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兩茫茫之穆文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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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生死兩茫茫此去儂家三十裏,山坳聊可避風塵。

    一路走來,心情緊張忐忑,卻又激動異常,很快,就可以見到婉兒了,五年,整整五年了,一千多個思念的日夜,實在是痛徹心扉悔不當初啊。

    好不容易,走到了山坳的腹地,順著逸凡的視線往高處望去,感覺我整個人被定在了那裏,無法呼吸,甚至,心跳,有那麽一瞬間,停止了跳動。在山坳間的高處,一座孤墳立於此,旁邊數株不同品種的梅花樹。

    縱觀四處,四周綠草蔓延,山澗鮮花遍布,樹木林立,翠竹清風,前麵不遠處,是一汪碧波蕩漾的湖水,湖邊,種了一片白蓮,“但恐醍醐難並潔,隻應藆卜可齊香;半垂金粉知何似,靜婉臨溪照額黃”,讓人不自覺的聯想到這裏的主人是多麽的風華絕代,清雅明媚。

    那裏,就是婉兒長眠的地方,也隻有她那麽美好的人才配停留在這裏。

    嘴唇抖動,緊握成拳的手顫抖著,眼睛酸澀,想要適應這份不適,卻是在眨眼間,淚流滿麵,灑落衣間。

    ——終於,見到愛人沉睡的地方,近鄉情怯,五年了,封閉了自己,沉浸在隻有婉兒的世界,就連那一方墳墓,都無法守護,甚至一度覺得自己是最失敗的男人……“爹爹,娘就在那裏嗎?”大寶輕輕的開口問旁邊的逸凡,小心翼翼的樣子生怕吵到沉睡的人兒。

    逸凡的手放在他的頭頂輕輕的揉了揉,淡淡的笑著點頭,牽著他的手沿著蜿蜒崎嶇的小路往上走。

    看著兒子與逸凡親如父子,對自己卻是看似有禮,實則疏遠,心裏很難受,卻不敢有丁點的怨言和不滿,這些,都是自己應該承受的……

    回過神,趕緊跟上去,我的婉兒,你一個人在此長眠,可否孤單寂寞?

    “婉兒,我來看你了,”逸凡站在墓碑前,道,“本來不想讓別人來打擾你的,可我知道你想見他們,雖然穆文軒無法讓人原諒,但我還是帶他還有大寶來了。”

    說完,側身看向大寶,“大寶,這就是你親生母親。”說完,靜靜的站在一邊,眼睛深邃,目光如炬。

    大寶直直地盯著墓碑,眼淚以肉眼可見得的速度聚集、滑落,緊接著,在墓碑前站定,“咚”的一聲過了下去,“娘……”哽咽而出。

    我的心,跟著一滯,百味雜陳。

    ——婉兒,我和孩子來看你了,對不起,我來晚了……

    看著那冷硬的墓碑和墓穴,悔恨哀傷失落孤寂蒼涼悲愴,太多太多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我險些喘不過氣。

    墓碑上“愛女古逸婉之墓”,讓我的心好像被刀割一般,生痛,感覺婉兒孤零零的站在那裏,冰冷而疏遠的眼神看著我,那麽的陌生。

    不,婉兒,不要這樣對我!

    快步上前,在墓碑前站定,顫抖的雙手慢慢撫上墓碑,輕輕摩挲,好似輕撫著她的臉,想到曾經的種種,再次落淚,喃喃輕語——婉兒,我的婉兒,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曾經一度的想要隨你而去,可是,我的身份注定了不能,隻好沉淪。

    你說過,喜歡我意氣風發運籌帷幄的樣子,所以,我努力過,可我讓你失望了,其實,我也不想的,我知道你生氣了,要不然怎麽隻在我酒醉夢縈的時候出現?

    為了見到你,我每天醉生夢死,不理世事。

    我不是沒有懷疑過,我也派人私下四處查找,卻好似石沉大海,我漸漸心灰意冷,我曾想,就這樣讓生命慢慢的消逝也許是最好的結果,所以,明知道有人謀劃卻無動於衷視而不見。

    那當頭的一下真的很痛,可比起失去你,是多麽的微不足道啊,我甚至在倒下的一瞬間對他充滿了感激,因為,很快就能與你相聚,以後,我再也無需隻有在夢中才能見到你。

    我那時就在心裏發誓,以後絕不隱瞞你任何事,全心全意的信任你、愛你,我們再也不分開。

    可是,等我睜開眼睛,所見仍然是熟悉的地方,還有讓我不知如何麵對的父親……

    自從別院大火帶走了你,我就從未再叫他一聲父親,如若不是他的默許,二叔他們怎麽敢提出讓我娶平妻納貴妾?甚至,明明知道是他們的陰謀,卻眼睜睜的看著我們陷入其中,最後陰陽相隔……

