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走後，病房中，餘留我跟夏墨升。

    他坐在我床邊，眼神間滿是歉疚：“對不起，今天我來晚了。”

    我嘴巴腫了，不能說話，隻好拿出手機打字發他微信。

    “這不關你事。”

    他拿著手機看了眼，苦笑：“怎麽不關我事？身為你男友，不但沒有第一時間為你慶祝回組，還讓你受傷……”

    我發：不是說了嗎，這隻是綁定合作，你不用背負男友的責任。

    他瞅著屏幕，良久，才抬起頭看我。

    他抿唇，忽然不說話了。

    我以為自己講錯了什麽，又打字給他：你別有壓力，今天這事是意外，我已經很感激你能送我來醫院了。

    他拿著手機，也打起了字。

    我窩在被子裏，看看手機上“對方正在輸入”，又看看他，有些疑惑，他什麽事不能直接講，而要選擇發信息。

    須臾，他的消息就過來了。

    “何好，既然是裝情侶，就要裝得像一些，你就當我們是在練習對手戲，可以麽？你若是對我太客氣，容易讓人起疑。”

    我垂眸看著手機裏的這些字，心頭一陣感動。

    但更多的，卻是“歉疚”與“冷漠”兩種情緒在腦中打架，難分勝負。

    一個說，不能利用夏墨升對我的好，一個說，為了複仇什麽都可以利用。

    這兩股聲音，鬧得我筋疲力盡，最終，還是一絲淺薄的良知讓我發了一段消息給他。

    我寫：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是，你藝人生涯幹幹淨淨，如果不是我，這條路你照樣可以走得很好，現在你與我綁定關係，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隻是想踩著你上位而已。

    此言是真話，我想，誰也不願被人利用，夏墨升在圈內混跡這麽久，自然會知道該怎麽做，才是對他自己負責。

    他現在比我有人氣，比我要紅，我是靠話題炒作起來的，他是靠作品，我跟他假裝情侶，更像是他帶著一個拖油瓶。

    其實骨子裏我挺討厭成為別人的負擔，如今為了自己能超越慕嫣，我已經在做違心的事了。

    所以，按照我本意，我寧願跟他隻是朋友。這樣，我也不必再背負這段有名無實的虛假關係了。

    正考慮要不提出解除關係，餘光一瞅，夏墨升坐在燈下卻笑了。

    他的信息很快發了過來：你踩吧，我心甘情願，不怕。

    我低眉沉吟，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還執迷不悟？

    鬼使神差，我在微信裏問他：“你知道今天為什麽會跟那胖子起衝突麽？”

    他發了兩個問號。

    我答：因為我以前是野模，他在那麽多人麵前說我三陪，梅姐就動手扇了他一巴掌。

    夏墨升抬起頭，眼睛裏滿是愕然。

    原本隻有摁屏幕打字聲的房間，低啞的男聲帶著一絲不確定，小心翼翼詢問，打破了平靜。

    “你沒開玩笑？你真的……”

    他欲言又止，我朝他咧嘴，腫脹的臉牽扯一絲痛意。

    他那吞入肚子裏未說出的話，估計是要問我是不是真的賣身吧？

    當初選擇以野模的身份混跡雲東，不過是我接近高焰選擇的無奈之舉，但我現在跟高焰確實存在交易，又怎麽扯得清呢？

    我的人生，注定布滿肮髒與汙穢，夏墨升這種幹淨清白之人，要是知道我的一切，他還會願意成為我的朋友麽？

    我突然害怕給夏墨升肯定的答案。或許，我也留戀朋友間的溫暖，想珍惜這一份不被玷汙的感情吧。

    拆穿自己，原來也這麽難。欺騙他，我又不願。

    猶豫了一會兒，我艱澀一笑：“混口飯吃，不接客。”

    他聽我吐出這幾個字，低著頭沒有說話。

    我想，他大概在懷疑我的話吧，誰會相信我是幹淨的呢？

    朋友，這個詞，注定與我無緣。真情，我也不配擁有。我居然還心存奢侈……

    我打字勸他：夏墨升，你我之間雖是情侶關係，但我勸你，離我遠點。如果可以的話，過幾天我們就宣布分手吧。我名聲不好，以後你隻會被我連累。

    他沒有當場給我回應，似乎是在掙紮。

    良久，他徑直開口：“何好，我想了想，你的過去我沒參與，所以我沒資格評價，但既然現在我們是朋友，我自然不會棄你不顧。”

    我嘴裏驀地苦澀，避過他的目光，眼角竟有一絲潮熱。

    夏墨升，你想過沒有，你最終也隻是被我利用而已。所謂的真情，所謂的朋友，也無法拯救一顆被仇恨染黑的心。

    我更希望的是，你別管我。

    因為你的堅持，讓我想起了慕爵。

    有沒有跟你說過，在對待朋友方麵，你跟他，好像呢？

    ……

    正月初十，天氣一掃前幾天的陰霾，新年陽光普照大地，一大早，我便前往劇組。

    坐在攝影棚後化妝間內，鏡中臉已經消腫，但還存在輕微的紅，梅姐囑咐造型師給我多上點粉，把不對勁的地方修飾修飾，正忙得不可開交，兩天沒見人影的高耀突然鑽進棚內。

    一來就拉住梅姐要找她借一步說話，梅姐橫眉冷對，才不管拂了他小少爺的麵子。

    高耀似是有些急了，梅姐遣開造型師，拍了拍我的肩，對他說：“來，二小子，這才是你該求的人。”

    我一愣，問梅姐：“怎麽回事？”

    “他求我別送他回家。”梅姐幫我把頭頂假發攏了攏，說道。

    我兀自一想，大抵是因為宴會之上，高耀這小子沒出麵護好我，惹梅姐動氣了。

    我心說我也生氣，這小子被慕嫣利用，給他一條裙子就敢拿給我穿，看我吃癟還暗暗高興，這是非不分的態度，著實讓人恨鐵不成鋼。

    如果此回不給他點苦頭，萬一往後又犯同類錯誤呢？

    “小耀，不是姐姐不留你，但身為助理，這次我臉上挨一拳，你責任很大，你知錯麽？”

    高耀雙手插兜，抿著唇，極為不情願道歉，我見他仍一副叛逆不肯認錯的樣子，實在看不出他的誠心，不免有些氣悶。

    “罷了，梅姐，他是大少爺，低聲下氣伺候人的活兒，他幹不來，倒不如早點放他回家才是正經。”我分外不給臭小子麵子，自顧自對著掌鏡描眉。

    高耀在一旁挺著下頜，別提多高傲了。

    他本就不待見我，如今要他拉下臉求我，實在難，不過對我而言，下馬威是必須的。

    我佯裝想起什麽。

    “梅姐，小耀過來是實習吧？”

    “嗯。”梅姐點頭，見我朝她眨眼，她忙會意，朝高耀皺眉道，“中途送你回家，你媽要是打電話過來，我隻能抱歉了，你的實習成績，是很不及格的。”

    “我……”

    看得出來，高耀已經坐立不安了。

    我知道他內心的驕傲肯定動搖了，不求我，他的結局會很慘。所以，他一定會求我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