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陌臉色微微凝重了些，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卻多了幾許疼惜與柔和。

    片刻後，才道：“我的後宮現在一共有三位妃子，其它女人約摸幾十個。不過，我的後位一直為你空懸著，如果，你隻是因為這個問題而遲疑，我現在便可以下一道旨意，將她們通通趕走。”

    他說這些話，並非是衝口而出，而是經過一番思慮的，所以，也更顯得慎重而真誠。

    男人追女人的手段有很多，像他這般執著的雖然極其少見，但男人對初戀本就有著一種情懷。

    尤其，對一個帝王而言，或許，鮮少有什麽東西是他們不能得到的。

    所以，一旦得不到，這樣東西在他眼裏便會顯得愈發珍貴。

    雖說，他對她的這份執著持續了十年之久，的確有些長，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畢竟，他在喜歡她的這段時間裏，也沒少招惹其它女人。

    她隻是他生活裏的一小部分，甚至極有可能是他國泰民安之後閑的。

    但，他說能為她放棄他的後宮佳麗們，這卻著實讓她有些意外了。

    “你就不怕你的朝臣們反對？”這並不隻是驅逐幾個女人，很有可能影響到整個朝政。

    完顏陌卻笑了，道：“這便是我要操心的事了，雖然會有些麻煩，不過，若連這點事都解決不了，這些年我這皇帝豈不是白當了？”

    他還認了真了。

    半夏還在震驚當中，他又道：“這件事，我會立刻便擬旨讓人去辦，你隻需準備好，隨我一同回國，其它事情，皆由我來安排。”

    “不，這並不是我想要的。”半夏本以為這是一個拒絕他的最佳理由，卻不料他會一口答應了，這反倒讓她有些無措。

    聽她這麽說，完顏陌手心顫了顫，道：“你是在戲弄我嗎？你根本就沒有打算答應我，對不對？”

    半夏搖了搖頭，道：“當年我就是因為別人的介入，才離開了鳳宸。所以，那種痛楚，我再了解不過。你的那些嬪妃若因我而受到驅逐，她們豈不就成了當年的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何況，她們當中可能有些已經成為了你孩子的母親，難道，你要做一個拋妻棄子的男人？”

    完顏陌似是有些意外她會這麽想，隨即但笑了，道：“你太高看了她們，並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這般。她們或許會為失去的榮華富貴而難過，但絕不會因為失去我而難過。”

    他雖然在笑著，眼神裏卻有著無盡的落寞。

    這是半夏第一次看到他流露出這樣的神色來。

    雖然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但也正如大多數帝王一樣，這個身份讓他注定很難得到一份真摯純粹的感情。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對她如此執著吧？

    完顏陌眼中的神色隻是一閃而過，很快便收斂了起來，抬手替她理了理鬢角，道：“而且，你也不用覺得愧疚，真正的後來者，是她們。”

    半夏知道，他說的是他和紫悅，早在十年前，他們曾經有過五年的共同生活。

    “你容我考慮考慮，好嗎？”半夏說著。

    她要好好想一想，該如何處理和他之前的關係。

    不知，這一次，她沒有一口回絕她。

    完顏陌已經知足了，卻又道：“十年我都等了，自然不在乎再多等幾天。隻是，玉兆國你卻不宜久留了。”

    聽他似乎話裏有話，半夏的心不由得提了一下，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看她一臉疑惑和茫然，完顏陌頓了頓，才道：“也許，在不久的將來，玉兆將會有一場亂事。包括這次名醫會，目的也不見得單純，所以，你還是盡早避開的好。”

    半夏聽得有些心驚，道：“莫非，你知道些什麽？”

    知道自己若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她絕不會相信，完顏陌接著便道：“其實，早在近兩年前，便有人找到我，稱要與我合作，共同對付玉兆國。對方自稱在玉兆朝中已有部署，隻需靜候時機。”

    其實，無影村所在的地方並不在玉兆國境內。可不知為何，聽到這個消息時，半夏的心還是懸了一下。

    “或許，對方隻是信口胡言，想從你手中騙取些好處呢？”半夏如此問著，也希望事情真相便是如此。

    完顏陌搖了搖頭，道：“我當時也是這麽認為，對方卻給我看了一方官印，那是玉兆國京中重臣才配擁有的。”

    半夏心頭一緊，道：“那你答應了？”

    完顏陌輕笑道：“沒有。”

    半夏有些不敢置信，道：“為什麽？你不是一直在與玉兆國為敵嗎？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完顏陌卻道：“在沒有弄清楚對方的底細之前，我自然不可能與他合作，誰又知道這會不會是玉兆國的奸計呢？何況，既然對方要對付玉兆，我靜觀其變，坐等收漁翁之利，豈不是更好？”

    他果然是極其精明。

    聽到這裏，也足以證明，這件事並非虛假，半夏忙又問道：“那，事後你查清這些人的身份了嗎？”

