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我把高焰送進了醫院。

    他被推進消化內科診室進行檢查，我打電話給高耀，通知他過來照料後，便匆忙離開了。

    我不想在醫院呆太久，因為我不允許自己再擔憂他！

    這次沒看他難受死，送他來醫院，就當是我菩薩心腸，可憐他好了。

    回到香茗公館，我撥通了韓振的電話，那端遲遲沒接，我不好再打，隻能獨自回房休息，等那邊打過來。

    空曠的臥室，king size的大床，以及能將這個城市一覽無餘落地窗，無疑不散發著高焰五十度灰的清冷品位，而房內氣息，也昭告著這是他的地盤。

    屋內的暖氣很足，但我仍舊感覺到一絲寒意。

    我站在窗前，不由抱緊了雙臂，眺望遠方，這種城市不僅空蕩蕩了，而光汙染驟然降低，深邃的夜空，居然還能辨認出散落的北鬥星。

    回雲東時，我總認為高焰跟慕嫣一樣十惡不赦，但今天他既狼狽又脆弱倒在我眼前，我卻起了一絲惻隱之心。

    這是我不該有的情緒，甚至我討厭這樣的情緒。

    擔憂，是羈絆，它屬於無能的弱者；善良，亦是毒藥，它會令人墮落忘記曾受過的傷。

    這兩樣我都不需要。

    無情，才是我應該把握的利器。

    手機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瞄了眼屏幕，是熟知的越洋號碼，才接起。

    “韓哥。”我彎起嘴角，“小年夜快樂。”

    “嗯，同樂。”那端聲音有些疲憊，應該是連做了幾場手術沒睡覺造成的。

    他忽又問我，“噯，這時候有空打電話給我，高焰沒帶你回高家？”

    “別提了。”我斂起思緒，沉沉歎氣，“他躺進醫院了。”

    “怎麽回事？”韓振笑起來，揶揄道，“你不會喂他吃安眠藥了吧？”

    “韓哥，我有那麽殘忍嗎？”我朝空氣白了眼，分外無奈地把情況說了一遍，結果我還沒說是自己心軟才送他去了醫院，韓振就開始哈哈笑出了聲，哪還能聽出半點倦意。

    “高焰，怎麽跟我理解的高智商人群不搭邊了呢？還是說，他懷疑你了，想試探你？”

    “我也琢磨不透了。”我皺起眉，說起幾個疑點。

    他不僅對我體貼入微，今天白天他還莫名出現在外灘，好像知道我在那一樣，晚上又親自下廚，心情好到爆，嘴角還淺淺上揚，哪還有點不苟言笑的樣子。這座冰山，仿佛忽被融化了似的。

    “老妹，如果他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還對你這麽好，這更是你討回公道的機遇，所以，無須太過擔心，相反，你大可以利用這種好，去對付慕嫣……”韓振頓了頓，提醒我，“別忘了，我們最終的目的，是幫爵爺拿回本屬於他的東西，而非僅僅扳倒高慕兩人而已……”

    “知道了。”我點點頭，問他，“爵爺怎麽樣了？”

    “他還是老樣子……”韓振在那端舒了口氣，我能聽出裏麵暗藏的一絲失望，因為我也同樣，感到失望。

    五年了，他醒來的幾率似乎也越來越小。而每次問到的答案，都千篇一律。

    老樣子，一直是老樣子。毫無起色。

    我不由彷徨：“韓哥，如果爵爺永遠這樣……那我討回的公道，還有意義嗎？”

    “你瞎說什麽？他會醒的！”韓振忽然變得有些激動，“現在醫學越來越發達，我已經找了最權威的教授為他醫治，一旦他醒來，所有傷害過他的人都將獲得應有懲罰！倒是你……”

    我默默垂眸，聽他在手機裏歎聲勸慰：“何好，如果你覺得你剝皮削骨的痛可以忽略，高慕兩人也可以原諒，也請你看在爵爺救你一命的份上，幫他清除雲東那邊的障礙。他現在睡著了，不知親人背叛他家族拋棄他、好友鳩占鵲巢集團旁落，他是那麽驕傲的人，我不想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一無所有，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我沉默了。

    良久，我開口說：“韓哥，抱歉，複仇一事我不該有所猶豫，我會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你放心吧。”

    他在那端又囑咐了我兩句，或是聽出我內心的淩亂煩雜，隻好掛斷電話，讓我單獨靜下來好好理順思緒。

    我也不知今日遭了什麽魔障，居然會懷疑心頭堅持已久的信念。

    除了已故的姥姥，慕爵已成為我餘生牽掛，我怎能不相信他會醒來？

    五年都等過去了，等待不是早已成為習慣了嗎？

    正當我思緒翻飛叩問內心時，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小鮮肉高耀打過來的，也不知高焰情況如何了。

    我接起後欲開口問他，就被他凶巴巴的語氣打斷了。

    “把我哥一個人丟醫院，你自己跑了？你不怕我哥再出意外嗎！”

    我忙輕笑解釋：“我已經打電話通知你了呀。況且，我不是家屬，天氣又這麽冷，也沒必要呆那受凍。”

    高耀冷哼：“你倒是理由充足，我哥這次要有個三長兩短，你逃不了幹係。”

    “這可不關我事哦！你哥吃麵吃多了才壞了肚子。”利害關係還是要撇清的，我很清楚，不是什麽鍋都好背，尤其是高家的鍋。

    卻沒想到，高耀這毛頭死咬我不放了。

    他訓斥我：“你還有臉提？今天小年夜，我哥如果不是看你孤孤單單一個人，你以為他會拋棄我們全家甘願陪你吃麵條？”

    我頗為驚詫，高焰居然是為了我，才沒有回家團聚過小年夜麽？

    高耀小毛孩又激動了：“告訴老子是哪家****的麵館，明兒就去拆了它。”

    果然是年少氣盛，但這事是高焰自己一手造成，怪不了誰。

    我說：“高總自己煮的——”

    “我哥親自下廚？何好，你特麽……你特麽讓我怎麽罵你才好？”高耀氣得在電話裏沒大沒小吼我，“我哥沒有味覺，你居然讓他下廚？嗬嗬……”

    “沒有味覺？”我愣住，抓著手機的五指下意識握緊，“什麽意思？”

    “能不能別明知故問？”高耀耐心全失，他冷著嗓子道，“有本事自己來醫院！”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餘留回響的嘟嘟聲，以及止不住驚駭的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