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快看天上！”

    半個月後，正是清明境的除夕，剛過正午，天色便陰沉下來，雲頂好似灌了重鉛，生出許多如同魚鱗般壯闊的斑駁雲海，就好像是要掉落下來的巨大雨滴，無邊無際，看的人心存忌憚。

    “年獸顯化了！”策馬中的周錦大聲的道，未來這裏之前，學子們就無數次聽人講過，清明境內的除夕夜，會有年獸顯化，但這些年獸並非來自大地，而是來自空中，像火球一般從天而降。

    眾人緊趕慢趕，但還是沒能找到烏氏部落的影子，就連江雲也糊塗了，烏氏部落到底躲到了哪裏。

    “迎夢，讓阿醜帶路！”

    風雪中，江雲呼喊著迎夢，讓她放開阿醜的韁繩，在這樣的天氣下，動物都有自保的本能，阿醜一定可以找到烏氏部族，因為那是它曾經的庇護所。

    但很快，便有人叫喊道：“荒狼！是荒狼！”

    草原一側的林木中，出現了荒狼的影子，匹匹都像駿馬般高大，奔跑在林木的邊緣，與眾人遙遙相望。但這些平日裏很凶猛的家夥，如今就好像沒看到眾人，成群結隊的撒開四爪，朝西而去。

    “荒民有養狼的傳統嗎？！”江雲問道。

    “不清楚啊，怎麽了，狼也能養嗎？”學子們不解，八荒九國都沒有養狼的習俗，各國百姓也都認為，狼是不祥之物，避而遠之。

    江雲看著狼群道：“跟著它們！”

    在外域很多地方，養狼是極為普遍的習俗，因為狼同樣也是生靈，麵對艱難的生存環境，很多時候，人與野獸之間，不得不和平共處。比如人和牛馬、羊群的關係，算是純粹的奴役嗎？其實不算，羊群離開了牧民的保護，一樣也會受到死亡的威脅，而在被屠宰之前，牧民會保護牧群，這其實是一種共生關係。

    江雲相信，這些狼一定也有辦法‘度年’，跟著它們，不是為了找到烏氏部族，而是以防萬一，萬一年獸出現，跟著狼群在一起，可以多一份保證，甚至還能學著狼的法子，熬過這最為凶險的一夜。

    畢竟這裏不是陰山，沒有山頭可守，大家快跟上！

    江雲策馬在前，率先向狼群追去，其他人緊隨其後，如此奔跑了一個多時辰，天色越來越暗，江雲看到，在河穀北側的草原上，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像是一座孤山，而狼群正在朝那裏集聚。

    “有人！狼群在襲擊荒民。”

    眼神好的學子叫道，江雲等人也看到了那一幕，上百頭狼，正在對趕著牧群的荒民發起襲擊，牧群瞬間跑散，荒民也在逃命，江雲拽出長劍道：“衝過去！”

    狼群的行為顯然是有組織的，並不是在獵食，而更像是在進行一場戰爭，因為狼不止這一夥兒，還有大批的狼在遠方，像是馬群般團聚在一起。

    對修行者而言，上百頭狼並不算什麽，眾人很快就將狼群衝散，追著牧民的身影，朝孤山而去。這時才看清，孤山周圍竟然有一座營地，用木頭搭建，方圓幾裏。而上千頭狼，都匯集在營地外，默不作聲的盯向江雲等人。

    江雲忙道：“別過去，繞開走。”

    江雲朝右側指道，狼這種東西很聰明，它們的行為，顯然不是要攻擊人，而且是在防備江雲等人會衝進狼群，所以在眾人繞開後，幾百頭狼雖然跟了過來，但卻駐足在一座草坡上，目送著江雲等人離去，而後又默默的返回了狼群。

    “好嚇人”有女學子說道，這樣的場麵，她們從來都沒見過，如此多的狼匯聚在一起，是要做什麽。

    江雲帶著眾人繞路，朝木柵欄圍成的孤山而去，離著還有幾百米遠，從營地中出來大批的馬隊，一人高聲道：“是江師弟嗎？！”

    天色陰沉，江雲高聲道：“禹師兄！”

    來的人是禹岩，還是那身騷包的劍俠裝扮，長劍插在身後，神情嚴肅的朝江雲而來。

    “你們可算到了。”

    江雲看向禹岩身後的荒民，還真有些樣子，十人為排，分開排列，手中都拎著荒民少有的彎刀。

    “師弟。”

    “師兄。”

    “禹師兄，我師姐呢？”眾人雜七雜八的叫著。

    禹岩一一點頭，江雲指著狼群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禹岩神情嚴肅的瞅了一眼，道：“進入再說吧。”

    江雲點頭，約束眾人都規矩點，走進營地的時候，都記得下馬，這是規矩。荒民的營地不允許隨便跑馬，因為裏麵有孩子。

    這到省去了禹岩的提醒，他跟在江雲身邊道：“師弟，你的修為精進了不少。”

