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是真的被顧清修氣到了，隻是剛走到門口沒幾步，就聽到不太對勁的聲音了。

    她微微皺了皺眉，猶豫了兩秒鍾，還是轉身抬腿走了進去。

    顧清修手拿著衣服，身上一絲不掛，額頭的青筋四起，臉色白得有些嚇人。

    蘇妍知道剛才他是故意的，冷著一張臉過去將他扶著，“抱著我。”

    她的聲音很冷，對著一絲不掛的顧清修，一隻手拿著放在一旁的家居服往他的身上套。

    幸好家居服比較寬鬆，她拉著他的手很容易就將衣服往他的身上套了進去。隻是穿褲子就是一個問題了，蘇妍再冷靜，對著他上半身做到麵不改色已經是極其厲害了。

    視線往下一看，猝不及防看到某處，她臉頓時就燙了，身體下意識地退了一下，顧清修卻因為她的這個動作整個人往下滑。

    蘇妍這時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咬著牙讓自己的視線落在他的小腿上：“你能不能自己穿褲子？”

    顧清修的意識還在，隻是時隔一個月，他除了在蘇妍睡著之後見過她之外，連碰都沒有碰過她。

    現在蘇妍自己主動碰他，他有些眷顧，但是也不想這個時候嚇到她，隻好戀戀不舍地收回了手，“我可以。”

    “我不走，你靠著我，先把褲子穿上，桂姨已經讓司機在樓下等著了。”

    蘇妍聽到他的回答之後側開了自己的身體，留下一半給他靠著。

    顧清修整個人有些發燙，臉色還發白，蘇妍想起郝仁說的他才從醫院出來，因為胃出血。

    今天晚上她找到他的時候滿身的酒氣，指不定現在也是胃在鬧。

    “好了，妍妍。”

    他穿好褲子，身體微微一歪，頭就壓在了她的肩膀上，長手像兩根繩子一樣圈在她的腰間。

    蘇妍側頭想要看他一眼，臉頰蹭到他的側臉，那上麵的滾燙讓她將想要說的話咽了回去：“下樓去醫院吧。”

    她沒有對他的動作給予評論，隻是伸手扣著他的手腕，不讓他抱得太緊。

    “妍妍小姐，顧總他——”

    桂姨一看到他們就急了，蘇妍不想讓桂姨擔心，隻好開口：“喝多了，他胃病犯了，我現在送他去醫院，桂姨你先去休息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扶著顧清修往前走，司機很早就已經打開車門在等候了，見到他們想要搭把手，碰上顧清修的視線，司機的手生生地僵在了那兒，瑟瑟地往後退了一步，沒敢再動。

    蘇妍顧著和桂姨說話，沒有留意到剛才顧清修和司機兩個人之間的暗湧。回過頭看到已經到車子邊上了，她卸了一邊顧清修靠過來的力氣，讓他坐進車子裏麵，等他坐進去了，自己才進車子裏麵：“開車吧。”

    顧清修上了車之後難得的沒有再靠在她的身上，閉著眼睛靠在車座上。

    她看了他一眼，車廂裏麵的光線很暗，蘇妍看不清楚他的臉色，但是能夠感覺到他身上的熱氣。

    抿了抿唇，有些猶豫，一旁的顧清修已經開口了：“妍妍。”

    她回過神來，側頭看著他，臉色很淡：“嗯。”

    “我想喝水。”

    蘇妍以為他要說什麽，卻沒想到開口的是這樣的一句話。

    她怔了一下，然後才問司機：“趙叔，車上有放水嗎？”

    “有的，在這兒。”

    司機說著，開了前座中間的一個箱子，從裏麵拿了一旁小礦泉水出來。

    蘇妍伸手接過，遞給顧清修：“喝吧。”

    他睜開眼看了她一下，伸手接過礦泉水瓶擰開，仰著頭就喝了大半瓶礦泉水。

    蘇妍剛才還有些猶豫的，隻是剛才顧清修伸手接礦泉水瓶的時候她碰到了他的手指，和從前不一樣，燙得很，就好像是從火堆裏麵出來的碳條一樣。

    她看著他將礦泉水瓶蓋子蓋上，才伸手過去覆在他的額頭上。

    手心落在那滾燙的額頭上，蘇妍臉上冷淡的表情才有了幾分變動。

    相比她緊皺的眉頭，顧清修此時卻是帶著笑的。

    蘇妍的手很小，柔若無骨的，她的手長得一向巧，骨節小卻修長，手上肉不少，摸起來手感十分的好，但是看起來勻稱得很。

    那手心上還帶著一個月前的傷痕，很淺，但是貼在他額頭上的時候他還是感覺到了幾分。

    真實得讓他忽略了此時胃裏麵的難受，以及身體的灼熱。

    顧清修發燒了，溫度還不低，但是也沒有辦法，她不是醫生。

    蘇妍收回手，並沒有說什麽，側頭看向車窗外麵，隻覺得心緒有些淩亂。

    桂姨之前就吩咐了司機車子盡量開快一點兒，不到二十分鍾就到了最近的一家市醫院。

    淩晨時分，醫院裏麵並沒有什麽人。

    蘇妍下車之後站在車門邊上，看著顧清修抬腿走出來。

    “妍妍。”

