。

    “主子，要不咱們還是回府等吧，王爺興許過會就回來了。”現在已經入夜，輕鴻不由勸著半夏。

    鳳宸這麽大個人，當然不會走丟，他隻是不願回府而已。

    半夏心裏很清楚這一點，出來找他，一來是想表達她的歉意，二來，則是想散散心。

    對鳳宸，她其實了解的太少。

    除了王府，她甚至不知道他會去哪，都和什麽人交往。

    這個認知讓她很難受，覺得自己始終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半夏漫無目的的騎馬在街上遊蕩著。

    再往前便是京城最繁華熱鬧的東大街了，半夏遠遠的便看到京城最大的酒館“醉仙居”那一片紅燈籠。

    半夏這才想起，她自己也還沒吃晚飯。

    於是，她打馬朝那片燈火闌珊處走去。

    “半夏？”身後突然有人喚她。

    半夏詫異的回頭，透過兩旁店鋪透出的燈光，依稀看到身後有人騎馬而來，一身月白華服，身影甚是熟悉。細看之下，卻是鳳睿。

    “睿王殿下？”半夏怎麽也沒想到這個時候還能碰見熟人。

    鳳睿也很是意外，“還真是你？天都黑了，你怎麽會在這兒？”

    半夏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是出來找鳳宸的。指了指前麵的“醉仙居”，道：“出來覓食。”

    鳳睿怔了一下，隨即笑起來，道：“這麽巧，我也是。不介意的話，一起吧。”

    雖然她和皇後是死敵，但對鳳睿，半夏還欠著他一份人情。

    至少他人還不算太壞，半夏想了想後點頭。

    三人一同下馬進了“醉仙居”。

    夥計見三人穿著便知是貴人，直接便將三人引上了樓上的雅間。

    鳳睿算是這兒的常客，半夏便將點菜的重任交給了他，並讓輕鴻也跟著坐下來喝茶。

    “皇兄呢？他怎麽放心讓你一個人大晚上出來？”鳳睿狀似隨意的問著。

    “偶爾出來換換口味有何不可？京城的治安還不至於那麽差吧？”半夏笑著岔過去，道：“你的傷恢複得怎樣了？”

    鳳睿笑得甚是明朗，道：“一點小傷而已，都過去這麽久，早已經好了。”

    半夏心道那可不是什麽小傷，要真正徹底痊愈，沒一個月以上是不可能的。

    不過，看他這樣子，應該也是無大礙了，方才放下心來，道：“既然如此，想必小飲一杯也無妨吧？”

    “你要喝酒？”鳳睿再度意外，隨即道：“你還在養身子，不宜飲酒。”

    “適量而已，我是大夫，心裏有數。”難得今天有想飲酒的興致，半夏想隨性一次。

    鳳睿看了看她，也不多問，道：“既然如此，咱們就一起喝一杯。”

    酒菜很快便端了上來，鳳睿親自為她倒上了一杯，舉杯道：“這杯酒，算是我為靜淑的事向你致歉。”

    半夏舉起杯來，道：“那件事不怪你，也不是一句道歉能了的。這杯酒敬今天吧，今天咱們還能坐在一起喝酒，以後卻未必了。”

    鳳睿舉杯的手微微一顫，眼底突然有些憂傷，卻心知她說的沒錯。

    他有心走近她，如今卻與她越走越遠了。

    這次她險些出事，他事後有去找他母後證實過，並與她大吵了一架。

    然而，這些都無法抹煞事實。

    她是大夫，暗算的事想必她已心知肚明，否則，她不會說這樣的話。

    “敬今天。”他舉杯與她輕輕一碰，一飲而盡。

    半夏心中何嚐不是思緒萬千，同樣仰頭飲盡。末了，自己動手，替彼此滿上。

    “你不開心？”見她這樣，鳳睿終究還是問出了口，道：“發生什麽事了？”

    半夏搖了搖頭，麵對他的關心，心裏倒生出一絲愧疚來，道：“既然可能是最後一次一起飲酒，自然要多喝一杯。”

    說著，她舉起杯來，道：“這一杯，敬你和玉潤。”

    鳳睿看她仰頭一口飲盡，卻被辣得皺緊了眉頭，不由得伸手奪去了她手中的酒杯，道：“女兒家，別喝那麽多酒，吃點菜吧。”

    半夏隻覺兩杯酒下肚，胸膛裏終於暖暖的，眼前有些許朦朧，理智倒還是很清醒。

    “我隻是……突然覺得好孤獨。”半夏望著空空的酒杯說著。

    當她以為她可以觸摸到幸福的時候，當她鼓起了全部勇氣去嚐試了以後，突然發現，現實依舊是現實，她依舊無法跨越。

    所以，這個夜晚，她覺得自己的心好空好空。

    鳳睿還是第一次見她這個樣子，確切的說，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流露出如此脆弱無助的一麵。

    看她眼神有些空洞，他的心仿佛也被什麽抽空了一般，生生的疼。

    “發生了什麽事？”他輕聲問著。

    半夏看向他，卻最終隻露出一抹笑意來，道：“鳳睿，對不起。”

    此時此刻，在她身邊送上關懷的人竟然是他。

    可是，在不久的將來，她將會做許多對不起他的事。

    鳳睿的心仿佛被什麽狠狠撞擊著，突然，再也隱忍不住站起身來，一把將她拽入他懷中，緊緊抱住。

    半夏完全被他的舉動震住了，酒精的作用讓她有一刹那遲鈍。

    等她反應過來時，已被他溫暖的懷抱環繞。

    原來，他的胸膛也可以這麽暖，讓她空蕩的心似乎有了稍許安慰。

    倒是輕鴻最先反應過來，幾乎是跳起來，拔出了腰間的軟劍，直指著鳳睿，道：“睿王殿下，你放開我家主子。”

    鳳睿動也未動，口是看向懷中怔忡著的半夏。

    隻要不是她推開他，即便是死，他也不想放手。

    輕鴻自是不可能真殺了他，但見自家主子似是有些醉了，竟然也不掙紮，頓時急了。

    正想著要不要上前拉開兩人，房門卻猛的一下被推開。

    涼風倒灌而進，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出現在門外。

    “王爺！”看清門口的人後，輕鴻不由得驚呼出聲。

    鳳睿也萬萬沒有想到，鳳宸會突然出現。

    不過，他並沒有急著推開半夏，反而一把擁住了她。

    半夏雖然有些醉意，意識到底還是清醒的。輕鴻那一聲“王爺”已然讓她有些醒神。

    然而，待她抬起頭看到鳳宸的那一刻，恰好被鳳睿一把摟緊了。

    那一刻，半夏一時有些心虛。

    不等她掙開鳳睿，鳳宸卻已大步上前，伸手便去擒鳳睿的手腕。

    鳳睿反手一揮，襲向他。

    兩人二話不說，頓時便動起了手。

    鳳睿終於放開了她，全力以赴對付鳳宸。

    兩人似是都施了全力，拳風腿影間殺意頓現。

    輕鴻忙拉著半夏閃到了一邊。

    看到這兩人都一副欲取對方性命的架式，半夏正欲上前製止，卻有人比她先一步出聲道：“宸王殿下，睿王殿下，你們快別打了，想讓全城的人都來看熱鬧嗎？”

    這個聲音讓半夏的心猛的沉了下去。

    剛才她全部注意力都在鳳宸身上，以至於忽略了，那個站在門口的身影，竟是陸霜霜。

    他果然是和陸霜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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