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半生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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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半生光陰
毒藥被灌入喉中,胸口住如同火灼燒一般疼痛,那一種痛苦恍若是將整個人都被投入了火海中,每一寸肌膚都被火燒著,痛苦不堪。
這是一種宮廷中的劇毒,喝下之後不會立即的死,在嚐遍了世間所有的痛苦之後才會被折磨致死,而在這之前人的感官卻是十分的清晰,痛覺也會被放大數倍不止。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的流逝,在這樣極致的痛苦之中,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是一幅幅絢麗到極致的畫麵。
那一年的陽春三月,細雨霏霏,原野上戴著鬥笠提著籃子的少女,哼著輕快的歌謠,
“臥新春白袷衣,白門寥落意多違。
是他懦弱不敢正視自己的內心,卻又醒悟的太遲。
那一年誤入的小村莊,那個豆蔻年華的少女驚豔了他灰白色的時光,是因為習慣了寂寥還是礙於世人的眼光,讓他在倉皇中離開了小村莊。
很久很久以後,在無數個下雨的天氣他總是想起那一年煙雨霏霏下的那個捧著義山詩詞的女子。幾年後,他憑借著記憶來到那個小村莊。
那布滿蛛網的屋子唯獨桃花開的依舊,人麵桃花,那個姑娘不知去了何處。
冥冥之中,牽掛著的東西似乎就放了下來,人麵桃花,那樣美麗的一個女子應該嫁給了合適她的情郎做了他人婦,雖然沒有錦衣玉食,但是卻是琴瑟相和安寧度日,總比跟在他一個鰥夫要好的多。
這些年的生活過的沒有任何的波瀾,隻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到那個少女,心中有一絲遺憾而已。可是那樣美好的初相遇,並非會如同話本裏一樣的男未婚、女未嫁成就一番姻緣,那時他的兒子都已經有八歲了,自然不會奢望著如同話本一樣有一個好的結局。
京城中的再相逢,他心中的震撼非同尋常,那樣一雙清澈的眼如今蒙上了一層冰霜,看著他,恍若控訴著什麽。
他讓裴家的暗衛去查,他知道那一年他走之後的,她去了益陽。用盡了所有的盤纏之後被誤入了青樓,輾轉反側,到了京城嫁給了傅永信。
益陽,她一個女子為何好端端的想到去益陽?還不是因為他當時隱瞞著她真實身份,隻說自己是寧州相近的益陽人。
愧疚、懊悔瞬間擊垮了她,是他欠她的。可是一別今年之後,二人懸殊的身份,他們之間那一段往事隻會給她帶來滅頂之災。
所以再一次的他選擇了和當年一樣的舉動——逃離回寧州。
自始至終,他始終是懦弱的。隻是一直派人在暗中關注著她的安危,卻不曾對她言語過。
傅家出事之後,他便按捺不住了,親自到京城救人。他懦弱了半輩子,逃離了半輩子,到最後他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彌補。
火灼燒的疼痛,讓他一點點的意識喪失,他將拳頭緊握不讓自己叫喊出來,他們兩個人被擒昭帝命人喂給他致命的毒藥而讓她親眼在一邊看著他是如何被折磨死了。
他欠了她大半輩子,不想在臨死的時候還她還為他難過。
冰涼的眼淚打在他的身上,灼熱的痛苦似乎是減輕了一點,昏暗的地牢中隻剩下兩個人,他努力的睜開眼,看著眼前依舊美麗的女子虛弱著聲音說道:“再……再為我唱首歌好麽,就唱那一首《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清越的歌聲似乎穿越了時空的距離,回到那一年煙雨霏霏的美好歲月。
那一年他誤入小村莊,廣袖長袍,長身玉立,於他而言那個捧著《義山詩集》的小姑娘不過是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而那個溫柔的男子,卻成了她生命中的一段傳奇。
今後的大半生時光,她便追尋著她的傳奇,很多年後,何采薇不止一次的想過,若是從未遇見過他,那麽她的人生會不會不一樣。
嫁一個村野男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飯卻又能夠安寧度日。可是啊,有的人偏偏是你的劫數,一旦遇見了便心甘情願的陷下去。
哪怕從一開始,他的身份、他的一切不過是他精心編織的謊言,可是還是能夠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心甘情願。
輾轉這些年,她知道了關於他所有的一切,什麽江湖浪子,真正的身份卻是尊貴的裴家公子。那樣的人,錦衣玉食,如何能夠看得上她這個鄉野丫頭呢。
並沒有怨恨,一開始他並沒有許下什麽諾言,癡癡的等著他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而已,她的一生因為他而顛沛流離,而他依舊波瀾不驚。
所以,在傅家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重逢相見,她並未說什麽,牽掛了這麽些年的人,再次重逢卻如同陌路人一般淡然,隻是平靜的外表下,心中忍不住的有那麽一絲絲的希冀——這些年,她對他念念不忘,那麽他是不是在心中的某個地方,還記掛著她呢?