    禹岩看不出江雲的深淺，江雲看向他道：“你怎麽還是七重？”

    禹岩還是那話，進去再說。

    進入營地後，荒民們夾道歡迎，並為眾人奉上了最好的幹耔與馬奶酒，這顯然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但學子們都吃不慣這些東西，除了江雲在禹岩的指點下，客客氣氣的接了禮，其他人都有些茫然。

    因為荒民與學子們的關係並不好，幾百年來，很多心思齷蹉的學子，喜歡殺荒民取樂，還愛幹些見不得天理的惡事，積怨很深。

    “秋煙雨呢？”

    應付完看著有些眼熟的荒民首領，江雲詢問道。

    “在趕製霹靂車”禹岩看向天空，雲頂下的巨大雨滴已經越來越明顯，他很擔憂。

    “霹靂車？走，帶我去找她”江雲說道，但聽到身後傳來了吵鬧聲，原來是一些荒民，圍住迎夢在爭吵著什麽，江雲和禹岩對視一眼後，連忙趕過去。

    “表哥，他們不講理”江雲剛到，迎夢便訴起苦來，指著一位穿潔白氈袍的姑娘道：“她們搶我的阿醜。”

    禹岩問道：“烏桑朵，怎麽回事？”

    那女子委屈的對禹岩道：“神使哥哥，這是我的小蠻。”

    江雲看向阿醜，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原來是她啊，馬上對迎夢道：“傻丫頭，人家是想幫你照顧阿醜，快給人家。”

    “哦”迎夢很聽話，把韁繩交給了身邊的荒民。

    江雲忙招呼眾人道：“走吧，我們去見大師姐”本想胡亂應付過這一局，但阿醜早已不像從前，性子野了，更不好管教，掙脫開韁繩後，又顛顛的跑回到江雲身邊，同樣也訴起了委屈……

    江雲推開阿醜的大腦袋，他平時對阿醜照顧的最細致，所以阿醜隻認他這個主人。

    “我認識你！”一直在疑惑中的烏桑朵開口道。

    江雲看向禹岩，問道：“你跟她說過我？”

    禹岩搖頭，江雲便打岔道：“那就快走吧。”

    至於阿醜，江雲撒開韁繩不管了——這畜生誰啊，不認識！

    這當然是玩笑，因為事關緊急，烏桑朵也沒有做過多糾纏，又讓迎夢將阿醜領走了。總之，阿醜現在見了牲口棚就搖腦袋，死活都不肯進去。

    眾人來到營地南側，見到了依然如故的秋煙雨，白衣襲襲，長發飄飄，正在空地中指揮著工匠們趕造霹靂車，其實就是些簡單的投石車。

    見到秋煙雨，聽雨書院的姐妹們紛紛湧上前去，與大師姐見禮，還掉了眼淚。而周錦、武磊等人，也都客氣了一翻，江雲則看向被氈包房環繞著的孤山，這山不大，還沒到三十丈，但卻是左近最高的地域。

    江雲看到，山上豎著幾根杆子，山下還有許多人點著篝火，秋煙雨這時來到江雲的身邊，驚訝的道：“江師弟，你跨入了九重？”

    江雲的施氣法門有別與常人，一般人看不出他的深淺，聽秋煙雨如此說，眾人側目——江雲進入了九重境界？這怎麽可能……

    江雲問道：“你打算用燈號？”

    古之野戰，大多舉燈為號，但這辦法到了白天就不好使了，沒有號角方便。

    秋煙雨點頭，並征求江雲的意見，這樣做合適嗎？

    江雲不斷的點著頭，都已經這節骨眼了，還有什麽不合適的，他再提出建議，那就是添亂了。

    江雲問道：“營地外的狼是怎麽回事？”

    秋煙雨皺眉，並講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此山名為‘狼山’，每逢過年，附近的荒狼便會匯集於此，共同抵禦凶獸的襲擊，秋煙雨也想借此地保得一方平安，便搶先占據了這裏。她本以為，自己來了，狼就不敢來了，可惜她錯了。

    江雲皺眉道：“你最好放它們進來。”

    “什麽？！”秋煙雨大驚，那可是狼。

    “因為它們同樣也想活下去，你若是不放它們進來，它們是會拚命的”江雲言辭鑿鑿道，天地間的生靈其實都一樣，沒有誰比誰更高貴，既然據山而守，是荒狼的傳統，那人類就不應打破這個傳統，因為傳統的力量非常可怕，如果沒有了這個傳統，荒狼內部，會出現連狼王也控製不了的局麵。

    狼王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它們可能會在年獸降臨之前，便對狼山發起攻擊。

    秋煙雨的行為，無異於挑起了一場戰爭，怪隻怪八荒九國的子民對荒狼了解的太少，不明天道，犯錯誤是難免的。

    見秋煙雨為難，江雲道：“讓人打開門，我去找狼王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