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第213章 殺人的槍,救人的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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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她發呆的時間格外長,第一槍到第二槍之間,手臂都端得發酸。
她一點都沒有發覺,有個人已經站在她身後很久。
第二槍遲遲射不出去,她知道自己已經失敗了,正要放下槍,忽然腰上一緊,有人環住了她的身子。
她心頭微微一跳,緊接著一隻修長而幹淨的大手扶住了她的手腕,為她擺準射擊角度。
“你怎麽來了。”她單手摘下耳罩,隔著茶色眼鏡,偏頭看著他。
“你早上就這麽走了,你覺得我能放心?”他有些不舍的鬆開她的腰。
她靜了一瞬,藏在茶鏡下的大眼睛黑白而分明:“是不是我隻要一消失,你就會來找我?”
“是。”
“如果你找不到呢?”這次她是來練槍,從警方內部的電子登記記錄上查,立刻就能知道。但下次,下下次呢?
“不管你迷路到哪裏,我一定會找到你。”
篤定的語氣,自信的眼神,他一身帥氣的西裝,容顏冷峻堅毅,一句承諾比泰山更重。
他說過,她逃不掉的。
這就意味著她無論去哪裏,都會被他找到。
她垂下手,把練習用槍放在台板上。
他問:“既然來練槍,為什麽不練完?”
她說:“你想看我的射擊水平?我以為你已經把我的資料都搜刮完畢了。”
“這是兩碼事。而且我答應過你,要教你槍法。”
“不用了,基本技巧教官都教過了。”
“也許你需要一些高級技巧。”
她抓起槍,看都不看,砰砰砰三發子彈連射,都精準無誤的射中了靶心。
她悠然吹了一下槍口,眼神卻變得沉悶冰冷:“你還有什麽想教的?”
他指了指旁邊顯示的靶子放大畫麵:“第一槍為什麽瞄準這裏。”
她悶聲說:“我沒看好,射偏了。”
他說:“這不是射偏,這是另一種槍。”
“另一種槍?”
“殺人的槍。”他麵無表情的說,“這世上有兩種槍,一種為了殺人,一種為了救人。你的槍僅僅停留在殺人的層次。”
她覺得有點好笑:“槍不就是殺人嗎,救人是醫生的活兒。”
他倚靠著隔板,不急不緩的說:“人體有精密的結構,致死方式也有很多種,大腦、心髒,這是顯而易見的要害,所以想要殺人,就要瞄準這兩個地方。如果一個嫌犯在你麵前,要逃,你會選擇瞄準哪裏?”
她望向遠處的靶子,第一個看到的是後腦,嘴裏則給出標準答案:“他的腿。”
“那如果這個嫌犯抓了一個人質當盾牌,你又要瞄準他哪裏?”
她怔了怔,教科書不是什麽答案都有,她想了一下,說:“有人質擋著,很難瞄準。”
“如果硬要你選個位置瞄準呢?”
肯定不能瞄準人質。“那就嫌犯的頭吧。如果一槍貫穿腦幹,人會瞬間喪失行動能力,人質也就安全了。”不過那種情況下,就算槍法極高的狙擊手,也很難保證能射中。
他幽黑的眸子就這樣盯著她瞧,深邃得望不見底,看得她有點不安。
回答錯了嗎?
“喂,哪裏不對啊?”她有點心虛。
“先不說瞄準的難度,你的心裏並沒有把‘拯救人質’放在第一位。”他一針見血的點了出來,“你想的,隻是殺人。”
她心裏猛地一跳,但又不服,便說:“你憑什麽這麽說。”
他抬起雙手,手掌互相靠近:“你要射擊嫌犯的腦幹,應是正麵對著他,而嫌犯又持有人質,嫌犯跟人質的頭一定挨得很近。你這時候選擇瞄準嫌犯的頭,就意味著你根本不在意會不會誤殺人質。”
“我都說了沒法瞄準,是你非要我選個位置的。”
“人質麵臨生命威脅,你該做的,是幫他減輕威脅。所以如果嫌犯是持槍或持刀威脅,你應該選擇瞄準嫌犯的手,而遠離人質的要害部位。”
這才是救人的槍。
她第一反應總是如何殺人,嫌犯死了,人質自然就能獲救,而他所說的卻是同時救了人質和嫌犯兩個。
事實上,瞄準非致命部位有時候比瞄準要害更難。
她沉默著,深深的思考著,雖然她永遠也忘不了越獄事件那短短幾個小時的經曆,但那個人教會她的理論卻悄無聲息的動搖了。
警察的槍跟罪犯的槍是不同的,從根本上的不同,開槍不是為了殺人。
“繼續。”他指了指靶子,讓她射完。
她拿起槍,雙眼透過護目鏡看著目標,好像不是那麽難以扣動扳機了。
他在她身旁來回踱步,打量著她,忍不住上前為她調整細微的握槍姿勢,告訴她如何才能端槍才能最穩又最省力。
她沒有著急,一發一發的打完槍裏的子彈。
時間在槍械的轟鳴聲中流逝。
他目光柔和,感覺得到她心裏的迷惘正在漸漸消退:這個女人的射擊天賦可比他強多了,假以時日,說不定會成為超越他的新一代神槍手。
“再過一段時間,會有一場正式的射擊考試,決定我將來能否配槍的考核。”她說,似乎是在對他解釋為什麽今天要來練槍。
“我以為,你是想更好的使用昨天我給你的東西。”他想說她不需要辯解。
射擊場忽然安靜下來,燈光清冷,偌大的房間落針可聞,另一個練槍的人可能練完走了。
她摘下眼鏡,猶豫著,對他說:“裴少,你不是想知道我哪天做了什麽噩夢嗎。”
“你是說前天?”出外勤盯梢的那晚。
“你還想知道嗎。”因為假炸彈和後來的真炸彈,忙成一團,她一直沒有機會跟他聊。
難得她想說,他自然十分願意聽。
有關她的一切,他都想了解。
那天她隻說了一半,說“我夢見你”,既然夢見了他,又是噩夢,他不禁笑著猜測道:“你該不會夢到我死了吧?”
她亦是一笑,使壞道:“那還能算噩夢嗎?”
他被堵得無話可說。
“其實,我夢到你拿著槍在追殺我。”她一句話輕描淡寫的概括了。
他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而她則幽幽的繼續說:“那是一把黑色的狙擊步槍,從瞄準鏡射出紅色的光點。你站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從人群裏,舉著槍,瞄準我的心髒。我感覺無處可逃,站在原地不動,看著那紅點穩定在我胸口,然後你扣下了扳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