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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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天一門的祠堂內。趙逸雲換上了持重的玄色衣袍,跪在蒲團上。他的臉上不見了當日的惶恐無措,取而代之的是嚴肅和沉穩。“爹,娘……孩兒不孝,不能撐起天一門光宗耀祖。我活著的唯一目的,便是殺盡天下妖修。”他對著上方的牌位“邦邦邦……”磕了好幾個響頭之後,飛快起身出了祠堂。
急慌慌的關門聲在夜裏尤為刺耳,帶起的風吹得燭火一晃,燃盡的香灰也被震斷了半截。關門的人顯然忘了帶上窗戶,被驚飛的鳥兒在空中盤旋幾圈後又輕飄飄落在了窗欞上,探頭探腦往裏瞅。
陳付陽歎息一聲,手裏玉笛一拐,帶上了窗戶。他走出暗影,清冷的月光灑在他的外袍上,他的身影被月色拉長。
“你想清楚了嗎?”他問。“一旦你放棄了自己的身份地位。進入了我魔道。便會為正道所不齒,所摒棄。你做出了選擇,便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正道又如何?魔道又如何?隻要能報仇,一切東西我都不在乎。”他的麵容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陳付陽知道勸不動他,便沒有再說話,轉身在前方帶路。
這一個月間,天一門方圓百裏的妖物被屠殺了個幹淨,不論白天黑夜都有魔徒在四處巡邏,遇妖便殺,生生把妖修們逼出了天一門的地界。
厚重的朱紅色大門在他們身後合上,趙逸雲到底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天一門”三個燙金大字已經有點歪斜,這裏曾經是庇護他的港灣,但現在卻成了亡靈的住所。他狠狠閉了閉眼,心中湧起一股悲涼。“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道理他都明白,但仍就意難平。為什麽偏偏是他們找到了修補通天們的方法?為什麽偏偏他們沒有強大的武力來保護自己的家園?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眼角的淚滴在夜色中不甚明顯,沒人注意到。
陳付陽沒有回頭,隻是放慢了步調。直到聽到身後匆匆趕來的腳步聲他才一振鬥篷,加快速度,幾個起落消失在密林中。
“司主,你慢一點啊!這麽快,掉下去可怎麽辦?”
“慢?我陳付陽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慢!”
細碎的爭吵聲順著沙沙的風聲傳了過來,聽到的魔徒習以為常,搖搖頭繼續巡邏。
陳付陽帶著趙逸雲回魔界,留下這一千魔徒看守天一門,防止妖修繼續作亂,或者來挖墳。妖修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在趙逸雲帶著魔徒趕回來之前竟將許多天一門修士的屍體開膛破肚懸掛在樹上,隻因懷疑他們把秘法吞吃入腹中。
他們夜間行路,速度極快,陳付陽的發帶飄起來,遮住了趙逸雲的眼睛。經過一處幽穀時,他突然伸手拽住了陳付陽腰間的衣物。
陳付陽驚得差點從法器上掉下去,穩住之後,他假模假樣地咳嗽一聲,道:“這個天色太暗,看不清路。”
此時,他們並不知道,距離他們二裏地外的官路上,有一大批正在趕往天一門的修士。
……………
“師兄,師叔他們大概什麽時候能回來啊?”秦如意半邊身子探出,扒著門縫小聲問道。
“少則十天,多則一月。”齊蘊放下書,揮手打開門,放秦如意進了兩儀殿。
秦如意是齊蘊舅舅的女兒,兩人算是青梅竹馬又是師兄妹,關係自是比讓人親近。秦如意放下手中的小銀碗,有點燙,她驚呼一聲摸著自己的耳垂,笑道:“師兄,你嚐嚐這個,我跟山下鎮子裏賣粥的大嬸新學的,應該會好吃。”
齊蘊拿起書翻了一頁,淡淡道:“修道之人,怎可沉溺口腹之欲。不吃……拿走!”
“你就吃一小口嘛,我做了很久的!”秦如意伸出白嫩的雙手,委屈道:“你看,我的手都磨紅了呢,你就賞個臉吃一口吧!”
齊蘊眼不離書,端起來沾了一下唇,敷衍道:“好了,拿走吧。”
秦如意沒辦法,便不再勸他吃。在大殿裏找到凳子,搬到齊蘊身邊坐下來,轉移話題道:“表哥,你說妖修怎麽會找上天一們啊?他們門派也不是很大,怎麽就招惹了妖修呢?”