    看她如此在意這個問題，完顏陌倒也不介意說與她聽，道：“這件事之後，我的確有留意玉兆國的動向，的確發現了一些問題。”

    頓了頓，他才接著又道：“鳳宸登基之後，在短短兩年之內，便撤換了不少朝中的老人，重用了不少新起之秀，原本這是很正常的事，不過，在他所重用的這批人裏，有好幾個品行都有問題。”

    以半夏對鳳宸的了解，他看人的眼光是極其毒辣的，如果連完顏陌都能看出他的臣子有問題，他天天端坐朝堂，還會無所察覺嗎？

    若是在以前，半夏或許是不信的。

    可是，她想到了玉潤。

    玉潤藏著那樣的心思，他不是也半點沒有看出來嗎？還輕易便相信了她，著了她的道。

    可見，其實他也並不是那麽精明。

    當然，也或許那是被美色所惑，障了雙眼。

    半夏不覺間便走了神，直到完顏陌再度開口，才將她的思緒拉回來。

    “我還聽說，其實這幾年鳳宸的身體並不太好，很多時候，朝政之事都是由大臣們輔理的。雖然他納了不少後妃，卻沒有一個皇子皇女，有些朝臣對他已經不那麽忠信了。甚至已經有人開始悄悄的找起了退路。”

    雖然，沿途半夏也聽過一些風言風語，但都沒有太過在意。

    但這些話從完顏陌口中說出來時，卻讓她心變得無比的沉重。

    或許，是因為他和鳳宸是敵對兩立的關係，從他的敵人口中說出他的處境如此堪危，這讓她心裏有些悲涼的同時，又有些擔心和心疼。

    他曾那樣的傷過她，負過她，得知他過得不好，她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

    可是，她心底非但沒有高興，還隱隱難過起來。

    她的反應落在完顏陌眼裏，他的心也跟著變得有些沉重。

    因為，他從她眼裏看到了動容。

    不過，想到她已經不再是他的妃子，他的心情又稍稍好轉。

    “我之所以讓零這麽急著將你帶出梁府的別宛，並非沒有緣由。早在到達丹州城時，我的人便已探明，在這丹州方圓百裏之內，湧入了不少身份神秘之人，他們有何目的尚不可知。但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你還是盡早隨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為好。”

    雖然未經查證，但半夏還是相信，他不至於危言聳聽來故意嚇唬自己。

    這次丹州城遇到的事也的確詭異，神秘麵具人，酷似她的蓁蓁，還有那位生得像沈靜淑的梁家千金，一切似乎有些過於巧合。

    “如果說，名醫會是有人精心布的局的話，那這個局是針對誰的呢？”半夏覺得自己似乎觸到了些影像，但一細想，又什麽也抓不住。

    “不管是針對誰，你不要牽涉其中就好。”完顏陌拉緊了她的手，道：“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咱們現在便出發，先離開丹州城再說。”

    “不行，我還不能走。”半夏想也沒想便拒絕著。

    “為什麽？”

    半夏回道：“就算要走，我也得先找到繹心再說。何況，我來丹州，是為了得到太歲，不能就這麽放棄了。”

    “就是和你一起的那小子嗎？他是你什麽人？”完顏陌並不認識繹心，但從零的匯報中得知是個和她形影不離的男人。

    而此刻半夏竟還想著帶他一路，完顏陌頓時便有些緊張起來。

    他的醋意表現得太過明顯，半夏頓時有些無語。

    繹心族長的身份不能隨意暴露，故而半夏便索性答道：“他是小野的爹。”

    說完，又補充解釋道：“小野是我的女兒。”

    完顏陌一怔，有些震驚的問道：“你又嫁人了？”

    其實，半夏本不想刻意刺激他。不過，看他這股執著勁，若能因此而死心倒也好。

    於是，半夏故意模棱兩可的道：“暫時還沒有。”

    她沒有告訴他的是，在族裏，曆任聖女都是嫁給族長的，所以，雖然她隻把繹心當親人，但在族人眼裏，他們早已是一對。

    加上小野又管繹心叫爹，所以，表麵上看，他們儼然是甜蜜的一家三口。

    這些完顏陌將來隻要稍一用心調查，就能發現。

    完顏陌原本清澈的眸光在聽聞了她的話後微微閃過一抹暗色，道：“看來，這五年裏的確發生了不少變化，不過，好在還不算晚。”

    說著，他當即決定道：“我這便命人去找他，這裏並不安全，我們換個地方等她的消息。至於你想要的東西，隻要這世間有，哪怕是偷是搶，我也替你弄到手便是。”

    半夏沒有想到，他前一秒還在吃醋，這會竟然要主動幫她聯係繹心，還要幫她去盜太歲。

    他對她還是這般不遺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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