    他扶著車門站著，低著頭看著一側的她，眼神裏麵帶著幾分可憐兮兮的哀求。

    蘇妍看了他半響，最後還是抬手將他扶著。

    他的臉色很不好，她並不想他真的死掉。

    她是這樣安慰自己的，至於內裏到底是怎麽想的，蘇妍不想去深想。

    她已經夠累了。

    顧清修的運氣不太好，急診的人並不少，蘇妍扶著他過去的時候已經排了十幾個人了。

    蘇妍皺了皺眉，隻能扶著顧清修站在隊伍裏麵等。

    顧清修並沒怎麽說話，她和他之間也沒什麽好說的，兩個人站在隊伍裏麵，沉默得有些尷尬。

    前麵好像有人插隊，蘇妍皺了一下眉，身旁的顧清修動了一下，有些吵，蘇妍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錯，她聽到了顧清修的悶哼聲。

    她抬頭看向他，皺著眉開口問道：“你怎麽了？”

    顧清修微微閉著眼，所有的情緒都被擋住了，隻有一張骨骼分明的臉滲著冷意，一隻手被蘇妍拉著，如果不是手心上的溫度太燙，蘇妍看不出來現在的顧清修很不對勁。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聽到她的話，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蘇妍沉默了幾秒鍾，最後還是招手叫了護士：“麻煩過來一下，他情況很不對，前幾天胃出血剛進的醫院，現在在發燒！”

    她的聲音並不大，隻有一個護士看了她一眼，卻沒有人過來。

    這個時候醫院人手本來就少，還忙，就算真的有醫護人員聽到蘇妍的話，也隻當是她誇大其詞，反正多的是人為了少排隊而裝嚴重了。

    蘇妍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了，她也不再開口，隻是抬手撥了郝仁的電話號碼，將事情說了一下。

    掛了電話之後她拍了一下顧清修，開口叫他：“顧清修？”

    他還是沒有睜開眼睛，卻開口叫著她的名字：“妍妍。”

    蘇妍抿了抿唇，覺得有什麽在心口上刺了一下。

    她沒有再開口，五分鍾之後，在隊伍還一動不動的情況下，很快就醫護人員過來問她是不是蘇妍蘇小姐。

    蘇妍冷著臉，鬆開顧清修：“他發高燒，意識有點模糊，今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前幾天剛胃出血。”

    她沒有管那些護士的說辭，開口將顧清修的症狀說了出來。

    很快，就有床拉過來了，有人要扶著顧清修上去。

    一直閉著眼睛的顧清修突然之間睜開眼睛，伸手拉著她：“妍妍，你別走。”

    一旁扶著顧清修的護士有些尷尬，看著蘇妍：“蘇小姐，顧先生他——”

    蘇妍看了顧清修一眼，“你上去躺著。”

    她一邊說著，一邊配合著醫護人員將顧清修扶上去。

    也不知道顧清修是不是真的聽到她的話了，自己出了點力氣上去。

    蘇妍跟著他進了急救室檢查，醫生越檢查越難看，對著蘇妍劈頭蓋臉就罵了下來：“你是怎麽當人妻子的？他前天才胃出血，現在還讓他酗酒，是不要命了嗎？”

    醫生一邊罵著蘇妍，一邊對身邊的護士開口：“推去手術室。”

    蘇妍站在那兒，有一瞬間的呆滯，直到顧清修不知道什麽時候伸手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妍妍，別擔心。”

    他對著她笑，配著那額頭上凸起來的青筋，蘇妍看著他，垂在身側的左手一點點地收緊。

    顧清修被推著去手術室了，門關上前，他突然撐起來看著她，開口叫著她：“妍妍。”

    他就說了這麽兩個字，什麽都沒有說，醫護人員將他摁回去那手術床，手術室上的門緩緩關上。

    蘇妍站在那兒，想起他剛才看著自己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很想抽煙。

    她不會抽煙，但是心口好像被人放了一團毛線卷著，她很難受，不知道怎麽紓解，隻是想起別人難受的時候都是抽煙喝酒，她現在不能喝酒，所以想抽煙。

    “蘇小姐。”

    聽到郝仁的聲音的時候，蘇妍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到底在想什麽。

    她咬了一下下唇，看著郝仁點了點頭：“既然你來了，我就回去了。”

    “蘇小姐，顧總他，其實很在乎你。”

    郝仁站在她跟前，顯然是不讓她走。

    蘇妍聽到他的話，不禁覺得諷刺，低著頭，看著自己手心上或許永遠都消不去的傷痕：“在乎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