    其實我也知道,這些,不過是我不敢麵對現實一味逃避罷了,如若自己當初不是因為念及親情顧忌太多,拒絕的決絕一些,信任你,並且好好與你溝通,采取強勢的手段將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處決,就沒有後麵的事情發生……

    在我準備再找別的方式尋求解脫的時候,文瀟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我做夢都想不到的消息,知道嗎,當知道我們的孩子還在這個世界健康的活著,我欣喜若狂,激動不已,我甚至以此猜想你還在某個地方生活著,一想到這個可能,我就喜不自禁,不能自已。

    滿心的去尋找你們,卻沒有你的消息,後來才知道,為了讓我們的孩子出生,你付出了太多太多,而我,卻不在身邊,每每想到你所受的苦,我痛徹心扉,恨不能以身代之。

    ……

    我蹲坐在墓碑前,痛失摯愛的悔恨讓我泣不成聲。

    或許是逸凡動容,一直站在旁邊沒有出聲打擾,後來我更相信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根本就無暇無心留意周圍的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逸凡開口說回去,才恍然醒悟,時間怎麽過的這麽快?

    我不想離開,我想留下來陪著婉兒,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她一個人寂寞的度過,我怎麽能再讓她孤身一人靜靜的躺在這裏沉睡?

    最終,在我的請求下,逸凡點頭同意我留下來,而他,帶著大寶走了。

    這裏,終於隻剩下我和婉兒兩人,以前因為我整日忙碌,二人世界的機會很好,沒有想到,時隔多年的不長相守,卻是天人永隔……

    我在墓碑邊坐下,陪著婉兒說了很久的話,不知不覺天色暗了下來,這裏的氣候不比外麵,入夜真的很冷,理智告訴我應該回去,可是我不願。

    一天沒有進食,可是能與婉兒在一起,一點也感覺不到餓,可是,我不能讓好不容易調理過來的身體垮下來,我還要看著大寶長大,還想多寵愛他一些,為他創造出更好的條件。

    待到天亮,我將山坳大致走了一遍,尋到了不少野果,還看到了一隻正在吃草到兔子。

    我吃了幾顆野果果腹,然後動手搭建了一個簡單的草棚。

    我在想,我應該在旁邊建一座房子,這樣在這裏陪著她也方便很多。

    活幹就幹,草棚打好之後,我便開始著手建房的事宜。

    這裏是婉兒安息的地方,她身前為了我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太多苦,所以,我不想讓其他人來打擾,我要建一座婉兒喜歡的房子。裏麵的每一磚每一瓦,都是我親手所為。

    我知道婉兒喜歡清新雅致,曾經很是向往書中所說的那些世外桃源的美好生活,木屋竹舍,雞啼狗叫,炊煙嫋繞,田園鄉村……

    我用軟劍砍了好些的樹,在灌注內力將之削成一塊塊需要的,我想,隻有木屋才能與眼前的桃源山色合為一體,我更相信,婉兒她也一定會喜歡的。

    我很喜歡這裏,很喜歡上了這樣的生活,若不是外滿多次飛鴿傳信,我準備就這樣繼續下去,壓根兒沒有想過要離開。

    可是我不能,我愛婉兒,想陪伴她,可同時我還有自己的責任,我更想彌補對大寶的愧疚,就讓我將婉兒的那份愛一起給他吧。

    大寶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他聰慧、善良、堅強,有主見和責任心,逸凡他們將他教養的非常好,每次看到這張稚嫩而熟悉的臉,對我別扭的態度,我就悵然若失,也更加的慶幸,將所有的愛和心血都傾注在他身上。

    很多人家,孩子稍微有些成就就沾沾自喜,覺得自己的孩子了不起,其實,那是要看跟誰比,大寶從小就懂事的讓人心疼。

    與他同齡的孩子,甚至還在父母的懷中撒嬌,而他卻早熟的讓人無所適從。這些,都是因為我當年的錯而被迫變的老成,每每想到此,我就愧疚難當。

    就如此刻,他趴在我的身前,稚氣的小臉因為擔心以及生氣而微皺著,“你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明明可以不讓自己受傷的。”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看著他的眼睛,心底在偷笑,這小家夥一副和自己劃分界限的樣子,其實,他是在別扭吧?

