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悍馬車內，黑漆漆的瞳仁，如淬了毒的刀尖，刷刷將我釘在皮椅靠背上。

    明明他什麽還沒說，我的氣勢就被打擊得絲毫不剩。

    他修長手指輕輕替我將鬢角發絲捋至耳後，沉嗓平淡：“為什麽不聽話，非要去招惹她？”

    我一聽他提及慕嫣，心頭莫名一疼。

    我冷笑：“高總，我這骨折了也隻有粉絲會替我討公道，你老婆還沒怎麽樣呢，你就著急替她撐腰……人活著，差距怎麽這麽大呢？”

    高焰微愣，似乎想通什麽。

    身體湊近，略顯涼薄的嘴唇貼著我耳畔，悄聲道：“你吃醋的樣子……讓我好想侵犯你。”

    危險的距離，危險的氣息，危險的表情。

    我瞪他：“別亂來，我警告你。”

    跟高焰相處這麽久，他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我骨折剛恢複不少，要突然運動再骨折豈不是很冤，所以我不得不忌憚他。

    高焰仔仔細細看了我幾秒，忽地發出一聲輕笑，罵我一句“小慫貨”，回到自己駕駛座坐直，發動車子。

    待車駛出醫院好幾裏路，上高架橋，出城，往北，我才敢舒出口氣放鬆繃緊的神經。

    梅姐打電話來時，我驚了一跳。

    她問我怎麽不見人了，我瞅了眼高焰，他正擰著眉頭認真開車，我想問他來著，但心裏堵著半口氣，一個字也不想跟他多說，索性安慰梅姐，說到地方了再告訴她。

    她讓我好好休息，微博上的事她會持續跟進。

    我掛完電話，盤算了下時間，也該是放出重磅消息的時候了。

    一路無話，待車開入一張鐵門，我透過前玻璃看到半山腰那熟悉的建築物時，方才知道我到了什麽地方。

    高家老宅，高焰他家。

    主建築靈感來自悉尼歌劇院，但建築材料全部都是原木，三個屋頂是不規則形狀，極具設計感。可以說，因為它太獨特，已經成為這山中標誌性建築。

    以前我來過幾次，而那時候就有對建築感興趣的陌生人登門造訪，請求見建築師一麵。

    據說，這裏是高建峰特地為高焰生母設計的。他曾經是一名建築設計師，後來迷上了木藝，所以很少再出山設計，就成了孤筆。

    幾年過去，我又回到這裏，怔怔望著眼前這巧奪天工的大宅子，心裏感慨萬千，記憶斑駁。

    高焰給我開車門時，打斷了我的思緒：“到了。”

    他打算抱我下車，我掙紮了一下，想起高家很注重禮節，這麽進門會不會不大好，但轉念一想，我更應該裝出自己是第一次來，而非下意識覺得自己還是曾經那個何好。

    我雙手摟住高焰的脖子，任由他抱我進門。

    剛踏入故地，劉阿姨便迎了過來。

    “是何小姐呀！快請進。”

    之前在香茗公館劉阿姨就與我有過照麵，我也不怠慢，甜甜跟她打了聲招呼。她和藹一笑，忙張羅著去請夫人。

    高焰立馬喊住她：“不用興師動眾，我先帶她回房。”

    言畢，他徑直抱著我上三樓，進了他的地盤。

    這三樓，是個百來平的閣樓，抬頭就能看到如鋼琴蓋被架起的房頂。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擺設，黑白灰，簡約，素雅。

    恍惚之間，我仿佛回到大學畢業那一年，他眉飛色舞跟我筆畫怎麽布置這間婚房……

    聽說，那是僅有的一次，他想在這個家裏過日子。

    高焰跟高家人之間，總是存在一種講不明的隔閡。疏離得不動神色，禮貌如萍水之交。或許因為他是被收養的那一個，或許有更深層次的原因，我曾經作為他最親密的人，來不及深問就分了手。

    如今，麵麵相對，已經各懷謀算，回不去當初……

    “累麽？”他將我安置在床上，給我背後墊了兩個枕頭。

    我搖搖頭，在這環境中也不好賭氣，故作迷茫壓低聲音問他：“高總，這是你家？”

    他意味深長瞥了我一眼，旋即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這幾天你就在這休養，想要什麽，直接跟劉阿姨說。如果覺得悶，可以打電話給阿耀，讓他回來陪陪你。”

    突如其來的貼心，讓我無所適從。

    他不是應該繼續質問我，為什麽要跟慕嫣較勁麽？這樣我就有理由冷嘲熱諷，然後提出跟他解約好投奔張佑尋啊！

    他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高總……”我嚅囁了下，皺眉問他，“你不會想，囚禁我吧？”

    他背對著我，也看不出表情，隻聽一聲低笑：“你腦子都裝了什麽？”

    “別搞那些虛頭巴腦的，你就說是不是吧。”我挑明話題。

    他偏頭，瞅我。

    過了幾秒，才艱澀開口：“講道理，我很想把你藏起來，但我也清楚，你遲早會離開我……”

    提及此，他驀然停頓，深深吸了口氣。好像很不願意說心裏話，又好像，說出來讓他難以承受。高焰，看起來怪怪的。表情裏有我看不懂的絕望，和無奈。

    他站起身：“休息吧，晚點兒帶你見家長。”

    拋下這句話，他便撤了。

    我望著他的背影，遲遲回不了神……高焰，還真是讓人難以猜透啊！

    我悶著腦袋臥床睡了會兒，也忘記給梅姐講我的情況，等高焰折回來說要帶我下樓，於是我就把這事耽擱了。

    高家是個神奇的地方，以前，我就隱隱覺得這個家庭關係複雜，家教又嚴，沒有人氣兒，所以特別不喜歡過來，但是吧，高家老妖高書瓊偏偏很看重他這個沒血緣關係的孫兒高焰，凡是他有點什麽事，老爺子就愛橫插一腿指點幾番。

    我過去沒少受他擠兌，又是嫌棄我家境不好，又是覺得我不夠得體、家教欠缺，總之，把我跟慕嫣比了個透，以致於後來高焰死活要跟我分手，我都覺得是他們高家從中編排，又氣又恨。

    慕嫣曾經質問我，像我這種凡人怎麽配得上高焰，隻有她有資格站在高焰身側。

    我聽著她那隻可能出現在劇本裏的台詞，感慨，是啊，我不過是世俗間漂浮的微塵，比不得他們那種人上人。偏偏，連微塵心頭那一撮小幸福他們也要剝奪，所以，做微塵又有什麽用呢？

    張愛玲曾寫：遇見你我變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塵埃裏去。

    而我說，人，得看得起自己，別人才會認定你有價值！你放低姿態，別人都是抬頭走路的，哪會在意到你。

    我向往的，是勢均力敵的愛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