可是到底不過是她的一絲希冀而已,他沒有因為她而做絲毫的停留,毫不猶豫的選擇離開了,甚至敘舊、告別的話都沒有。
心死如灰,莫過於如此。
可是為什麽在她已經死心的時候,為什麽在她遇見危險的時候,他卻出現了。猝不及防的出現在她的眼前,恍若是那一年猝不及防的出現在她的生命中。
她出身微末,遇見那個貴公子,恍若是在她黯淡的生命中一束亮光。她的一生追尋著那一道亮光,從偏僻的小村莊,到勾欄畫舫,輾轉在不同男人身邊,早就麻木的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可是最終在最後的時刻,他說:“再為我唱首歌好麽。”
不過是從最終回到最初,他虧欠了她半生的時光,可是最終卻用生命來償還。
關於裴家叛亂一世,留在史書上的不過寥寥數筆,而且記載上語焉不詳。
不過根據野史上言,裴家之所以謀反,是因為昭帝心生猜忌,不顧邊關安危,不顧裴家戰功累淚,以莫須有的罪名扣押在裴家身上,致使裴家滿門險些慘遭滅門,幸有江湖義士相救,方才免去滅門之災。
而出使鳳城的攝政王,在聽聞裴家之事之後立即折返回朝,卻不想最終還是遲了一步,裴正軒等人被江湖義士所救,而裴亦雲已經被賜死。消息傳到寧州,引起軍中嘩變,裴家在寧州起義自立為王。
在內憂外患之下,昭帝因為猜忌之心而將裴家滿門定罪,無疑是自毀長城之舉,局勢也在進一步的惡化著,謝家軍隊雖然已到北方平定越國之亂,但是在南方鳳城凰國軍隊已經成了氣候,公主凰涅不日便在鳳城登基。
而在蕭闕與朝中幾個大臣聯手推動下,關於裴家被誣陷的流言已經傳遍了整個曦國,而昭帝成了錯殺忠良的昏君,而裴家雖然反了,但是卻被昭帝逼反,罪名全部落在昭帝一人身上。
後世曾有人評說,當年若非昭帝心胸狹隘,因為猜忌之心而激怒忠良,裴家若不反,曦國王朝絕對不會在一夕之間分崩離析,無挽回餘地。
除了裴亦雲的死,所有的一切都在蕭闕的掌控中。縱然如同蕭闕,命運捉弄,也無可奈何。
她是那樣一個看重親情的人,裴亦雲於她而言亦師亦父,血脈相連的親人,指導她成長的師長,三個舅舅中她與裴亦雲的關係最為親近。怎麽可能會原諒他呢?
原本以為,裴家的事情結束之後是他與傅雲書之間的關係一個很好的緩解的機會。可是沒想到,算盡一切裴亦雲的死讓他與傅雲書之間降到了冰點,裴亦雲雖不是他親手殺死,卻是因他而死。
兩次錯誤,將他與傅雲書兩個人越推越遠。
窗外明月遙遙,蕭闕無聲的歎息,或許,這就是天意……
三舅舅是家中長的最好看的一個,也正是因為如此外祖母說,家中所有人中,她是最黏著三舅舅的,而三舅舅也是最細心的一個,照顧起人來比兩個出身將門的舅母還要溫柔細心。
跟她一起長大的裴鈺,比她年長一歲,兩個孩子在一起為了爭舅舅難免會有些摩擦,可是三舅舅總是護著她的。
從牙牙學語,到開學啟蒙,三舅舅對她亦師亦父,雖然三舅舅對別人冷漠疏離,但是對她卻是格外的好,比裴鈺還好,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他是無可取代的父親的形象。那樣親厚的感情,自然無人可比擬。
三舅舅身為將門之後,卻是喜歡四處遊曆結交好友,二舅舅層跟她說過其實若非是為了裴家三舅舅才不會在官場上做官,他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
但是裴家是百年世家,雖然大舅舅身為長子承擔起了責任,但是京城中官場上還需要有人打點,大舅舅的性格根本不適合做這些。
而二舅舅性格叛逆,選擇了自己的生活方式——經商,那麽三舅舅為了整個家族必定要犧牲一些,不會隨心所欲,隻能在官場上打點著那些人情往來。
那之後,傅雲書才明白三舅舅臉上透露出的一種寂寥,是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