    果然,他瞪了我一眼,“有你這樣的嗎?真懷疑你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

    被兒子教訓,我非但不生氣,反而覺得很激動高興,因為,兒子終於願意與我說話,雖然故作凶惡狀語氣不怎麽好,但是,裏麵濃濃的關心和擔憂讓我竊喜不已。

    “你還笑,”大寶或許是被我的態度惹惱了,“真想丟你一個人在這裏,你自生自滅去吧。”

    我輕咳一聲,趕緊裝出知錯受訓的樣子,小聲道,“那現在呢?不要生氣了,好嗎?”

    大寶一副拿我沒有辦法的樣子,輕斥道,“我能避開的,為何還要以身犯險?”

    “我這不是關心則亂嘛,”我眼神閃躲,不幹正事他,麵對這個兒子,我始終覺得底氣不足,大概是隻有生恩的緣故吧。

    他輕歎一口氣,拿出隨身攜帶的小包,有條不紊的拿出紗布、藥瓶等一係列需要用到的東西。這個小包是夢瑤特意給他縫的,雖然有些怪異,但是攜帶方便,而且,感覺很能裝的樣子。

    我感受到他的緊張,也享受著他的照顧,如果,他能一如既往的這樣就好了。

    想到此,我收回受傷的手臂。

    “怎麽了?”大寶不解,“是我弄疼你了?”

    我搖頭,“大寶,原諒我這些年的失職,好嗎?以後,我會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好好照顧你,疼愛你,教導你……”

    “這些以後再說。”

    他急急打斷了我的話,在我看來,更像是害怕自己被蠱惑而刻意逃避。搖頭,這個別扭的孩子,既然這樣,就讓我多努力一把吧。

    “不,”我拿開手,不讓他碰觸我的傷處,“嘶”的一聲,動作幅度大而牽扯到傷口,皺眉忍痛,“你若惱怒我,那就不用管我。”

    “我沒有。”大寶扭頭,不願與我視線相對,我心中一痛,反駁,“你就有,如果不是,為何最近都刻意疏遠我回避我?記得在樂至和知道你我的關係之前可不是這樣的。”

    “我……”大寶欲言又止。

    “你心裏是怨恨我的,我知道,若不是當年我的自以為是,你娘就不會被人所害,而你,也會在外麵身邊幸福快樂的成長……大寶,你不是說過,人無完人,是人就會犯錯,隻要懸崖勒馬知錯就改,會得到原諒嗎?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對你的虧欠,好嗎?”我知道,必須要趁著自己為了救他受傷他心軟的時候攻克下來,否則今日之後,一切又會回到原點。

    “那是娘親說的。”大寶低頭。

    “那你娘親有沒有說過,過去的事情無法掌控,將來也無法預料,唯有把握現在,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莫要待到追憶時,悔不當初?親情也好,朋友也罷……”

    大寶眼睛一亮,隨即眨眼,看向一邊倒地不起的人,“知道這些是什麽人嗎?”

    我看向倒地不起失去生機的男子,知道大寶這是轉移話題,眼中前所未有的狠絕和殺意卻是不減,咬牙道,“漏網之魚罷了。”

    這是自己的護衛之一,這個人藏得更深,隻是沒有想到,他的主子落敗,卻如此衷心想要對大寶這麽小的孩子不利,真是該死!大寶是自己生命的全部,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對他不利!

    大寶一愣,開口道,“先將傷口包紮好吧。”

    我搖頭,“大寶,說了這麽多,你還是不肯原諒我,不肯承認我的身份麽?”

    他沉默,良久,方道,“抱歉……”

    我歎了一口氣,起身,“時辰不早了,我們走吧。”

    今天七月初十,是婉兒的忌日,一大早,他和大寶準備了祭拜的用品前去婉兒長眠的地方,卻未料到遇到這樣的時。

    逸凡和嶽母大人不想麵對婉兒離去的痛苦,所以,忌日從不到她的墳前,大概,對方也是想到他們落單,錯過了這個機會,很難再有。

    “你的傷……”

    我看了一眼深可見骨的傷口,不以為然,“無礙。”

    話落,用沒有受傷的手提起裝著祭品的籃子,“走吧。”

    “你若不想活,我成全你,”大寶見我如此執拗,不禁有些氣惱,收拾拿出來的東西,怒道,“你也不用去祭拜娘了,我怕娘見到你,生氣!”