齊蘊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糾正她道:“叫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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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如意不高興地撅了撅嘴,沒吭聲。
“既然天一門送信來求助,這背後必定有隱情。真相如何,等師叔他們回來自有分曉。”齊蘊合上書,一副趕人的模樣,道:“明日授階儀式,你要為師弟師妹們束發,都準備好了嗎?”
“哎呀,我這就去準備還不行嘛?”秦如意站起來,不滿道:“每次屁股都沒坐熱就趕人走,師兄你真的很討厭。”她走了兩步發現齊蘊沒留她,便轉回身,重重地哼了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後才離開。
齊蘊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禦劍回了自己的主峰。每個赤階弟子都可以在自己的授階儀式上選擇一座山峰當自己的主峰,隻不過弟子們的主峰要比長老們的小很多,靈氣也一般。但比起沒有的人來說,已經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待遇了。
白玉峰上風景秀麗,是夜晚觀星的絕佳地點。齊蘊才落地,便有一個小藤球滾了過來,抱住他的衣擺向上爬,“仙人救命啊,那個女人她快要把我揪禿了!我修煉多少年才能長出來這麽嬌嫩的葉子和花瓣啊,你可憐可憐我這個小樹靈吧……”它說著還嗚嗚哭了起來,一顫一顫的模樣十分可憐。
齊蘊壓根懶得聽,隻問它:“你說江籬醒了?”
小藤球嗚嗚應道:“嗚嗚嗚……她不止醒了,她還揪我的小葉子……你快去收拾她!”
齊蘊揉了揉耳朵,一個抖肩將小藤球摔到地上,抬步向寢殿走去。
江籬剛醒來不久,閉眼前還是漫天的黃沙,睜眼後卻是素雅的香閨,她愣愣地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才下地出門去轉悠。偌大的山峰除了她再沒一個人,冷清得說話都能聽得見回聲,根本不像有人住的地方。
大殿的邊邊角角都看過了,沒有人。因為沒有受到禁製的阻礙,江籬又出了大殿外將整個山峰轉了個遍。前有果林,後有莆田,很有桃源生活的氣息。果林外吊著一架秋千,旁邊是一條小溪,潺潺流動的溪水邊還有一架不停轉動的水車,在月夜下閃著粼粼的波光。
江籬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她脫了衣服和鞋子,一頭紮進了溪水。暢遊過後,她爬上岸穿好衣服,一邊梳理著頭發,一邊將腳泡在溪水裏逗魚玩兒。整個山峰都漂浮著靈氣,江籬斷定自己還在玉浮山,所以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反而很是悠閑自得。
齊蘊尋來時,瞧見的的便是她這個樣子。外衣隨意披在身上,黑發散開鋪在肩頭,一雙玉足浸泡在波光淩淩的水麵之下,無端生出幾分活色生香的意味來。
將籬聽到動靜,微微側過頭向他看過來,她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明處聖潔,暗處勾人。她撥了一下滑到耳畔的長發,笑道:“師兄你來啦?我等了你很久!”
齊蘊盯著她臉頰上的小痣,有一瞬間的愣神。聽到聲音後,臉色一瞬間冷了下來,他移開目光盯著地麵道:“江籬,把衣服穿好,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要隨便在白玉峰走動!”
“白玉峰?”舒青嘴唇動了動,起身穿好鞋襪,“這是師兄你的主峰啊!怎麽這麽冷清啊,都沒人!”她踮腳跳到齊蘊身邊,重心不穩差點撲到齊蘊身上,故作感歎道:“師兄你是一個人害怕,所以讓師妹我來陪你嗎?”
齊蘊額頭的青筋直跳,他忍著怒氣推開舒青,嫌惡道:“等你的境界穩定下來,不會再隨便外泄靈力炸掉一池的魚,我就放你離開。”
“啊?哦……”江籬聞言安分下,摸了摸鼻尖,有點心虛,連忙裝乖彎腰行禮道:“那、那、多謝師兄關照!”
“管好自己的腿,不要到處亂跑。”齊蘊說完,甩袖離開。
江籬坐在草地上,拍了拍胸口。小藤球滾過來,對著她張牙舞爪,十分嘚瑟,“讓你欺負我,現在找到人治你了吧?”
把吱哇亂叫的小藤球捉住塞進小布袋裏,江籬拍拍屁股站起來,七拐八繞地回了寢殿。
她住的地方先前肯定住的是個姑娘,妝鏡台擺得琳琅滿目,旁邊還放了一個小書架,上麵放滿了雜誌怪談和小話本。江籬本想取出一本來看看,都快摸到了胳膊又縮了回來。嘴裏嘟囔道:“嘖……不能亂動,不能亂動!”
