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粉紅的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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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些時候,夏墨升起身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出來時,眼睛已經腫得像塞進了兩個核桃。
他坐回沙發上,拿出墨鏡,戴好。
啞著嗓子抱歉:“剛讓你見笑了。”
我搖搖頭,莞爾:“能理解……”
“能告訴我,她怎麽……”他仿佛很怕說出那個字,欲言又止,嘴角又抽動了兩下,怕是又止不住想落淚吧?
我歎了口氣,盡量保持鎮定:“是種罕見的遺傳病。你應該知道她爸爸,很早就過世了,也是這種病。以前她不知道,後來到了美國,她媽媽懷著一絲僥幸,帶她去檢查,但結果不盡人意。”
他喘息不止,用力深呼吸,可能沒多少用處,又企圖用喝水的方式來壓抑,握住玻璃直口杯的手,抑製不住的顫抖。
我看不過眼,忍不住說:“我看今天就到此為止吧,等你平複了心情,我們再聊聊。”
火鍋裏都快煮成了粥,我摁了下服務鈴,很快,侍應生進來。
夏墨升拿出銀行卡讓對方結賬,抖著手指在pos機上摁密碼,連連錯了好幾回,直接給鎖了。
“這頓我請……”我拿出銀行卡讓侍應生結賬,這才成功。
他頗不好意思,但又礙於現在這樣的場合,不好明說,等侍應生出去,他才訥訥說了一句,下頓請我時千萬別拒絕。
我哭笑不得,點了點頭。
出門時,他送要送我。我怕他情緒不穩,也就跟著一塊兒上了車。
坐在車內,他也沒有發車的意思。
我胡亂想,他不會連油門跟刹車都分不清了吧?
再一想,覺得還是叫車最安全。
我跟他說了這個提議,他也深知自己現在的狀況不適合開車。與我折騰著從地下車庫出來,站在馬路牙子上,我從封皮包內拿出煙盒。從中抽出一支,連同打火機遞給他。
之前我在酒吧,見他抽過一回。
這次,他也沒有拒絕,放在唇邊。就是打火機打了半晌,也沒有點著。
我隻好奪過來,親自給他點上,順便,自己也點了支煙。
雖然苦澀,但是我想,這是目前使人鎮定下來的最佳方法……
不多時,煙燒至尾端。
扔在路邊垃圾桶蓋上,熄滅煙頭。
他呼出最後一口青煙,聲音粗嘎,說:“如果真有時間機器,我寧願當一個小小的地下歌手……”
能聽得出來,他情緒穩定不少。
我苦笑揶揄:“那不就少了一位優質偶像麽?你從小演戲,天生就是要吃這碗飯的人。”
“但是我更喜歡黑暗裏唱歌的自己,沒有人知道我是誰,也不用在意別人怎麽看,你隻需要唱給喜歡的人聽就可以了。至少,活得真實。”他垂頭掃了眼自己,“再看看現在的我,渾身上下,那一點不是包裝出來的?有時候,我做夢會回到以前的酒吧,坐在角落裏,輕輕唱歌,等我醒來時,會覺得現實中的我,才是在做著虛幻的夢。”
印象中的夏墨升,都是溫文爾雅的君子。笑容如沐春風,待人和藹可親。
不論是圈裏圈外,都讚他是上帝派來的完美模特。
模特?不覺得諷刺麽?
就像那首歌。
穿華麗的服裝,為原始的渴望而站著,用完美的表情,為脆弱的城市而撐著,我冷漠的接受,你焦急的等待也困著,像無數生存在櫥窗裏的模特……
或許,就是夏墨升的寫照吧?
“能陪我再走走麽?這附近有個濕地公園。”夏墨升忽然道。
我看了眼天色,現在已經是紅霞盡染,恰好美得驚心動魄。我點了點頭。
一路跟著夏墨升晃悠悠走進公園,現在是五六點,恰好是飯點,估計再晚一些,這兒將被附近消食的居民占領,人多起來,天色暗下來,我跟夏墨升算是回歸到普通人,基本不會有人能真正認出來。
濕地公園裏,有個大湖,叫靜心湖。
我跟他沿湖散步,誰也沒有說話,大概繞湖三分之一時,他才緩緩問我:“她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
我搖頭,但怕他傷心,又點頭。
他仿佛辨認出我這善意的謊言,苦笑:“好狠的心……”
“我想,正因為那段日子在她心裏地位不可撼動,所以她才把日記裏關於你的記錄都撕下來了吧……”如果我沒猜錯,那些撕掉的內容,就是關於夏墨升的。
因為用abby的思維方式,瀕臨死亡是最絕望的境地,而最美好的記憶必定難舍。恰恰因為它難以割舍,才會想盡辦法自欺欺人,抹除它。
“日記?”夏墨升愣了愣,擰起了眉心,回憶道,“是一個粉色的本子麽?”
“你知道?”我詫異。
“我們倆就是通過這個日記本認識的。她當時去市圖書館,本子掉了,我撿到之後,也不知道是什麽,也沒有寫名字,就窩在休息區看,她找過來,發現我偷看她的日記,很生氣的,打了我一頓……”
提及此,他情不自禁彎起唇角笑出聲來,仿佛看到記憶裏那個彪悍的小姑娘。
笑著笑著,他又不笑了。
摘下墨鏡,抹了抹眼角。我無意中瞅到他眼睛裏的悲愴,受湖中波光映照,倒顯得淒楚難忍。
我知道,他內心深處一定像有刀子在刮,很痛很痛……
“繼續走吧……走完這一圈,我希望能聽到你們更多的故事。”與其將悲傷壓在心底,不如讓它釋放出來。
夏墨升邊走邊說。
時間回溯到大概九、十年前。
夏墨升當初20歲,abby她16歲。
一個是想要叛逆的成年人,一個是企圖擺脫叛逆的未成年。相遇。
她不顧破壞圖書館規矩打他一頓後,兩人被趕了出去。
市圖書館門廳,夏墨升坐在台階上,abby還沒消氣。
拿著小粉紅日記本,指著問他:“說!你看了多少?”
夏墨升捂著青腫的嘴角,回她:“就看了兩頁……”
abby不信,揪著他的衣領,非要他背出最後看到的一個情節。
他左想右想,也想不大出來。簡簡單單掃過的內容,他印象不深。
他以為abby又會將他揍一頓,其實他也不是打不過一個女孩子,可他又怎麽會打這麽一個可愛暴躁的女孩子?
於是,他老老實實抱頭,說:“我真想不起來。你要還想揍我,就再給你揍十下,不過不許再打臉了。”
或許是那坦誠的個性,讓abby生了逗他的心思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