    我一怔,情節不是這樣發展的……但是,卻隻能咬牙繼續,半晌開口,“我知道了……”

    大寶顯然也沒有料到我會如此反應,一愣,隨即跺腳,“我真的快被你氣死了!”

    我心中一喜,麵上卻不露聲色,“五年來,我渾渾噩噩生不如死,在以為可以到另一個世界與妻兒團聚,卻聽到兒子尚在人間的消息,巨大的喜悅讓我振作起來,我告訴自己,不管怎樣,我都必須為兒子活著,為他打拚爭取,創造一個好的條件和環境。

    可是,事實卻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我失去了最愛的女人,連最疼愛的兒子也不願意接受我承認我,你覺得,還有活下去勇氣嗎?還有什麽能夠支撐我脆弱易碎疲憊不堪的心?”

    雖然說這些大寶不一定能全懂,但是,我依然這麽說了。

    大寶遺傳了婉兒的善良心軟,或許,我這麽做會被人所不恥,為了得到對方的認可,我覺得很值,況且,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果然,隻見他眼露憂色,心疼一閃而逝,詫異而擔心的看著我,緊張的說道,“你真是這麽想的?”

    我苦澀一笑,“若不是心中有一份不可能的念想支撐著,我早就去陪伴他了。”那所謂的身份和責任,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

    “當初為何要懷疑她拋棄她?”大寶聽了我的話,前所未有的嚴肅,看著我的眼睛直直的問道。

    我沒有回避躲閃,“我承認,在最初,暴怒生氣失去理智,但冷靜下來之後細細思索,才發覺這是一個一環扣一環的陰謀,既然對方不想要我們好過,即使當時不上當,對方肯定還會出更狠的招數,還不如將計就計,將那些隱藏在背後的黑手全部解決,可以,我假裝相信了他們的話,卻沒有想到……”

    回想到當初的情景,我渾身顫抖,如果,知道結果是那樣,我怎麽都不會假裝氣憤甩袖離開,隨即前去“赴約”,婉兒,當時得有多痛啊?

    受傷的手撫上心口,那手臂上的痛,怎麽能比得了失去婉兒的痛?哪怕是現在回想,我依然感覺得到心,被生生撕扯下了一大塊,那個空洞,再也無法填補……

    這是我從未對任何人解釋過的,也因此,我受到很多人的誤解,麵對嶽母大人和逸凡的指責仇恨,尤其是被逸凡狠揍了一頓,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月,肉體上的痛卻讓我的心裏有一種爽快輕鬆釋然的感覺。

    或許,是出於自我的懲罰吧,覺得隻有這樣,心裏才會好受一些。

    “你為什麽不解釋?”大寶詫異的說道。

    我一愣,才反應過來大寶的意思,果然,我的兒子與眾不同聰慧不凡,我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結果已然如此,解釋,有意義嗎?”

    仰頭望天,將快要溢出的淚水逼了回去,隨即歎了一口氣,故作輕鬆,“你也別為難,此生,唯願你平安康泰,隻要你好,比什麽都強,縱使無法得到你的承認,百年之後也不會無顏見你娘。”

    “我……”大寶明亮的大眼睛漸漸的染上憂愁,“我不是……”

    我苦笑的搖頭,“沒有關係的,你什麽都不用說了。時辰真的不早了。”

    說完,確定那人已經沒有了氣息,將籃子換到受傷的手,用完好的手將他拎到旁邊的草叢裏之後,不再多做停留,朝著婉兒所在的山坳走去。

    這些日子反複的走在這條路上,對於一切都熟悉的很,這一片人跡罕至清幽無比,或許,是因為有她在這裏吧,我漸漸愛上了這裏。

    我若無其事的走著,能感覺到身後那兩條視線緊緊的落在我的身上,確切的說,是手臂上,我的心中悲喜參半,或許,想要讓大寶開口承認自己,並非如自己想的那般容易。

    “父……父親……”

    我一頓,剛剛聽到什麽了?是他在叫自己嗎?抑或者是自己太過於期盼而出現了幻聽?

    我靜立在原地,仔細的聽,除了那細微的腳步聲,再無其他,閃過失望,暗自搖頭,眼中的酸澀更甚。

    “父親……”

    感覺到受傷的籃子被取下來,然後被人牽扯著蹲跪下,一切的動作好似木偶一般,任由對方擺弄,而我,整個人全完沉浸在“父親”這兩個字上麵,真的是出自大寶的口嗎?