回到床邊,她才發現床上放著一套衣服,赤色滾邊。她拿起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抖開,發現衣服前後兩麵衣擺都繡著展翅欲飛的丹頂鶴。竟然是一階弟子服。江籬開心得在床上滾了一圈,又拿著衣服跑到鏡子前比劃了半天,才發現地上掉了一張小紙條。
“明日卯時,授階儀式,早睡早起。”
江籬捏著紙條,將弟子服疊得整整齊齊放在一旁,乖乖躺上床睡覺。
“咚……咚……咚……”晨鍾連敲了三聲,正殿前的廣場上已經站滿了人。新弟子們穿著自己分到的弟子服,被師兄師姐們簇擁在中間。
商陸和江籬站在最前端,身上的赤色一階弟子服格外惹眼。
陸掌教、齊蘊和楊長老站在台上,準備著授階儀式。他們隻負責赤橙二階弟子的授階儀式,黃綠兩階弟子則由各長老門下的首徒授階。
授階儀式不是簡單地區分靈力修為的高低,而是判定一個人天賦可以達到各種境界所給的獎勵。等級高的弟子服,甚至可以當做法器來用,隻有靈力與之相匹配的人才能將它的作用發揮到極致。
陸掌教手裏拿著紅色的發帶,為商陸綁在發尾處。他讚賞地拍拍商陸的肩,笑道:“為師那是說過,若得了一階便可滿足你一個要求,想好要什麽了嗎?”
商陸屈膝半跪下,雙手抱拳,恭敬道:“師父,徒兒想要沸虹劍。”他一臉平靜,好像自己要的隻是再尋常不過的一樣東西。
陸掌教的笑容僵在臉上。
齊蘊為江籬綁發帶的動作一滯,抬起頭盯著商陸看,似是想從他的臉上找出要得到沸虹劍的緣由來。
廣場上安靜下來,隻有楊長老神色如常地為常山係上橙色的發帶,眼皮都不抬一下。
沸虹劍是鑄劍大師劉海的封筆之作,更是飛仙門青靈仙子的法器。自她飛升後,此劍便被封印在仙門的靈虛禁地,再沒人見過,更沒人敢站出來明目張膽地說自己想要。
陸掌教心情複雜,問:“為何?”
“我想成仙!”商陸答道,絲毫沒有猶豫。
這個答案他已經在心裏說了無數遍,想了無數遍。每天睜開眼就在心裏默念:我想成仙,我一定要成仙,我必須要成仙。“成仙”兩個字,是支撐著他活下去的力量和念想。
他說的直白,聽的人卻是倒抽了一口涼氣。修士修煉得越久越是看中臉麵,想要一件東西之前,必定要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很少有人像商陸這麽直截了當,毫不遮掩。
陸掌教在心裏歎了口氣,上前扶起商陸道:“既然如此,儀式結束後便隨我去取吧!”
江籬湊近齊蘊,小聲道:“哇……師兄,我有要求可以提嗎?”
齊蘊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涼涼道:“沒有。”
江籬滿眼的豔羨被失望取代,她低低應了聲:“哦……”,心裏想得卻是:我還有弟子服和發帶,兩樣都是法器,嗯……這波則不算太虧。
齊蘊看著無精打采垂下的小腦袋,不太自然地移開了目光。
授階儀式過後,江籬又被帶回了白玉峰,她甚至都沒來得及和綿綿說兩句話。她又偷偷摸摸去了溪邊,鬱悶地往水裏扔石子。“我哪裏危險?我不就上次炸可一池魚嗎?又沒傷人!至於像犯人一樣關著我嗎?”
小藤球巴拉著從布袋裏跳出來,叉腰指著江籬控訴道:“你那是隻炸了一池魚嗎?你還差點炸了我和你師兄啊!”
江籬轉過臉,不吭聲了,隻是依舊往水裏扔著石子。
兩儀殿,齊蘊看著水幕球裏不停砸石子泄憤的人,有些無力地扶額,想著要不要回白玉峰“教訓教訓”這個總是不聽話的師妹,忽然“嘭……”一聲,殿門前掉下來一個人。
齊蘊忙起身趕到殿外。
李青渾身是血,齊蘊扶起他,聽到他斷斷續續吃力道:“天、一門、魔、魔修、襲、擊……救、救人……”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啦~雖然有點晚orz
晚安啦,麽麽噠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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