    直直的盯著他的臉,聲線顫抖,喉頭哽咽,“大,大寶,你在叫我嗎?”

    大寶別扭的將頭扭向一邊,喏喏道,“我先幫你包紮吧。”

    我沒有理會他的話,而是雙手撐著他的雙臂,試探的說道,“你能不能,再叫一次?”

    “你麻不麻煩啊,”大寶不耐煩的嘟囔一聲,卻也開口叫道,“父親。”

    這一次,沒有之前的猶豫糾結和生疏。

    我顫抖雙唇,激動的咧開嘴,哈哈大笑,應了一聲,“大寶,我的兒……”

    不顧手臂上的傷,將他擁在懷中,竟是喜極而泣。

    “父親,爹……”大寶在我懷中呢喃,感覺到他的小手試探的貼上我的胸膛,我更是緊緊的擁著他,“我兒,為父終於等到了,謝謝你,謝謝你……”

    這個時候,縱使在兒子麵前很滿意形象的哭泣,我也覺得再正常不過,而臥,沉浸在喜悅當中,更是不會在意這些。

    良久,大寶開口,“爹,讓我看看你的傷……”

    這次,我不再拒絕,老老實實的伸出手讓那個大寶包紮,視線卻是一直不離他,麵上寵溺的笑容一直未減過,能夠得到兒子的關心和照顧,這種感覺,真的太好了。

    此刻,我覺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之前與大寶的關係本來就很好,在此之後,我們兩人的相處也越來越融洽,感情也越來越好,經過努力,那缺失的五年也好似根本不存在一樣。

    我能感覺得到,想要讓彼此的感情更加深厚的不單是我,而我後來才發現,其實大寶比起我來,更為的敏感,重感情。

    我們很珍惜這份親情,哪怕多年過去,從未有過爭吵和慪氣。

    這裏不得不提到一點,大寶有時叫我父親,有時叫我爹,卻從未喊過我“爹爹”,我能明白他的想法,“爹爹”是對逸凡的特別稱謂,就好像他叫夢瑤娘親,叫婉兒娘一樣。這也是對彼此不同身份的區分吧。

    但是我知道,我們的地位都是非常的重要,在他心目中都占據了非常的重要的位置。

    我們從來不去在意介意究竟誰更重要一些,不管何時何地發生什麽,他都是我們的兒子,不是嗎?

    隨著大寶一天天的長大,我也慢慢的進入壯年,因為有了大寶,我充滿了鬥誌,每天過的充實而滿足,整個人更是活力無限,甚至比起年輕的時候更具有魅力(當然,人前如此,人後,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是怎樣,我從來都是一個人默默的承受),也因此,無意中吸引了很多女子的另眼相待,更有媒婆上門來說親,我從來都是置之不理,直接讓人請了出去。

    久而久之,外麵都盛傳我對亡妻的感情,有人感念我的深情,有人說我故作清高對我不屑一顧,更有人羨慕婉兒,希望也能得到我的深情對待,挖空心思想要跟了我,而我,從來不讓異性靠近我五尺之內,他們怎麽能明白我對婉兒的感情?如果真的明白,就能夠體會我的心情,我此生,唯有婉兒一個女人,除了她,我誰也不要!

    再後來,我厭煩了這樣的日子,幹脆將所有的產業交給大寶處理,想到直接搬去陪伴婉兒。

    我知道,以大寶的能力,再加上文瀟在一旁協助他,一點都沒有問題。可是讓我意外的是,大寶不願意接受,為此我想了很多辦法,在我招數用盡一籌莫展之時,最終讓他點頭。

    於是,我漸漸的淡出世人的視線,在山坳裏過起了隱居的生活。

    而大寶隻要有空,隔三差五的也會來陪伴我,期間,逸凡夫妻也會帶著他們的孩子一起前來,我知道,早在大寶接受了我開始,他們,也真的原諒了我。

    這些年,雖然沒有婉兒在身邊,我卻享受到了天倫一般的快樂。夜深人靜時,慢慢的回憶我們曾經的點點滴滴,重溫過去的溫情,感覺是那麽的美好。

    有時候,我想的心裏難受,實在受不了了,就會爬起來到院子裏,坐在婉兒的墳邊,與她說說話。

    沒錯,經過這些年的慢慢修整,婉兒的墳墓所在地被我規劃在了院子裏,我每天起床打開窗戶或者房門,一眼就能看到她,而她,儼然成了院子裏麵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知不覺,大寶已經二十歲,早已經成年了,他英俊、睿智、善良、堅強、有主見,越來越優秀,不光成為了繼鬼醫之後的又一神醫,還將慕府的產業發揚光大,如今的慕府,除卻古家和流雲山莊,已經成為祈雲國第三大家族,如此優秀多金年輕又帥氣的男子,哪個女子不愛慕?

    可惜,大寶身邊,除了他的妹妹,也就是逸凡的女兒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女子能靠近他半步。

    我曾經一度擔心他會不會因為我的經曆而不願意麵對家庭的責任,後來才聽他說想找一個誌同道合的女子,彼此相愛、信任、不離不棄,就如他的爹爹和娘親一般,如果沒有讓他心動的女子,寧願一個人。

    我聽了之後,沉默了很久,理解他的想法,作為過來人,也支持他,所以,直到躺在床上氣若遊絲之時,唯一遺憾的就是未能親眼看到他成家生子。

    看著守候在床前的兒子,他雋朗的麵容染上愁容。

    “別這樣,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何況,我已經,多活了這麽多年。”我虛弱的說道,力不從心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我已經感覺到了生命的轉折。

    大寶握著我的手,有些顫抖,“別說話,好好休息,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笑著搖頭,“傻孩子,別費心了。死亡,對於我來說是解脫也是歸宿,你娘等了為父二十年,我終於要去找她了,能與你娘團聚,你應該為我們感到高興。”

    “不……”大寶聲音哽咽,握著我的手加重了力度,“您不要離開我……”

    “你長大了,為父真的很欣慰,總算有臉去見你娘了,”我用力的抬起另一隻手,撫上他的手,輕輕的拍了拍,“找一個愛你也是你愛的女子好好的過日子,相互信任、理解包容,事事溝通……為父唯一的遺憾就是未能親眼見到那一天……”

    “那你就不要丟下我離開,堅強的活下去,看著我找到心愛的女子,讓我們一起給給您磕頭敬茶,喊您一聲‘爹’……”大寶急急的說道。

    我眼角淌下淚,眼底卻滿是笑容,“傻孩子,為父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昨夜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鬆崗。”

    我吟誦起了無意中聽到夢瑤感慨時念出的詞,當時,我的心就那麽一滯,強烈的震撼讓我激動不已,還有比這個更能表達自己滿腔情義與思念的詩詞嗎?唯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我終於可以不用因為對婉兒的愧疚之情,而反複詠歎了,我要去找她。

    “爹……”大寶痛呼出聲,他是神醫,肯定知道我的情況。

    “大寶,別傷心難受,你看,你娘來接我了……”抬眼,看到那抹熟悉的倩影,手慢慢的抬起,想要抓住她的手,“婉兒,是你嗎?”

    “爹……”大寶喃喃低語,眼淚止不住的流,古瑾瑜走上前,牽住他的手,靜靜的站在旁邊,大寶溫柔的看了她一眼,臉上的傷悲減少了些許。

    我心中了然,終於放心了。

    看向站在床尾的逸凡兩夫妻,還有他們的兒子古瑾琛,朝他們感激一笑,他們,早就知道我的身體了吧……

    逸凡朝我點頭,沒有多餘的話,男人,有些時候,一切盡在不言中,而瑾琛,則是眼含水霧的看著我,我勾唇一笑,他的眼淚瞬間蹦堤。

    “大哥……”旁邊的文瀟也不再年輕,臉上寫滿了傷痛。

    我點頭,笑道,“你們,都來了?能看到你們,真好,不要為了難過,請給與我們祝福,那最為璀璨挨得最近的兩顆星星,就是我和婉兒,我們會在天上看著你們……”

    我收回視線,再次看向那抹倩影,她突然勾唇對我溫柔的微笑,我的眼淚再次決堤,婉兒,我看到了,你還是那麽的美好…… 百度@半(.*浮)生 —重生之錦繡良緣

    你的身影為什麽越來越模糊?不要,該死,眼淚為何就是停不下來?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卻是越來越沒用力氣,頹然的放下,懊惱之餘,發現她居然牽起了我的手,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然後三步一回首,慢慢的消失在我眼前。

    我嘴角彎起,勾出一抹幸福甜蜜的微笑,漸漸的閉上眼睛,婉兒,等我,我很快就來找你了,下一輩子,我們還要在一起,我,一定好好的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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